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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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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从风今天的主要工作是把年审材料准备好,而且因为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他必须在下班前把所有的材料交上去。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火:这家伙难道把年审的事儿忘了?!他知不知道官老爷是我们最大的客户!
然后一抬头,我看到聂从风那颗贱帅贱帅的脑袋在玻璃墙外面晃悠了一下。我拉门出去,却看到在聂从风的工位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姑娘!
即使侧脸也能看到一坨闪着天然光泽绝无ps的苹果肌!我这颗从不服老的心刹那有点闪神儿;即使鲍春妞的美艳也不能动摇的自信,在这样的青春面前也不自觉的开始融化。
转动眼珠子,就看到离那个女孩子八丈远的聂从风,隔着两个工位,龇开一口白牙正呵呵傻笑。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会议室,先跳了进去。
我跟着进去,却发现那个女孩儿也进来了。
走近了暗自比较,女孩儿个儿不高,大概到我的眉毛。五官端正,细看只是普通,算不上特别出挑。这样的女孩子在所有的高中里一抓一大把,不知道怎么会跑到我们律所里了?狐疑的瞅了一眼聂从风:难道这小子喜欢未成年?太变态了!
“什么事?”我装作没看见那个女孩,问聂从风。心思已经从他的审美观转了回来,对小聂的个人问题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胆量只够往自己的硬盘里下载,其他的基本就被他自己掐死了。
女孩子在我身边坐下,一直在桌子边逡巡的聂从风小心翼翼的坐下。最粗心的人都能看出来,他选的位置是那个女孩的对角线距离——最远的。
我八卦的瞥了一眼女孩儿,她撇撇嘴,显然不是无动于衷,不过也没什么受伤的神态,好像意料之中似的。有意思!
聂从风先递给我一份文件夹,然后才说:“这是罗长运公司的法人更换情况。”
我正看那些材料,皱了皱眉头:“刚申请?!”
“之前一直是鲍春妞。”聂从风补充,“而且,罗长运和鲍春妞在一起的这几年,一直没有插手实业。罗长运以前就是做这一行的,但是即使和鲍春妞在一起后,也没有因为了解这一行而参与鲍春妞这家企业的运营。这几年,物流行业发展迅速,鲍春妞的集团里,这家公司的业绩非常抢眼。曾经也有传闻,说鲍春妞打算收购另外一家同地区的物流公司,进一步做大。却在这个时候,企业的法人代表变更为罗长运。换句话说,鲍春妞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送给罗长运一个运营不错非常有前景的小公司。”
我静静的听着,等聂从风继续说下去。联想他电话里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也有了几分眉目。
聂从风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小姑娘,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这事儿到稀奇,我忍不住扬起了眉毛。就听聂从风继续说:“今天,娇月告诉我——”
原来姑娘叫“娇月”,倒是好听。
“罗长运跟他们公司的人吹牛,说鲍春妞如果没有他,还在监狱里呆着。”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小姑娘,看样子也就是个高中生,怎么能拿到这种消息?
不是我有偏见,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物流行业门槛不高,这两年却利润惊人,什么人都希望插一手,弄得里鱼龙混杂,时不时的爆出让派出所所长头疼的事儿。
罗长运这人看着粗,却是个有心计的。至少能让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必然是个私下的场合。以他交往的人群来看,怎么也不能和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交集啊?
大概是看出我的疑问,小姑娘笑了笑:“姐姐,我叫武娇月,娇气的娇,月亮的月。”她好像没把“娇气”挡成贬义词,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然后说,“我家里有几个师兄和罗长运有些不远不近的关系。从风跟踪罗长运的时候,被我师兄看到了,问起来才知道,不是故意调查您。不过,我也有心帮从风,就让我几个师兄帮忙盯着。这不,有了点消息,就赶紧告诉从风。没想到他这么激动。”娇月抿嘴一笑,一双杏核眼瞬间弯弯如月牙,“他就是这么不稳重!”
最后一句好像长辈责怪一个自己宠爱的小辈!
我突然想起前两天聂从风说过的话,猛的扭头去看他,嘴巴微张,想说又觉得好像不合适。
聂从风不愧是我多年的金牌助理,已经知道我未达之意,伸手捂住额头,挡住整张脸,轻轻点了点头。
武娇月,就是那个逼着聂从风拜师的人!
聂从风本来已经抬起头,看到我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深深的把头埋进两臂之间。
武娇月笑眯眯的说:“不仅如此,我那个师兄比较婆妈,平时就爱看个法制报道什么的。一听说监狱就上了心,结果打听出罗长运两周前拜常金发当了干爹。”
我有一个原则,就是坚决不碰刑事案子。随着我在离婚领域里小有名气,有些刑事案子也曾在我门外徘徊过,可是都被我无情的拒绝了。
不是金钱不高,也不是美色不倾城,实在是鄙人胆小,打心眼儿里不敢碰!
但!既然在这个圈里混,各种八卦还是少不了的。什么坐山虎过江龙、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二把头子刨地鼠,我还是多有耳闻。常金发这个名字,因为属虎,人称“虎爷”,绰号“坐山虎”。物流行业里,他说不的时候,没人敢点头。
算算罗长运认爹的时间,好像正是鲍春妞从派出所出来,那么罗长运认识常金发的时间一定要更早。
聂从风说:“有人笑话罗长运是吃白食的,可罗长运说他忍了那婆娘这么多年,可是鲍春妞看上了一个律师,想勾引那个律师。他就想了个办法,让鲍春妞得偿所愿,换来自己的自由。在她后悔之前,找到虎爷,这才抓住机会,不仅把公司换成自己的,还把鲍春妞送进派出所,让她再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说完,聂从风兴奋的问:“老大,还要查么?”
我揉揉眉心:“年审的材料交了没?”得到肯定的答复,我才扭头对武娇月说:“谢谢你啊!这些消息对我们很重要,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律所虽然小,但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个有价值的消息呢,我们肯定会酬谢,只是价钱方面……”
武娇月吃惊的瞪大眼睛:“啊呀,原来还有这种事!”话音刚落,人已经不知道怎么一转,就离开了桌子,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揪住了聂从风的耳朵:“好你个小聂,居然哄着你师傅我做了那么久的白工!——”
我笑笑,站起身走出会议室。身后传来聂从风的求饶和辩解,还有武娇月脆生生的叫骂。但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了,也许我们所又该有人休婚假了吧?到时候找谁来代替呢?
我坐进办公椅,看了看窗外,对面的大楼落着白色的遮阳幕,层层叠叠的窗口半黑半百的晦明,我摸了摸嘴唇,嘴里涩涩的。
聂从风自然知道我的原则。当初听说这件事时,他的反应是拨通他娘的电话,用很大的声音说:“妈,你知道么,我们老板坚决不接刑事案子!不管多少钱!”然后他妈妈大概说了点什么,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工位,用洪亮的嗓门大声喊:“您放心吧,她那是胆儿小。不!敢!接!哈哈哈!”
那个月他的奖金被我扣掉一百大元。
这次既然涉及到常金发,我们自然要避而远之。所以,当聂从风坐到我的办公桌前,问我要不要继续查的时候,我纳闷的看着他。
他嘬了两下嘴唇,才一脸不自在的说:“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左达在里面玩儿什么吗?”
我不耐烦的挥挥手:“管他呢!我们忙自己的事好了!”
我继续低头看文件,聂从风没有走,但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那个左达,一个外国人,怎么能在国内执业,还出庭代理呢?”
我翻了个白眼:“他的律师证不是假的。”
聂从风凑近了,笑嘻嘻的说:“可是,终究不对劲儿啊!”
我伸手,把眼前的大头推远一点:“如果下次我们再对上,你不妨查查。但是现在,我们有很多事要做!”我合上手里的卷宗,推给他:“朱秀秀的离婚案已经结了,你记得看着点尾款,然后归档。”
聂从风笑弯了眼:“你要真觉得左达无所谓,我当然更无所谓了!有这时间,我还不如找美眉们多聊聊天!”说着,他已经站起来,拿起那摞文件夹,一阵风似的跑了。
门关上了。
我长吁一口气,放松了肩颈,靠进椅背。雪白的天花板,什么都没有,却像一张屏幕,投映出我控制不住的念头。
左达很早就全家移民了,他怎么能拿着中国的律师证呢?
一些很久远很久远的记忆翻滚出来,模糊的让我以为那是自己的想当然。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一个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公鸭嗓嘎嘎的说:“如果我和我妈留在美国,我爸就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说,我该不该便宜那个女人呢?”
不过是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可以掌握全世界,即使大人的事也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殊不知,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孩子的话,最无人听的也是小孩儿的心事。连我们自己,在说过之后,也忘得干干净净。偶尔想起来,也只当一个笑话,连咧一下嘴唇,都觉得不值。
可是,他的律师证是真的啊!
我承认,我很好奇。我还承认,我不想让聂从风知道自己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