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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半个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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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起精神投身新的工作,只能凭借从工作上获得肯定来抚慰在感情上得到的否定和创伤。这是我多年来找到的获得心理平衡的方法,既然对人情木讷、亲情上得不到温暖,那就在专业和工作上让自己觉得是个有用的人。我不是一个害怕孤单的人,因为这是我的生活常态。我从小就看到生活给我的种种限制,我便在这种限制中学会了生存。从来没有好玩的玩具和同学们分享,也不敢和同学们一起谈论和父母在一起的趣事。一旦写作文是写父母亲情,我就不交作业或是改写姐姐,所用的故事从来都没变过,她很辛苦的供我上学,可是她真的很少管我,现在,我明白,她是很少关心我。
不管怎样,姐姐供我上学也吃了很多苦,我始终觉得我是她生活的负累,现在离开她工作,每月还是把一半的工资寄给她。我对自己的开销总是能省就省,尤其是住进公司后花的更少了。或许是从小心里有遗憾,我对孩子们总是很伤心,我生怕做不好他们的姐姐。我把平时省下的房租常用来给他们买他们常常忽略生活必需品,比如水果、比如护肤霜。
我买了一个小黑板挂在客厅里,有什么话就在上边留言。他们的行程经常在晚上,我从工作室下班就会去他们宿舍看看需要添置什么。有时他们会在黑板上留言说想要什么,我看到了就记下来接着去买。
没有了男朋友晚上的时间就是充裕的,开车到超市去转着买蔬菜和水果,有母亲带着孩子、有情侣手挽着手,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我想着我的七个孩子,他们想要吃小西红柿和桃子味、草莓味以及菠萝味的酸奶。他们今晚出去做电台的广播了,八成是没吃饭的,我还得回去给他们做晚饭,这个点公司食堂是不开的。
回去把水果洗好放到了餐桌上,酸奶放进冰箱里。蒸好米饭保温着,炒了菠菜和蒜苔肉。给老白打电话还有大约一个小时才能回来,我就替他们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回工作室了画设计稿去了。下周末还有一场电视台演出,公司要求重新做一套服装。
平日里我还是能经常在宿舍里见到孩子们的,尤其是他们没有活动的时候,我下班到宿舍给他们做饭,他们从练习室回来刚好吃上,我就和他们一起吃。
一屋子人乌乌泱泱挤挤巴巴像过年一样热闹。一张桌子上数阿课的嗓门最响,边吃边说说不停。达布嫌他吵就问他:“你累么?”他就压低声音很知趣的说:“这会儿累了。”也就能安静五分钟吧,只要被他接住了话头,他就有说个没完了,他言语幽默机智,总是引得大家笑。
凡可每次是一定挨着阿凯坐的,谁跟他闹都没关系,就是和我搭话时还是不那么自然。不管他是不愿和我接近还是不敢和女性接近,我是能尊重他的立场的,既不想冷落他又不想让他感到不舒服。麦格总是和阿课闹成一团,每次非要达布给他们泼冷水才肯停下来。阿力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他时常帮着我摆餐桌,然后很安静的吃饭,吃完就离开把自己关进房间埋头做音乐了。米兹是我的得力助手,因为他的营养不良,我总是格外关照他,盯着他吃这个吃那个,有些补钙的菜谱是特意学了做给他吃的,他看得出来就吃的格外用心,吃完还帮我刷碗筷。
我坐在工作室里嘴里叼着面包思考需要的料子,翻了翻时装周的最近时兴的用料和颜色,希望可以得到些有用的借鉴。孩子们的短信一条一条的发过来,谢谢我为他们准备的一切。本来是工作分内的事,可是看到他们的短信还是很感动。米兹还劝我早睡觉,不要熬夜。
不觉间我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他们半个妈了。晚上查房督促他们睡觉,早上叫他们起床给他们准备早饭。而且他们也越来越喜欢向我吐露心事,诉说工作上的烦恼。尤其是米兹,三天两头的找我谈心。
平时看不出来,他的焦虑心很重,但都因为顾虑大家的感受而克制了下来,可是当他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时,我着实暗吃了一惊。他的心里压抑着一股阴暗的东西,我不知道从何而来,只能猜测那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那是有关愤怒、有关狂躁、有关绝望。他心里的光明支撑着他控制心里的这个野兽,可是随着伤病一次又一次发生,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或许是他觉得治病耽误了他太多时间、又或许是治病让他感受到了自己太多的脆弱,他无法接受年纪轻轻就受病痛折磨,所以他愤怒、他狂躁、他绝望。我怕他真的有一天自暴自弃,所以格外心疼他。跟他聊天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作为过来人,我以前觉得自己放不下的东西其实已经放下了。他跟我一样从小没受过家里多少关爱,可是我是放逐自己走向的工作岗位,而他作为艺人,一直受着严苛的管理和训练,很多时候缺少对自己心里的关护和觉察。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需要什么,只能盲目的焦虑。
我把孩子们的心理状况及时向老白反应,老白就和上面的人商量调整行程,给孩子们更多休息和放松的时间,或是带他们去看心理医生。
米兹被劝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就黑着脸找我了:“你是不是把我给你说的话都告诉白哥了?”
“那是为了帮你。你有没有想开点?”
他白了我一眼,“我从来没有想不开过,跟你聊天后开心了。”
“你敢白愣你姐!”我伸手要揪他的耳朵,可是他个高,头一歪就躲开了,撒腿就跑。我只能放过他。
老白和我分好工,出行程他跟着,回到宿舍由我管,我们及时沟通孩子们的状况,打点好孩子们一天的方方面面。这样我的生活不会太孤单,他也能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只是他时常叮嘱我一点:“工作归工作,不能和感情混为一谈的。”
“我是过来人,懂规矩的。”所谓的规矩,就是工作人员不能跟艺人谈恋爱。老白开始拉我来照顾孩子们是放心我有男朋友,可是现在我的境况变了,他不得不提醒我以防万一。我一直觉得那是他多心,我比孩子们都大八九岁,相当于差着一代人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那时根本不懂自己的感情,很多以为放下的东西,其实一直如影随形。
电视台的演出活动转眼已到,芊芊姐带领的化妆组通知我跟着帮她们的忙。我倒是乐意跟着学化妆,还特意提前一天跑到薇姐那里学艺。
这是我第一次接任务,跟紧了芊芊姐,生怕出了错。孩子们三三两两在芊芊姐或是薇姐那里排队,大家显然还不太信任我,有意无意的躲着我。
“为什么都不来这排队啊。”阿凯占到我面前,疑惑的看看左右的同伴。
“不怕我给你画丑了?”我看着阿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阿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一边,忍住含在嘴边的笑。麦格看见了拍手大笑:“阿凯后悔了呦!”
阿凯看着我终于笑出来:“雪儿姐,我可以去那边排队吗?”
“你离开我会哭的。”我看着他的眼睛笑起来。他的眼睛真好看,眼珠乌黑乌黑的。
“放心吧,我亲自培训上岗的。”薇姐姐给我支援。
“薇姐姐都发话了,那没问题。没问题吧,雪儿姐,是不是?”阿凯希望能从我的脸上得到肯定的答案。
“画完就知道了。”我招呼他上前,有没有问题我自己是真不知道。
每个人的造型是造型组商量好的,化妆在某种程度上跟画画一样。需要怎么画,芊芊姐稍微指点一下,我就掌握要领了。因为几经讨论才定下的造型,所以每个成员的妆容都已经烂熟于心,谁来找就可以给谁画定好的妆容。
“雪儿姐姐行行好。”阿凯坐到镜子前闭上了眼睛,双手抓紧了椅子。
“好了,放心吧。”我不再逗他了,开始认真工作。我想起画画的感觉,手法要细致而果断。细致保证画出精致的妆容,果断保证画的又快又好。
我游刃有余的忙活着,阿凯时不时地睁开眼,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再看看我。
“怎么样,还满意吗?”
“挺好,不错。”他认真的说。“雪姐姐做什么都好。”
“大点声,让他们都听见。”我自己先提高了音量,停下手让他先说。
他依旧看着我老老实实大声说了一声:“雪儿姐画的不错!”
“闭上眼。”我下令道,他立马闭上了眼睛。
我画了两下,他得空睁开了眼又盯着我看,不知在琢磨什么。
“你在看什么,不认识我了么?”我好笑的问,他的眼睛都要看成斗眼了。
“我发现雪儿姐离近了看特别好看。”他若有所思的说。
我被呛了一下,我的长相怎么样我特别有自知之明,阿凯的话倒是头一次听说。芊芊姐和老白都在旁边看着,我的老脸该往哪搁?登时觉得脸如火烧。
我也不知道是喜是忧,第一次被男孩子夸脸好看,还是被长的这么好看的孩子夸的,这孩子嘴甜的。“我知道了,你说我画的好看就可以了,不用说我。”
“真的,离近了看真的好看。”他说的格外认真。这时又一张脸凑了过来,当我抬起头对上凡可那双深邃的大眼睛时,他好像忘记了什么,没有躲开,没有害羞,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我,扫视我的脸颊,好像要从中读出什么信息,反倒让我更心虚了。
我向后一躲,阿凯先开口了:“你的眼睛都看直啦,哪有这么看人的。”说了把凡可从我身边扯远。
凡可就势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伸手揽了阿凯的脖子依旧看着我说:“真的好看。”
“我说的对不对?” 阿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眼睛里充满惊奇和不可思议。
“对。”他说的面无表情,看看阿凯,又看看我。
我哭笑不得,无奈的看向芊芊姐她们,芊芊姐摇摇头对我说:“你就是欠打扮。”
我无奈的笑笑,心里又高兴又害羞,但实际并不相信他们的话。
直到晚上回到宿舍,我在镜子中端详自己,也不清楚他们所说的好看的依据到底是从何来的。被两个孩子盯着说好看,他们的神情还真让我心动,尤其是凡可,大眼睛水灵灵的,那时的他好像忘记了自己不能跟我离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