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域》黑方白木

11、海底的乌发少年

　　热海的海底，废墟的小镇。青白色的残垣断壁横竖的倒在海底，少许完整的石梁上还有隐约的暗红的血迹。
　　连佑站在废墟中，蹲下身触摸着那些青白色的石头，他发现这种石头本身应该是白色，应该是曾经被水长时间浸过以至于上面都长了青色的苔草。
　　连佑透过透明的光幕从海底看海，像是自己被装进了一个水晶球后丢在了水里。完全无法逃离出去，却能够在水中呼吸。连佑明白自己被囚禁了。
　　连佑最不解的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穿透了进来。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被一股巨力推了出去。连佑开始设想是不是自己是不是和彧一样，靠着一幅月色的画卷就意外的穿透了星之牙的光幕。连佑开始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抖了出来，然后对着光幕扔了过去，可是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弹了回来，就在连佑扔出最后一件东西的时候，突兀的被一道红色的身影接住。
　　连佑看见的是个红色披肩，乌黑的头发的孩子，是他接住那最后的一件物品，然而意外的是，他接住后并不认为那是一件多珍贵的东西，一松手他任由那件东西跌落在废墟里。同时乌黑头发的孩子看着连佑说到：“他们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个小镇。你真是个狠毒的人，为什么要把他们丢进热海里。”乌黑头发的少年忽然间显得的异常的愤怒。
　　连佑莫名其妙的被说成的狠毒的人很是不解，最后的那件物品虽然也是一块石头，但是它不是在这片废墟中拿的，更不是从青色的石头里凿出来的。而是在他还是悠闲的当着宛城的王的时候，在王都的时候那神秘的老人送的。他还记得老人说：“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石头，洁白剔透里面的纹络甚至可以孕育出生命。”可是连佑当时并不相信这个满嘴酒话的老人，而且连佑觉得能够孕育出生命的东西应该是水才对。
　　连佑不明白老人送给他的这块石头，为什么会被那个乌黑头发的少年说成是这片废墟的东西，这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东西。所以连佑开始不会去理会这个乌黑头发的少年说的，因为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在追的那个维饰者。明显是故意找茬，意在杀了他。
　　连佑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杀死老教父的维饰者。”
　　可是跟本不由得连佑多问，那个乌黑头发的少年，雷厉风行抽出腰间的一把短剑恶狠狠的劈了过。
　　这个时候，连佑突然很想大骂一顿夜白。之前他觉得夜白说什么都靠谱，他甚至相信夜白说的这个维饰者杀人的手法是极其温柔的。可是事实上，这个维饰者的拿刀狠劈的架势，明显是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意思。想到这里，连佑忍不住骂道：“夜白，你个混蛋。”
　　乌黑头发的少年，刀术相当的凌厉。险些几次，就将连佑截腰劈成两半了。可是劈着劈着连佑猛然间发现，奇怪这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刀术吗，而且是东方的靠近西边国家的刀术，更奇怪的是他用的也是短剑。如果他现在是骑着马的话，连佑会完全把他当成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
　　连佑再闪躲间开始更加深入的往这方面去想，接着他又想起夜白说的话：这个维饰者身上存在的气息和我们的一样。是和我们一个世界的人。
　　连佑开始冒着生死去感受这个乌黑头发少年身上所隐藏的气息，连佑感知能力何其强大，一瞬间就闻到了乌黑头发少年身上不一样的气息，以至于他甚至能够跟据这些气息知道乌黑头发少年去过他们那个世界的哪些山脉，穿过哪些河流。
　　到现在，连佑一直感受着那些熟悉的气息，更加的相信了。眼前的乌黑头发少年和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最后连佑完全的确认了这一事实。这样一来他把石头扔出去的时候，乌黑头发少年说这本来就是这片废墟的东西的时候，连佑更加肯定了这一点。只是想不明白的是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连佑不认为这个乌黑头发的少年能够单独闯入那个有着恶魔的触手驻守的井口。还是说井不仅是只有一两个。
　　连佑想了许多，思绪瞬息万变。可是他还是觉得乌黑少年的刀术比他思绪转的多快更难应付，好在连佑的感知能力非常强大，可是就是这样连佑也被劈的只剩下一件白色贴身的睡衣，可是连佑并没有太在意。
　　连佑觉得自己有太多问题要问眼前的这个少年，而不是发动维术对付他。只因为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对自己世界的人更加的情有独钟，也许，深渊之谷那一战之后，连佑甚至对坏人都不想着怎么去打败他们。就像里恩说的那样：“没有黑，白怎么定义。”到现在连佑算是完全明白了，真正威胁到世界毁灭的不是黑暗，而是变数。一个可怕的变数能瞬间导致世界的毁灭，而‘神劫’那个最不确定的因素也就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连佑突然间抓住乌黑头发少年的拿刀的手，另一只手抓取出自己的石头。看着少年对说：“孩子，我想我们也许应该好好谈谈。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在这个扭曲的世界做扭曲的争斗。”
　　乌黑头发的少年忽然间停止了攻击，点头应声答应。
　　连佑说好，可是就当他话音还没吐出来的时候，声音变成了本能疼痛的干嚎。
　　乌黑头发的少年，再低头的那一瞬间，用头部把短剑狠狠的顶进了连佑的胸口。
　　连佑第一次被利刃伤到，而且刺的很深。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疼痛，维术师强大维觉的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当本体受到伤害的时候，要比常人感受到更多更多的疼痛。
　　可是由不得连佑去感受痛楚，因为乌黑头发的少年接着又是一波恐怖凌厉的攻势。连佑不得不强忍着痛楚集中精神感受去避开少年的刀术，可是很快少年的刀术就越来越可怕，好像在这片特殊的空间中，少年的维觉膨胀的很快。当连佑觉得少年的维觉的都快要超过自己了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因为再近身争斗的时候，维觉越强大的人会有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少年恐怖凌厉的刀术越发的诡异，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一把短小的剑。在好几次中，短剑中都会一些很长的剑芒。至于什么时候会刺出来琢磨不透，但可以肯定若是刺中连佑维觉会造到重创，也许真的能把他这样一代王的全部的维觉刺成连维术师都不是的凡人。
　　“这就是维饰者吗，好强大。连王单独对上都会有危险。”说话的是个小孩。
　　“你是什么人，呵呵，原来连维术师都不是。”乌黑头发的少年看着比他矮一截，全身还湿漉漉的空罗笑着说到。
　　空罗没有说话，只是用小手抹下脸上的水渍，然后站在了连佑的前面。
　　“小鬼，你是和他一伙的是吗，快走开。等我把他大卸八块在让你愉快的死去。放心吧，我会让你在感受到温暖的过程中死去的。”乌黑头发少年认真的说到。
　　“哦，是吗。可是我觉得你做不到，难道你没有觉得你的维觉不再膨胀了吗，而且很快你维觉就会回到原来的水准。”空罗一本正经的说到。
　　“空罗，你刚才分明就是在抹脸上的水渍，应该并没有使用维觉吧。可是他却是确实维觉没在膨胀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连佑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海底，哦不，井口弄碎一个缺口，不多时这里就会被海水淹没。”空罗转身看着王说到：“王，你放心好了。只要这里被水淹没了，就算不是维术师。在水里他也是斗不过我的。这个维饰者的能力也只能局限于在这片废墟的小镇上逞强。”
　　“你，你做了什么，你让水淹没这里，不，你不能。不能这样做，不能让水再次淹没了小镇。不能让水淹没了石岚。”乌黑头发的少年突然变的无比的恐惧慌张，似乎所有糟糕的情绪一瞬间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少年丢了短剑，疯狂的向一处跑去。在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重复上演着一个画面：断废的石桥上，有个六七岁的小孩们一个时辰前画的小人，可是现在在眼睛的部位厚厚的颜料滑落了下来，如果他们会到看的话，一定会笑他们的小人哭了，然后擦掉那些颜料，可是没有人会看到了，那些颜料在洪流中还在越发厉害的滴落……
　　乌黑头发的少年跑到小镇的井口，井口被后修的像个擎天的大柱子，可是现在柱子的底端、井口的上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缺口，海水不断的从里面涌了出来。
　　他开始尝试着去堵住那缺口，可是事实上无论多少次，无论他多么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不多时水就淹到脚裸的地方。
　　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的尝试，缺口就是不愿意缝合，好像是受人指使一样的不听话。少年用身体去堵住缺口，可是他不知道那种从高处俯冲下的海水的力量是有多大，很快少年就被一股巨力冲到了一块石梁上，头部撞到了石角上在流着血。乌黑头发的少年无力的坐在水里，水势浩大的很快就快把他淹没了。
　　我叫石岚，出生在一个被叫做石岚的小镇。因为我的父亲是镇长的缘故，所以理直气壮取了这个名字。
　　石岚镇是个不大却很美的地方，各种美丽的石头堆织成的小镇。这种石头在镇上很普遍在外面却很稀有也很昂贵。所以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小镇，
　　石岚的人都很淳朴，不到闹饥荒是绝不会卖一颗石头的。因为父亲告诉我说：“石头卖一颗就会少一颗，石头是不会再生的。”
　　石岚这个名字除了和镇名一样让人好记，还有另外一个的原因就是我很调皮。也许，生来不是这样，但是这个名字，让我更想让别的人记住我，而不是镇名。总是喜欢到处捣乱的我，最终受到的惩罚也不是很重，因为我是石岚镇长的儿子。
　　总是闯祸的人，势必总有一天会倒大霉。我六岁那年闯了个大祸，我偷学了神维的贴身万象师身上的一种维术。与其说是偷学，不如说是偷看。因为我完全没有办法学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成为维术师的潜质，但是至少六岁的我没办法学会那么高深的维术。可是我并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估计是因为那些被送走石头的原因。
　　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多颠却不覆，因为我是石岚，这个平和维纪里最幸福的孩子。
　　石岚什么都不缺，就连怕缺少水的问题，都被一口能源源不断冒出水的井给解决了，虽然井口冒出来的水并不多，但至少足够供石岚的人去饮用了。
　　维塔里圣域的某一天，傍晚。
　　大人们好像全部集中去了井口边，像似是商量着什么大事，不过我并不关心，也不感兴趣，相反的我们可以趁着大人通通离开的时候，在石桥上涂鸦。
　　在所有的朋友当中，我只记得一个叫做石篆的同龄孩子。因为他的力气很大，以至于我这个被叫做石岚的孩子都要畏惧他三分。
　　凡是的石岚孩子好像天生具有涂鸦的天赋，却被大人训斥不允许图在石头，这是出于对石头的尊重，毕竟石头是石岚镇的全部。但这个时候，谁能管的着我们呢，大人们都去开会了，我们算计着分量，看看哪个地方需要涂的多一些，哪个地方不需要那么多。最后我们把眼睛的部位涂的很重，因为这样看去会石桥上的小人一个个都会显得无比的生动，最后的最后我们完成了自己的杰作，就在我们开始惊醉于我们的杰作的时候，我听见镇上井口的那个地方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恐怖的声音，但它确实再一次，以更多更可怕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这个时候我明白出大事了。
　　我们全都吓傻了，当小孩最害怕的时候会选择往大人的身边跑去，可是这个时候却错了。因为迎接我们的是波涛汹涌的洪水，我表示我被震住了。原来我第一次被震住的不是多可怕的责罚而是无情的水灾。
　　小伙伴们面对这么嚣张的洪水都哭瞎了，体力不济的小伙伴直接被只是没过脚裸的水流掀趴在水中，心理不济的同伴们直接吓的哭坐在水里。
　　我则木然的站在水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和我一样的还有石篆。我们一起看着我们的房子，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小镇被肆意的洪水惨痛收割的局面。
　　我站在没过大腿的水里，手摸着冰冷冰冷的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水，至少这个世界里我没见过这么冷的水，这么的无情。
　　我哭了，和我一起哭的还有石篆。尽管他的眼泪不是那么明显，没有掉在水中。
　　忽然石篆转过身对我说：“岚哥，你快走。你完了，石岚也就完了。”石篆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的向前跨了几步，接着就一头扎进了水中，向源头游去。
　　我看着触目惊心之外的震惊就是石篆，没想到这小子不光体格健硕，还会游泳。石岚镇几乎没有哪个人会游泳的，可是小篆却会，的确是个不一样的孩子，这样的人想必长大了都是圣城中的人物吧。
　　我开始往后跑，可是洪水马上就跟了上，我怕它抓住了我，所以更加快速向后桥上跑去，可是洪水却不像野兽，它不会一口吃掉你，它会狠狠的冲撞你，直到你感觉到绝望。
　　我抱着左侧桥头的柱子，看着对面的石柱上我们半刻钟前画的栩栩如生小人，它眼睛的部位厚厚的颜料滑落了下来，像似哭了一样。我想去救她，可惜我自己都快死了。
　　当我看见她被洪水彻底淹没的时候，我连最后的绝望也感受不到，因为我几乎已经死了。双手开始累到麻木的失去的知觉，从桥上的石柱开始滑落在水中。身体渐渐的变的冰冷，到最后只有眼角的泪还是热的。
　　当身体开始冷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身体开始突然间从左脑的记忆深处的地方产生了奇妙的变化，这好像和偷看的那个万象师的维术有关。我仅存的那点知觉开始寄希这种变化能够救我，可是并不是这样，我能够感觉到的是我被一股奇异逆流的水流反向带走了，最后一头扎入井口便不省人事。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有没有因为我而逆流，因为我发现我最后躺在一片温暖的沙子上，我还活着并不是时光倒流，而是有人救了我。
　　沙滩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的我，认识叫泷牙。是一个强大的维饰者，矮个的人，我到死的时候都不认识，因为那天正午太阳很晃眼，完全没看清楚他的脸。但是他对我说：“你将是新的维饰者，理由是你在水中睡了将近一个维纪，而且会使用一种特别的维术。”
　　泷牙后来告诉那个人是‘神劫’，维饰者的统领，这个世界最强大，最不可揣度的存在。
　　然后便成了这个世界新的维饰者——石岚。
　　第一个任务，除掉老教父：苏格尔神维之子，住在托斯维尔城教堂的后殿。
　　……
　　石岚沉在热海涌动的水底，躺在石岚镇的断桥上。
　　石岚看着这一度曾是本应该是自己最后归宿的废墟，看着它们再一次被大水淹没。突然间没有像之前那么难过，因为自己的宿命本来就属于这里，属于石岚小镇，被洪水淹没的小镇，石岚与小镇同在。
　　石岚发现自己渐渐再一次失去知觉的身体，他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实。因为他发现到最后他还是不会游泳还是被活活的淹死，不过他依然觉的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石岚与石岚小镇永远的睡在一片热海里，再也不会感受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