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董小七

2、第 2 章

　　“洛城机场，洛城机场，4411次航班请求降落。”
　　凌晨2：30，
　　一架大型客机呼啸着降落在洛城机场。

　　窗外，夜色如墨。
　　舱内，响起了广播声：“各位乘客，飞机已抵达洛城，室外温度23摄氏度。”但这声音很快被旅客的喧哗声淹没了。
　　从十几小时的飞行解脱，乘客们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拨通家人的电话，高声谈笑着往舱口涌去，随行的拖箱在狭窄的通道两侧碰撞着，发出让人不悦的声响。人潮喧嚣，回家的兴奋感染着舱内每个人。

　　只有一个人除外。

　　他二十来岁，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的五官是如此之精美，达到让人惊叹的程度！即便是最具想象力的艺术家，也绝画不出这样一张面孔。
　　分明是造物主的神迹，万般俊美集于一身。
　　他鼻梁挺直，目如剑芒，刚毅的面庞有着超凡脱俗的高贵之气。
　　当他沉思时，眉宇间隐含一丝哀婉，这不但没有衰减他的英武之气，反倒在刚毅中平添了一抹柔情。古往今来，拥有这种面相的男人，最叫女人心动。
　　而今，叫女人们心跳发狂的，不只是这神级的英俊，他合体的衬衣料子下，隐约可见隆起的壮硕肌肉。
　　深陷爱情魔力的女人们，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地涌聚而来。
　　一路上，无论女人们在目光中赤裸表达出对艳遇的渴望，还是想要拉近两人距离的刻意攀谈，他总是礼貌地回以微笑，以贵族式的风度和优雅，不着痕迹地拒绝。然而这份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真叫费尽心机想要进一步深入了解他的女人们伤透了心。
　　无奈之中，匆匆下飞机的女人们投去了最后一眼爱慕和不舍。
　　他却似乎对身边一切异性的好感都视而不见，他专注地看着窗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两个月前，一篇失踪报道引起了调查组的注意。
　　《女白领深夜离奇失踪》，
　　这篇在当地多家报社刊登的报道，本不会引起调查组的过多关注，可失踪女人的照片却让调查组的全体成员，集体为之眼睛一亮。

　　照片上，
　　一张摄人心魄的绝美容颜，
　　巧笑嫣然····

　　他不得不承认，就连自己，在看到照片的一瞬，也有片刻的恍神。
　　他在其他人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这样一张面孔，绝对会引起X的注意。
　　X是调查组给近年来犯下多起跨国杀人案的凶手定下的代号。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对美丽的年轻女性有着异乎寻常的嗜好！
　　很快，照片主人的身份、背景、相关的研究报告一一送到他桌上。调查组一面展开调查，一面静待着事态发展，然而，她就像空气一般，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眼下，来到洛城，心情格外复杂，他既希望这个女孩平安，又盼着这事跟X有关，让他有机会抓住这恶魔！

　　“罗先生，飞机已抵达目的地，您可以下飞机了，请问，您是否还需要我们的服务？”空姐笑盈盈地走上前来。
　　“不用了，谢谢。” 蓝勋礼貌地回以微笑，站起身来，带上墨镜，向机舱口走去。

　　身后传来空姐的对话声。
　　“καιοιεπιβτε;”（还有乘客吗？）声音来自后舱。
　　“χι,νομζωτιεμαιπολδυστυχισμνη,μεανοιχτμτια,εδαντρεπουαφνειοΘε,αλλδενμπορενακνειτποτα!” （没有了，我觉得我好惨，眼睁睁目送男神离开，却什么也不能做！）前舱的一个声音回答着。

　　蓝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却感觉灼热的视线在后背聚焦。

　　“εσαιτσοκλακα!χαμλωσετηφωνσου, λοιοιεπιβτεδενχουνπειμακρι,δενφοβμαιναακοσω!”（你花痴啊！小点声，乘客都还没走远，不怕被听到！）
　　“Μηνανησυχε,εναιξνο,μλησμαδενμεκαταλαβανει.Αυττοδρμομεανταλλαγξνωνγλωσσν,εναιπολκουραστικ.”（放心吧，他是外国人，我们说话他听不懂。这一路用外语交流可真费劲！）
　　“Εντξει,Εσεσαιευτυχισμνο,εμαστεστοπσωμρο,ακμηδενχουντηνευκαιραναμιλσωμαζτου.”（行了，你知足吧，我们在后舱，连跟他讲话的机会都没有。）
　　“Γειασου,αγριμου;φυγε;”（喂，男神呢？走了吗？）一个活泼的声音加入进来，“Θαχειταμτιαμου!Δενθατηνδω!ουου,τοφντοεναιτσομορφο!!!!”（就你们有眼福！我都看不到！哇啊，背影都这么帅！）

　　蓝勋加快了脚步。

　　“Γιατδενγρφειτοτηλφωντου;”（为什么不记下他的电话号码？）
　　“Πρτατοσλιοσουσκοπισε!!!!!Εναισπριστοπρσωπ μου!”（先把你的口水擦擦！都喷我脸上了！）
　　“Θεμου!!!!Δενπρπεινασουδεντοναριθμ τρα;!Ηεταιραεναιδιατξει,δενθαμπορεναχρησιμοποησετομυαλσου;Ναι,τακλαμπ!Στηνατησηεναιαπαρατητη!Τοτηλφωνοεναιτομπαρ!Μεττηναπογεωση,πρπειμεσαναδσειτον!”（天啦！你不会没找他要号码吧？！公司是有规定，可你不会动动脑子吗？对啦，会员俱乐部！申请单上有必填项！手机号码那栏就是啊！起飞后，你就该直接拿给他嘛！）
　　“σταμτατοκλμα!νομζειτιεσαιξυπνο!πρεπενατοεχασκεφτε!Αλλποτδενγγιξετοστυλ!”（别嚎了！你以为就你聪明！我早想到了！可人家连笔都没碰！）
　　“Θεμου!!!!!!!εκατομμριαχρνιαγκουρμ!!!!!τσιμεανοιχτμτιαγιανατρξω;!!!!”（天啦！万年极品！就这样眼睁睁放跑了？！）

　　即使走出很远，女人们有关他的议论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在飞机上，蓝勋的确很少开口讲话，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其他语言。
　　眼下这境遇，也许换个时机，他能轻松地一笑置之。
　　可眼下却只有尴尬和气恼。
　　这次过来，原想低调地处理事件。可从登机那一刻，异性眼光中那隐藏不住的兴奋，就叫他明白，自己的外表给行动带来了麻烦！

　　他一步也不停歇，出了机场，抵达约定地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蓝勋左右扫视一眼，机场如往常一样，往来着步履匆匆的旅客。
　　他迅速拉开车门，上了车。

　　深夜的道路开阔而安静，车窗外，一盏盏路灯，静默着向后退去。
　　车平稳地行驶着。
　　“长官，您一路顺利吗？”开车的年轻人打破了沉默。
　　“不用这么叫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上级，叫我蓝勋好了。”
　　年轻人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车内是沉默。
　　蓝勋往后靠了靠，闭上双眼，这个城市的地图，在每晚挑灯夜战的研究下，已经铭刻在心，他无需留意每一处细节，仅凭一些大标识，就知道行车到了哪里。
　　年轻人瞟了眼车内后视镜，看到蓝勋闭目休息，反而轻松了不少。

　　一阵刺耳铃声突然响起。
　　年轻人慌忙接起电话：“喂？部长！”年轻人在叫出这声称谓时，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蓝勋皱起眉头，他的行踪已经被出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很清楚。
　　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回答：“是，蓝长官他在车上。”
　　年轻人将电话递了过来：“长官，部长让您接电话。”
　　蓝勋一言不发，接过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咆哮：“谁让你过去的！谁批准了！你擅自行动！电话关机！知不知道莽撞和愚蠢会有什么后果！蓝勋，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来！”
　　蓝勋：“今天事情解决后，我会回去。”
　　部长在电话那头咆哮着：“蓝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一再越权！插手你不该管的事！我警告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个普通军人！一切要走程序！程序！你没有授权，贸然进入他国！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带出去那几个，技术强过功夫！给不了你武装支援！一旦身份暴露，你会立刻被当成间谍抓起来！到那时候，别说我保不了你，整个军方更不可能出面保你！蓝勋，你立刻回来！我命令你！买下一班飞机立刻回国！”
　　蓝勋：“部长，辞呈已放在您桌上，我很抱歉，现在不能听您的命令。”
　　部长在电话彼端的狂啸让整个车厢颤抖起来：“雅文，我命令你，立刻调转车头！授权你动用武力手段，把蓝勋押送回国！”
　　年轻人脸色一变，蓝勋迅速切断通话。
　　一阵尖啸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在寂静的夜空！

　　车子一动不动，横在路边。这深夜的偏僻路段，没有其它车辆通过，这种诡异的宁静叫人喘不过气来。
　　“你想找这个？”蓝勋拉开枪栓，从后面顶住雅文的脑袋。
　　雅文咽了咽口水，看看后视镜里的长官，他神情严肃，一点不像在开玩笑。更要命的是，那把枪！那分明是自己的佩枪！什么时候被拿走的？自己竟毫无察觉！
　　“下车。”蓝勋的声音里毫无感情。
　　雅文艰难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长官。”

　　车门嘭一声关上，轿车疾驰而去。
　　雅文垂头丧气地站在路边，看着轿车远去，喃喃自语道：“长官还是手下留情了，车抢走了，钱包还在，手机还在，枪也还在。可是···”雅文无限郁闷地低下头，脚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手枪零件····
　　雅文哀嚎了一声：“长官，您走之前，能不能先教我怎么还原~~~~”

　　车驶过几个岔路口，拐入一处浓密的灌木丛。蓝勋把车熄了火，关了车灯，车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车窗外，洛城的护城河安静流淌着。
　　蓝勋在手机里插入卡片，拨通了电话：“晚风东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夜莺归巢。”
　　蓝勋挂断电话，这是事前商定的暗号，用以接头和保密工作。按计划，河岸沿线每隔一段距离，选取视角后设一个布控点，再由机动小分队把守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一旦发现情况，相近小队包抄合围，完成抓捕计划。
　　蓝勋打开笔记本电脑，信号已接入进来，屏幕里清晰显示了河岸附近的监控情况。

　　“水”、“第九十天”、“晨练者”、“失踪地点”，这些关键性字眼，为调查组提供了线索。
　　如同对女性美色的嗜好，X对水和时间也有着独特嗜好。目前已知的七个受害者，都是在失踪后的第九十天，被人在水边发现第一块尸骸。
　　调查组分析了洛城的卫星地图，派专员进行了实地调查后，对X的犯罪人格作了进一步勾画。上呈给蓝勋的报告里指出，洛城的这条护城河是最有可能的抛尸地点。
　　当整个城市都在酣梦之中，X定会选这个时机行动。蓝勋就是算准了这点，在这布下天罗地网，等着X现身！

　　“长官，您不该冒着这么大风险亲自过来，您在总部一样可以指挥我们。” 内线加密电话里传来部下的声音，声音里有一丝担忧。
　　“博文，谢谢你，我知道你的用心，但我别无选择，我必须亲手抓住他！”心底深处的伤痛突然随这句话涌上心头，蓝勋一时难以为继，他克制着自己：“这次行动之后，我将不再是你们的长官，我代艾莎，感谢你们为此做出的牺牲！感谢你们的忠诚！”
　　“长官！您永远是我们的长官！艾莎在我们眼里，就跟自己妹妹一样，可她却遭遇了那样的不幸！这一次，我们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蓝勋痛苦地关闭通话。

　　艾莎，一个他不敢想，却永生也不能忘记的名字
　　一年前，他接到艾莎打来的越洋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开心地尖叫：“哥，我的演出超级成功！你该来现场看看！人们都在为我欢呼！为我喝彩！”
　　蓝勋笑着：“别骄傲，小丫头！什么时候回国？我去接你。”
　　“哥哥这么帅，到机场肯定会引起骚动！你干脆带捧玫瑰花吧，让我假扮哥哥的女朋友，那些蜜蜂啊~蝴蝶啊什么的~看到我就会知难而退！知道你是名草有主的了！”
　　蓝勋无奈地笑笑：“鬼灵精！”
　　然而，他没想着，这次电话竟是诀别，就在回国的前一晚，她失踪了，彻底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即使他发狂一般动用了一切可调动的力量，但她却如烟尘一般，消失在这世界。
　　他的下属如大海捞针般一无所获。

　　在艾莎失踪的第九十天，
　　一份传真送到他桌上，是当地警方发来的照片——一段人的手臂，血肉模糊···手腕上的卡通彩金手链，是他买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认出那条手链的第一眼，蓝勋蒙了，仿佛是被人在头上狠狠揍了一拳，他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博文慌忙叫来了军医。
　　等他清醒过来，心头汹涌的愤怒让他掀翻了整张桌子。

　　而后，更多的照片陆陆续续传来，每一张···都是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些和他那年仅十六岁的妹妹联系在一起····

　　蓝勋克制着自己，努力把思绪拉回现在。监控画面中，河水在静静地流淌，偶尔有小动物的红色影像掠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在焦急等待着。
　　这一夜显得尤为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