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男友》灵夜羽魂

34、第 34 章

　　张皓宸在教堂附近的公园里找到了柳柯灵。

　　明媚的阳光从稀疏的树枝间透下来，洒在灰白色的地面，形成一块块金黄的亮斑。柳柯灵坐在长椅上，身上披上了一层疏落的树影，脚边围了一大群鸽子。他左手捧着一包玉米粒，右手机械地取出一把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重复这个动作。

　　“小灵。”张皓宸轻轻坐在他身边，他们有过约定，工作以外的时候就叫他的名字。

　　“最近怎么样？”柳柯灵洒下一把玉米粒，几只鸽子扑着翅膀跳来跳去。自从上次和纳贝勒斯交手受了伤，柳柯灵就暂时停职疗养。

　　“还好。”张皓宸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晶球晃了晃，里面的影子像一团黑雾飘移不定。

　　“那就好。”

　　张皓宸打量着柳柯灵颓然的神色，“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柳柯灵草草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兀自陷入了沉默。

　　不习惯他们之间这样的冷场，联想到自己成为见习驱灵者的经历，张皓宸忍不住问，“小灵，你也是成为见习之后见到亚维希尔的么？”

　　“不，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了。”柳柯灵迟疑了一下，幽幽地说，“早到我父母车祸去世的时候。”他的视线漂浮在虚空之上，那里没有云，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清丽的蓝，可他看向那里的动作那么自然，可以想见，二十多年里，他默默地望着那里很多很多次。

　　记忆中那是很多年前，他的父母做生意赚了一些钱，那时他们家有一辆小货车，可以把坚果从山区拉到城市里去卖。

　　那一天，六岁的他和母亲坐上了父亲的车，他们要在收坚果前在山脚逗留两天。

　　兴高采烈地出了城，他们的货车就开上了盘山道。正在此时，山一边的几块巨石突然毫无预兆地崩落下来。眼看着前方一辆小车被巨石砸中，还有其他的巨石掉落下来，他们的货车为了躲避另一块滚下的石头跌落下山崖。

　　货车滚落的时候，他被惯性从敞开的车窗里甩了出去。绿色的植被在他的眼前迅速放大，瞬间之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有意识时，他听到身边两个人在说话。

　　一把沉稳又老气的声音说，“召唤恶魔报仇也就算了，还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你看，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咦，亚维希尔，你竟会为这么个小角色现身，难道不相信我的实力？”

　　“虽然是小角色，但是他知道埃默拉的去处。”被称为亚维希尔的人说话了，“埃默拉是纯种恶魔王族的嫡系，实力很强，要不是势力已经被路西法剿灭应该也不会藏匿在人界，已经有两个驱灵牧师在他手里受了重伤。”

　　“听你说起过，他与那个和路西法对立的魔族贝利亚有点关系，不过你们的世界我弄不明白。”

　　“就是这样，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不知不觉间体力恢复了些，睁开眼时，先看到了一个老者和蔼的脸。

　　“孩子，你真是命大。”老者欣慰地说。

　　“我爸妈呢？”想起坠崖的一幕，他忽然急了。

　　老者默然。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忽然放声大哭。

　　老者一直安慰他，直到他的哭声止住了。这时他的视线被老者身边的人吸引，他长得真是好看，好像是外国人。

　　“咦，你竟然有翅膀？”他好奇地说。

　　“你能看到我？”天使微微诧异，他现在应该是灵体状态，不该被一般的人类看到。

　　他点点头，却在仔细看时发觉这个有翅膀的外国人的不同之处，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这一看之下他也有些害怕，往老者身上缩了缩，就不再说话。

　　“喏，亚维希尔大人，看来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老者笑着说，“或许我可以退休了。”

　　那之后不久他就被送进了福利院，他偶尔还能见到亚维希尔，不过已经不害怕他了。他知道他是天使，代表了世上光明与美好的种族。

　　亚维希尔待他很好，但是每当他表露出自己的爱慕，他都发现天使看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猜测，亚维希尔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自己是人类。

　　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成为天使，然后永远陪伴在亚维希尔左右。所以当他得知成为一名正式的驱灵牧师可以得到死后成为天使的机会，而成为一名出色的牧师将在以后获得更高的位格时，十八岁的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十字烙印在他的手背上，疼痛见证了他此生不得改变的信仰，光明圣力凝结于身，他觉得自己就要获得追逐爱情的那双翅膀了。

　　然而自他成为驱灵牧师之后，亚维希尔出现的次数更少了，这次见到他才知道他曾经还有纳贝勒斯那样的恋人。

　　深深地叹气，柳柯灵才从回忆中抽回神思。亚维希尔会和纳贝勒斯谈恋爱，他轻笑一声，也对，他们都曾经是天使啊，还是上三阶的座天使。他摊开手掌，然后翻过来看其上的烙印，他曾以为自己是驱灵牧师中的佼佼者了，原来佼佼者在高等堕天使面前也如此脆弱。

　　“皓宸，听我的，放弃这一行吧。”许久，柳柯灵说话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工作，没必要把一生都搭进去，你还有自己的爱好呢，做个画师也挺好的。”

　　“可以啊。”张皓宸说得轻松，“你放弃我就放弃。”

　　“我不会。”

　　“我也不会。”张皓宸笑着说，“从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喜欢你，所以我会追你一辈子。”

　　“你……”柳柯灵张大了眼睛，他不是不能感觉到张皓宸喜欢他，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得这么明确，“别傻了，我有喜欢的人！”

　　“我就是喜欢你，跟你喜欢谁没关系。”张皓宸一口气表达了爱意，觉得心里明朗了许多，“这一生，与其喜欢一个摸不着的天使，不如喜欢一个同样爱你的人类，你说呢？”

　　柳柯灵转过头，目光陷落在洁白的鸽群中，不发一语。

　　张皓宸一个人走入教堂的地下室。走廊两侧昏暗的灯光和法阵还是让他不习惯，以至于当他进入尽头那陈列着无数水晶球的宽敞房间时，还是觉得有些逼仄和压抑。

　　地下室的空气微凉。他走过陈列的架子，将包里的那个新水晶球放到属于它的地方，如没有意外，它将在这里呆上一百年。

　　驻足在水晶球前，张皓宸心中怨恨。柳柯灵的消沉，他归咎于那个堕天使的出现。如果不是他，柳柯灵可能一辈子也难再见到亚维希尔几次，他总有一天会接受身边的自己……

　　“牧师，你的心情看来不好……”一道声音幽幽地传入他的耳际，但也许并没有说话声，那声音起自心底。

　　这一瞬地下室的空气好像更阴冷，张皓宸不自然地攥紧了拳，却发觉手心里都是汗。

　　他在众多水晶球间集中精神默立了一会儿，察觉到竟有一丝魔气的存在。

　　“是你？”他跟随着那丝魔气，不由自主地在一排排架子前走动，最终找到放在墙角的那颗水晶球。它和其它的水晶球不同，托着它的底座上刻着更加复杂的符文。

　　“你遇到麻烦了？”水晶球中的阴影活跃着，随即声音隐隐传来。几十年间，这些放在架子上的水晶球受到光明力量的封印，表面都没有一丝浮尘，唯一暴露它年代的是木架子上积累的灰尘。

　　戒备地看着水晶球，张皓宸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几年来，这些被封印的恶魔都很安静，没有谁的力量波动能从封印中透露出来。

　　“哦，别怀疑，看看你，遇到些小麻烦就乱了心。”水晶球里再次传来了声音。

　　“你竟然能……”

　　“这没有什么，和你对话只需要很小的魔力，最重要的是你，心有所怨的你才能听见我的声音……”

　　张皓宸不说话。

　　“来吧，和我说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迟疑了一下，张皓宸抓紧了十字架，“我不需要一个恶魔的帮助。”

　　“真的么？”水晶球里的阴影飘动着，就像一个人在悠闲地踱步，“不论什么事情，多一个朋友总比少一个强，或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或许我还可以为你出力。”

　　“我不需要。”张皓宸本能地退后了两步。

　　“你该抓住这机会，人类。”恶魔开导他，“想想你们短暂的生命，为爱，为恨，为理想等等，哪里够用啊？”

　　“灵魂是永恒的。”张皓宸说。

　　“你既然身为驱灵牧师，难道还不知道灵魂永恒的意义？”恶魔冷笑了一声，才漫声说，“即便人类也有永恒的灵魂，也将在一世完成之时忘记一切重入轮回，而你，就算有机会成为天使，也将忘掉这一世的记忆重新来过，那时你身为人类未完的爱恨怎么办呢？”

　　“那又怎么样？”张皓宸不那么确定。

　　“完成它，别给自己留下遗憾。”恶魔的声音一丝丝地渗入到冰冷的空气里，好像长出无数触手，将他的意识牢牢捆紧，“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帮你”这几个字好像就出现在耳边，如同咒语一般神秘而蛊惑。张皓宸心下震动，虽然自己无法扭转柳柯灵喜欢亚维希尔的念头，但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纳贝勒斯将长*枪对准柳柯灵的胸口时，他就发誓如果有可能，他将让纳贝勒斯尝尝同样的滋味。

　　“你要怎么帮我？”张皓宸嗤笑一声，肃容道，“我要对付的是个很厉害的堕天使，而你……”

　　“解除我的封印。”恶魔打断他的话，“我帮你对付他。”

　　也许是恶魔决绝的态度影响了他，张皓宸竟然开始想要依赖他了，“你有把握？我的师傅也败在他的手下，据说亚维希尔也是……”

　　“亚维希尔？”恶魔的声音阴仄仄的，“我不敢说有绝对把握，因为封印我的就是亚维希尔和他的同伙，可是事在人为，你敢不敢赌一把？”

　　张皓宸确信恶魔表现出来的坦诚让自己动摇了，可是他还是有顾虑，“如果我将你放出来，你食言了怎么办？”

　　“这好办，与我签订契约。”恶魔说，“你解除我的封印，然后将我召唤至你的身边，我帮你办事。”

　　张皓宸不再多问，因为他已经拿起水晶球，将它带出这个地下室。

　　公寓里，水晶球的表面闪过一片银白的符文，紧接着水晶球内部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缝隙，“砰”地一声，水晶球炸裂开，碎屑满地。

　　一瞬间张皓宸感到身边魔气暴涨，原本明亮的房间里阴沉得好比雨云下的天空。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过是一个契约，你却想得比一般人周密多了。果然驱灵牧师从来都是最厉害的召唤者。”

　　话音落下，张皓宸的身后出现一个银发的魔族，黑色的魔翼慢慢在他身后收拢，魔气也就收敛下去。

　　“你好，小朋友，我叫埃默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