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爱着太阳》君莫请语

18、缘还未灭

　　听说今天米兹在练习室里摔了拐杖。大家都理解他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了。他跑来我工作室的时候，我正在做他的衣服。那是他的一件独唱燕尾服。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我什么也不能多说了，那样只会火上浇油。
　　“过来歇歇，喝点水。”我递给他水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接过去了。
　　我回到工作台前照旧做我的衣服，不理他。他的犟劲儿上来了，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得让他自己缓过来。工作室里安静得让人不自在，我看了一眼米兹，他慌乱的躲过了我探寻的目光。
　　看来他是有话要说，就是拿着劲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要不要看看我在做的这件衣裳。”
　　“好。”他立马撑起了身子，扶着墙一拐一拐的蹭了过来。
　　我拿起衣服到他身前比量，他停住倚着墙乖乖的一动不动，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我：“合身吗？”
　　“是你的衣服，你要试了才知道，尺寸是不差的。”
　　“你说合身就是合身了。”他终于开始迎合我的目光，看我还是不理他。就自己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语似的开始嘟囔起来。
　　“坚持做一件事情这么难，做了还不高兴，我还做他干嘛？”
　　“你不是要讨别人欢心吗？既然你的努力可以让别人欢心，你还抱怨什么呢？”
　　“我累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舞蹈练不练那也是你的一份心，在场上跳不跳得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那还不随你？说说，你是想怎么应付台上表演？”
　　我以为可以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可是他小子敏锐的很，马上就说：“我现在也是应付。”说着已经站起身要走了。
　　我心下一凉，他还是不肯给我说实话。
　　“雪儿姐姐、米兹？”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凡可的脑袋伸了进来，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貌似好奇的向屋内瞅着。
　　“你果然在这里。”凡可走向米兹，好像认错的小男孩来到哥哥面前。不知是米兹长的太高，还是凡可长的太不高，他站在米兹面前显得娇小又可爱，可是脸上偏偏要印着四个大字：成熟稳重。
　　“哎，你来得正好，扶我回去。”米兹毫不客气地把凡可拉到身边，钩住他的脖子，把大半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米兹从来不对搀扶他的人客气，就是这么轻轻松松的把自己身体的重量依托给别人，对我如是、对凡可亦如是。
　　我禁不住笑了一下。凡可对突如其来的身体重量大吃一惊，耳朵瞬间红透了。他挺直了平时也难以挺起的背，默默地支撑着。
　　“还行么，能走么？”米兹揉揉凡可的头，低头问道。
　　“嗯。”凡可仰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他特别郑重的看着米兹的眼睛说道：“可以的，放心吧。”
　　然后吃力的扭着脖子冲我说道：“雪儿姐姐，我们回去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米兹这么做太不地道了，这是在对凡可使美男计呀，这么撩拨人家凡可，还揉头、还勾肩，这么开玩笑不过分吗？凡可已然是心动了，那种仰望，分明和我的一样。
　　算啦，不过是我自己瞎想。没有孩子们整日的叨饶，我自己倒是无聊起来了。

　　下周就要开始巡演了，米兹还是时不时的发脾气。他一发脾气就跑到我这来，然后毫无例外的，由凡可把他接回去。或许是凡可也挺聪明的，他只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米兹跟自己过不去、也跟别人过不去，默默的陪他，却从来不打扰。有几次米兹还到我这来斗嘴，我忍住不还嘴，只希望他能消气，可是他不依不饶，对我说出了很难听的话。而我，也不争气的只回了句：“你走。”
　　趁米兹愣神之际，凡可把他拖走了。训练结束后，他还特意发短信来安慰我，求我理解他。他的脚伤让他难以控制身体的协调度，他已经很努力了，他练得很苦，不是身体苦，是心里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才发现，我以为只有我知道的，原来凡可也都看在眼里。
　　他与我坐在楼梯口，我很茫然，不知该拿米兹怎么办，我对和他的关系越来越没有信心，想放下，却不能不关心。眼下，只有凡可肯与我通气儿，告诉我米兹的情况。对米兹，我已经不敢靠得太近了，他的霸道，可以迅速拉近一个人，亦可以马上摧毁一个人的信心。
　　“雪姐姐，别想太多了，过去这一阵儿，米兹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我可以帮你照顾他。”
　　看着凡可真挚的眼睛，我心有凄然。他真的是在帮我，他对米兹的情谊，只限于兄弟情。
　　最后两天去场地连排的时候，服装组、造型组的同事们都去了，看他们表演的同时，商量着配合服装给他们定造型，这是他们的第一场巡演。
　　交上服装后，我整个人就垮了，成天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集中不起精力来，去场地看表演纯属凑人头。衣服都做好了要改也不会大改了，对孩子们的体型我已经在熟悉不过，谁的肩宽了，腰宽了，宽了多少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米兹身上，他最近倒是愿意跟凡可混在一起，把他像抱枕一样在怀里抱着，时不时的还揉头。凡可无论怎么被米兹作弄，永远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冷着脸，刻着标准的四个大字：成熟稳重。却就是这么老实地呆在米兹身边，给米兹当抱枕、当拐杖。
　　我纳闷，凡可这么做，阿凯不会不高兴吗？他俩是太信任彼此了，还是他俩在闹矛盾？凡可不会是在故意惹阿凯生气吧。
　　他们之间的感情我这个老太婆终究掺和不进去。还是由他们吧。

　　第一场巡演进行的还算顺利，米兹的舞蹈成为全场的高潮，台下的粉丝哭的一片一片的，全场的镁光灯简直闪瞎了人眼。米兹很满足，赞助商给他的要求、公司给他的要求他都做到了，他就很满足，他一滴泪都没掉。可是我看得很清楚，他撑拐杖的双手和一条腿在不住的发抖，我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米兹被连夜送到医院检查伤势，脚中打得钢钉已经全部弯斜了，部分肌肉组织和神经组织被撕裂，如果不马上做手术，他的脚伤将是不可恢复的，而且会越来越痛。
　　“不可以手术，还有两场演出呢，大后天再手术吧。”米兹对老白说。
　　老白只能拍拍他的肩，不住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听到凡可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简直气疯了。但最后都只化作叹息。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已经沦为商业机器，谁也逃不了！
　　“雪儿姐姐，看开些，想想终有一天，我们都无法再为公司卖命，公司也要放弃我们的时候，能为彼此做些事的，只有我们彼此了。你现在坚强些，米兹的情形我们都无能为力，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等他认识到还有比金钱名声更重要的东西时，我们还得扶他一把，不让他落得凄凉。”
　　凡可说着说着，我的泪簌簌的落了下来，他说的正是我所想的。以前觉得自己是一个冷眼看世界的人，没想到凡可竟然看得比我通透。不同的是，他是可以看着米兹倒下去、再去扶的人，而我是压根不能看着米兹倒下去的人！
　　“他怎么这么傻呢……”我不得不承认凡可说得对，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法阻止。
　　“米兹他一直这样，别人嘱托他的事，公司交给他的任务，他拼到死也要完成，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留后路或是余地，就是拼到死。如此纯粹。”
　　“所以我才想拦着他，结果反倒坏了事。”
　　“这不怪你，雪儿姐姐。不过，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接下来，米兹应该会制造更大的新闻话题。”
　　“我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通稿都写好了，就等事情自然而然的发生然后可以发稿了。这可以在粉丝圈中引起轩然大波，可以让公司和组合以及他个人名声大造。没错，是造名声，不是震名声。在追名逐利这件事上，米兹对自己毫不吝惜。
　　既然选择站在米兹背后了，他愿拼到死，我就愿承受一切痛苦折磨为他收尸。

　　芊芊姐看我太过疲累，就放我的假不用我随行了，服装交给助理打理就行。也好，和老白的嫌隙依然让我们感到尴尬，在米兹面前也尴尬，不如不见。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上演。第二场的时候，米兹只跳了一首歌，赞助商已经很满意了；第三场的时候，米兹就只能坐在台上唱了。
　　星期天晚上，他们演完第三场后就举行了庆功宴，米兹被送去医院做手术了。
　　我到病房的时候，他已经手术结束，以为米兹睡着，谁料刚放下东西，他就听见动静睁开了眼。
　　“你来干什么？”他冷冷的问。
　　“陪床。”
　　“不用了，你走吧。”
　　“你睡着了我就走。”
　　他偏过头去，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雪姐姐，对不起。”
　　我一愣，忍住泪说道：“你到底还是要叫我姐姐的。行了，我知道了，快睡吧昂。我也该回去了。”
　　我抓起包夺门而出，健步如飞地走在走廊里，直到回到车上，感觉泪水都流回肚子里去了。早就料到的事何须伤感。许是我冲白哥发脾气的时候就预示着我们要分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