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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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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钧一路策马狂奔,直至跑出了马场的范围,还不见有要停下的迹象,李琰也只得在后紧紧跟随。
直跑至前方一片小树林处,少钧才一拉缰绳减缓了马速,到得树林深处,李琰见前方立了一人一马,似是专门等候在此。
那人影娉婷苗条,下身着黑色的紧身裤和马靴,上身穿大红色骑马装披了同色的呢子斗篷,红色的斗篷和束成马尾的长发在风中洌洌飘扬,身边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正低了头啃地上的枯草。
这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正是薛亦霜。少钧看了亦霜一眼,即兜转马头向来路跑去。
李琰定了定心神,慢慢骑马朝亦霜处小跑了过去,翻身下马看了亦霜良久,才说道:“亦霜,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只是我有万难开口不得已的苦衷。”
亦霜道:“我知道,所以专程在此候你。”
李琰上前握了她的手说:“你放心,你母亲和我父亲现下在滇南边境的和顺小镇,暂时不会有危险,只是不便和你联系。军统局局长卫立夫答应不再追究当年之事,条件是我要娶他的姨妹宋红羽。”
原来此事的起因正是宋红羽,李琰在金陵国民军中一同僚的未婚妻和宋红羽是闺中密友,二人皆是金陵城中名媛,偶然之下结识了李琰。
几番交往下来,对李琰是情有独钟,念念不忘,央了姐夫卫立夫给她保媒。卫立夫通过军统的关系一查之下,牵出了多年前的一桩旧案。
亦霜之父上官济棠原为金陵政府内阁重臣,国民军陆军副总司令,因和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白恩伯政见不同,深恶军统局到处密布眼线暗杀绑票的一应勾当。是以和江北密谋,想要里应外合发起政变,协白恩伯以令诸侯。
岂料事情败露,欲逃往江北。叶承桓权衡轻重,拒不承认与之有过预谋,还和军统局卫立夫一道设伏擒拿了上官济棠和他的一干死忠心腹,只有副官李誉携几个侍从保护他的妻儿逃了出来。
军统局遂以通敌叛国之罪名处决了上官济棠等人。后来李誉之妻在逃难的途中,因不及救治难产而死。
听李琰这么一番长述,亦霜这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深感造化弄人,叶少钧原来竟是她杀父仇人之子。
又听李琰道:“现下有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谋划得当,不仅你我二人的大仇可报,我们这些人的安全亦可无忧了。时事造英雄,我的志向与抱负也着落在此事上,我需要你的帮助亦霜。”
亦霜迷茫地看着他,李琰又说道:“金陵政府与国民军中派系党羽林立,反白反军统的一派已成势力,现在谋定而动。我们的计划十分周密,有了宋红羽这枚棋子,再加上你能接近叶少钧,这环环相扣,可谓万无一失。”
亦霜似是不认识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李琰他何时变得如此心机深沉。好一会才说:“少帅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好友之谊。”
李琰沉声道:“杀父之仇与他,父母之恩与他,我与他究竟孰轻孰重?你如此维护于他,叫我如何能信你。”
亦霜急道:“我与他一直兄妹相称,以礼相待,你怎可怀疑我。”
李琰放缓声音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依计行事,事成之后我可做开国功臣,亦可带你携了巨款去欧洲定居,你不是很想到世界各国去走走看看吗?到时你我就是神仙眷属,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们两人一番长谈之后,已是暮色西沉,李琰又匆匆交待了几句,怕叶少钧起疑,独自一人骑了马往回疾驰。
亦霜立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百味杂陈,千头万绪,百转千回,好似心神欲裂,不知如何是好。
且说另外一边,少钧将李琰引到亦霜处后,自己纵马离开,来到一无人之处翻身下马,心中烦闷,举了马鞭朝地上猛地抽去,直抽得草根翻飞,尘土腾腾。
张德龄很少看见他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不禁上前一步劝道:“少帅,不必如此烦恼,您做事一向只看结果,不论薛小姐和李琰谈得如何,有一个结果不会变,我们要叫李琰消失的办法可不止一个两个。”
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少钧,少钧脸上的表情先是恼怒,而后慢慢舒缓下来道:“她和别的女子能一样吗?我要她的人不过易如反掌,可我要的是她的真心,说了你也不懂,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擅自行事。”
张德龄只得讪讪地应了声:“是”。
正在此时,只见远处有一匹马发了疯似的朝这边奔过来,马上还有一个人,控制不住那匹疯马着了谎,只是死命地扯紧缰绳,夹紧马腹,在马上已是摇摇欲坠。
少钧见状立即翻身上马,纵马从侧面向那疯马奔去。两匹马擦肩而过之际,身子下沉紧扣马腹,一手扶鞍,上身侧倾,另一只手伸出猛地将马背上的人揽了过来。
这一套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宛如马术表演般。周围的侍从有几人去追那疯马,其余的向这边围过来,保护少钧的安全。
少钧慢慢扯紧缰绳,马停下来之后,才顾得去看马上之人。侧坐在他身前的女子圆脸杏眼,穿一身黑色皮质的骑马装,竟是那日舞会上做男装打扮的白丽珠。
白丽珠惊惶之情已然平复,此刻也在看向少钧,四目相对之下,冲少钧嫣然一笑,笑容明媚,眉目舒朗,竟有种英姿飒爽的美丽。
少钧道:“原来是白小姐,真是幸会了。”
骄傲如白丽珠,谢谢两字似是说不出口,只是笑着朗声应了句:“原来是叶少帅,真巧。”
两人下了马,白丽珠的随从此时也赶了过来。白丽珠道:“相请不如偶遇,明日我想作东请少帅到余姚路的绿荫阁西菜馆吃西餐,不知少帅能否赏光?”
少钧微微一笑,说:“自然是乐意之至,只是我尚有一位女伴。”
白丽珠爽快的说:“是府上那位薛小姐吧,那我明日晚上就恭候两位大驾了。”
少钧道:“难得白小姐请客,明日一定准时到。”
两人慢慢散着步又聊了一会,白丽珠方才告辞回去。
又过了好大一会,才见张德龄过来禀道:“李副处长一个人先走了,孙连仲正护送了薛小姐过来。”
回叶公馆的路上天已经全黑了,亦霜坐在车内只是若有所思,少钧见她不说话,也并不问她。
过了一会,终是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但觉手指冰凉,低下头去看,她的手指纤长圆润,指甲不长修成半圆状,淡粉色的指甲壳泛着珠光的亮色,很是漂亮。
少钧见着亦霜并没有抽回手,有些诧异,不觉握得更紧了些。又轻轻将她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柔声说:“
还有好一会才到,先睡一会吧。”
亦霜也不说话,头微微动了动,调整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柔顺的倚着他,闭上眼睛。
少钧轻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亦霜闭着眼睛小声说:“你的肩膀很舒服。”
司机关上了车内的灯,少钧在黑暗中侧头凝望着亦霜,嘴角微微上扬,愉快得从心底开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