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白银末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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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白银末裔
这是程安第一次走进圣伊萨基耶夫大教堂。沉默将近半个世纪的美丽建筑终于再一次接纳了外来者的到访。辉煌的长廊与繁复的俄罗斯装饰让人恍若行走梦中。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一切邂逅一切重逢都是历史性的时刻，广袤无垠的宇宙中有着无穷的可能性，每一个在这时空中成为现实的，都应被视作恩赐……
“不要乱看。”赵晓离轻声呵斥了一句。
被打断思绪的程安识趣地转回目光，乖乖跟在这个只有二十一岁的女孩子身后，带着点好奇打量着她轻轻甩动的马尾辫的发尾。
“就要到了。”赵晓离低声说，放慢了脚步。这一路实际上是她这个总负责人在有事没事地找话说。毕竟这是党/生死存亡的时刻，程安想，再怎么不凡，到底还是年轻人，还是恐惧紧张的。
不要害怕。程安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他说不定会被崩到极点的赵晓离一枪爆头。干脆好整以暇地跟在后面装哑巴。
重复的装饰让长廊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然而，一扇敞开的大门渐渐出现在眼前，门内是一间巨大的会客室，铺着奢华的波斯地毯，两人高的壁炉正在熊熊燃烧着。立于会客厅中间的，是年轻的沙皇，瓷娃娃一样的叶卡捷琳娜三世，与“白银末裔”索雷尔·哈耶斯基·佐别列夫。叶卡捷琳娜与佐别列夫都长着纯正的淡金色头发与冷漠的蓝眼睛，长期生活在寒冷之处赋予他们白皙的皮肤，身穿华服的二人优雅地立于宫殿正中，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外来者都会有一种审美上的自惭形秽与格格不入。果然，程安看到走在前面的赵晓离明显脚步一滞，随后加快了步子，目标明确地向着会客厅走去。
“你是去干架的吗。”急急赶路想要甩脱这种排斥感的赵晓离没有注意到程安已经走到了身边，覆在耳边说，“跟着我的步子走，不要急，要微笑，微笑……对，就这样。”
程安挽住大女孩的胳膊，渐渐把脚步放得沉稳：“对，一二三，一二三，就这样走，想着你是在舞会上跳舞……”
“你一点也不紧张吗。”赵晓离跟上程安的步伐，有些心有不甘地问。
“紧张。”程安点点头，像是在对着沙皇与佐别列夫致意，“所以不要说话了，想想我们接下来要谈的正事。”
长长的回廊对主客都是考验。终于来到两人面前的时候赵晓离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叶卡捷琳娜正对着她，而佐别列夫正对着程安，构成一幅奇异的对称画面。
“欢迎你们。”叶卡捷琳娜以主人的身份说了第一句话，“‘自由党’的朋友们，感谢你们成为打破冰墙的第一人。”
“打破冰墙的是您，陛下。”程安微微欠身，自觉退到赵晓离身后，“这是伟大的举动，您的明智与佐别列夫阁下的忠诚将随着这一刻永载史册。”佐别列夫似乎很讨厌这样的恭维，沉沉的蓝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程安大方一笑。
“我……我们很荣幸能得到您的接见。”赵晓离终于抚平了心绪，上前一步，“南极峰会就要开始，这是我们合作的开端，希望我们能够同心戮……”
“东西带来了吗。”佐别列夫没有给赵晓离说完的机会，单刀直入。
赵晓离没想到自己会被打断，有些气恼：“佐别列夫阁下，我希望您明白，我/党与贵王室是合作关系，不是依附，也不是……”
“言辞用以欺诈，唯有事实显示诚意。”佐别列夫淡蓝色的眼睛像是风暴前的大海，“给我们需要的东西。不然一切免谈。”
“我需要再次强调我们之间的对等关系……”
“你们的领导，一定在出发之前交代了你，能少付就少付。”一直沉默的叶卡捷琳娜突然开了口，快速的俄语配上女孩子尖刻的嗓音在宫殿中有些刺耳地回响，“你们这些龟缩在南极，看到便宜就占的胆小鬼——看看你刚刚的行为，居然还有脸说与我地位对等。”
“您……您这样太失礼了！我们是……”
“对等的合作需要双方有同样高贵的品质。”叶卡捷琳娜抬起下颚，“你们有吗？乌合之众。”
“面对共同的敌人我们居然还在闹脾气。”程安制止了还想开口的赵晓离，冲佐别列夫无奈一笑，看起来就像是在说：这些小女孩子的事情真没办法。佐别列夫依旧是一副冷厉的样子，眼中的蕴含的风暴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是我们许诺的东西。”程安从口袋中掏出一张芯片，“之前的话不过是表示尊敬与礼貌的外交辞令罢了，而且，在您要求我/党的诚意同时，我/党也要求您的诚意。引起您的误解真的很抱歉，我们两国的文化是很不同的，我们习惯更加谨慎温和的方式……”
“谢谢您，程先生。”佐别列夫上前接过芯片，阻止了程安继续长篇大论，“我们会履行承诺，保证贵/党在南极洲的安全发展，在后续的合作中，尽我们所能提供庇护与支持……但是这一切不会在明面上发生。”
“除非我们夺得政/权。”程安补充。
“除非你们夺得合法的政/权。”佐别列夫强调。
“合作愉快。”
走出大教堂程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北国一碧如洗的天空分外高远。赵晓离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只管向前走。“哎。”程安追上去，“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在意。就第一次来说你做得很好，捍卫了我/党的尊严……”
“你怎么会做这些。”赵晓离沉声问，“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啊？我？做生意嘛，三教九流的人都打交道，这也不过是……”
“真的吗。”赵晓离猛地回头，黑色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程安，像是要把人看穿，而后者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
“真的啊。”程安推推眼镜，一脸无辜。
“那你为什么入/党。”
“为了自由。”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程安脸上的调笑消失了，严肃下来的程安给人一种极为坚毅的感觉，“为了自由。”
“你……好吧。”问不出什么的赵晓离转过身大踏步走向直升机，“以后，多指教了。”
霍允从舷窗向下望去，透过云雾能隐隐看见横亘的巨大长墙。冰墙。霍允在心中暗暗说。身边的慕慈刚刚开会回来，盖着毯子在浅眠。随着峰会的临近慕慈变得越发忙碌，忙到眼睛下透出若隐若现的乌青。这两三天的经历让霍允不得不开始重新认识慕慈这个人，与他在军界与政界的真实地位。两天前慕慈的问话还在耳边，当时他将此理解成了辞退令，沉默地鞠了一躬，就回家赋闲等待调令。其实，这样的闲适的生活也不错，除了有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大哥霍初在耳边唠叨。霍初是个劳碌命的小官僚，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幼弟能在军队混出些名头，一年前上下打点才把霍允送到了章总统的心腹爱将慕慈身边，结果一腔心血皆付东流，心痛之余动辄就要说霍允几句。霍允一开始还当做听不到，后来，实在受不了霍初数落他什么事情也没干到底被人家踢回来了。霍允用自己在基地的累累战绩做反驳。
那又有什么用，霍初理直气壮，你不还是回来了。
对，有什么用。霍允愣住了。还是回到了逼仄平凡的生活，壮阔的星河好像一场梦。
就是在这个时候，慕慈敲开了霍允的门。
“峰会就要开始了。”慕慈开门见山，“我要你跟我去。”
“……什么？！你说啥？”霍允穿着拖鞋拿着啤酒，呆立在门口。
“我要你跟我去南极峰会。”慕慈的语气理所应当得像是在说我要你去街角买个冰棍。
“不是，这事不是……”霍允看着他这副万年不变的淡定有些气短，“我去干嘛啊？”
“你去干什么不重要——反正你本来也干不了什么。”
“那我去算什么啊？！”
“好问题。”
“不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去算个什么？！”
“这个啊。”慕慈眯起眼睛，“我回答不了，‘到底算什么’这个问题，要你自己去发现。”
慕慈就是这样，想到这里霍允心里又有点冒火，带着一脸理所当然说着毫无道理的要求与故作神秘睿智的话。当时怎么就一头热答应了。霍允恨恨地想，一拳捶在扶手上。慕慈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向纠结的霍允：
“怎么了。”
“没怎么。”霍允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瞥见对方闪闪发亮的中将军衔又缓和了语气岔开话题，“在看‘冰墙’。”
“嗯。”慕慈依旧陷在座椅中，向外扫了一眼，舷窗外正是黄昏，金红色的云霞在缓缓流动，“……商讨的时候，我提议将USSC纳入考虑，总统没有采纳。”
“为什么要考虑那个封闭专制的‘墙内国’？”霍允转过身，看着慕慈的侧脸。
“再坚固的墙，终究会破……”后者半阖着眼睛，颤动的睫毛被染成金色，“也只是一个预感罢了，谨慎一些总没有错。”说完这话，慕慈又开始闭目养神。霍允放下窗帘，再次开始漫无边际地神游，就像在星空间，守卫着慕慈沉思的背影时所做的那样。
而在冰墙之内，叶卡捷琳娜三世与佐别列夫观看着古老芯片中的内容，画面与音质都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受损，却让模糊的画面比真实的惨剧多出了一种别样的恐怖。
就像扭曲的历史在嘶吼一样。
“你要这个做什么。”叶卡捷琳娜打了个哈欠，像在看一场无聊的电影。
“这是打破冰墙后可能要做的事情。”
“打破冰墙后，有几种做法能达到我们的目标？”
“两种。一种要二十年，一种要两百年；一种会被铭记，一种会被遗忘。”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一种需要杀人，一种不用。”
“你觉得哪种比较好？”叶卡捷琳娜关掉显示屏，昏黄的宫殿中只有炉火噼啪的声响。佐别列夫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金色的火光在脸上晃动，纯净的蓝眼睛中跳动着小小的火苗，大理石雕像一样的完美。“美丽的大卫王？”看着这幅样子的佐别列夫，叶卡捷琳娜笑着加上了一句。
“我是无所谓的。”佐别列夫说，“您来决定吧。”
“那——”沙皇把玩着芯片，“我要会被铭记的那一种——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不应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遵命。”佐别列夫接过芯片，“让我们走出第一步吧，陛下，去保卫最后一片覆满白雪的‘净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白银末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