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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东四北大街458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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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时间,洪成刚和小纪谈论到这桩事时,小纪闪动着黑黑的大眼睛,有点羞涩地说:“我愿意。”她低下头期待着洪成刚能主动拥抱自己,亲吻自己,但洪成刚什么也没做,只是低头说:“这周把聘礼送过去,下周办事。我想婚礼不大操办,你同意吗?我怕孩子们懂事了会。。。”小纪等了多年求之不得的事得到了,哪儿能还计较这些,“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什么时候办都行,今个儿办都行。”“不,小纪,啊,美琴,也不能太草率委屈你了。”“跟着您,我不觉得委屈。”等小纪走后洪成刚把三妈叫到屋里,“三妈,我同小纪谈了,就这么定了。你帮我想想要给她家送些什么东西。定下亲后下周办事。另外你再告诉生梅她妈一声。”“唉。”三妈答应后退出了屋。
当洪成刚带着三妈把聘礼送到纪美琴家中,她的亲人整个地乐不可支。洪成刚也同纪美琴家说得清清楚楚:自己是续弦。对纪美琴家来说,能把纪美琴打发出去了却了父母的一桩心病,也堵住了街坊们的闲话,不会再去计较她嫁的是个什么人家,何况洪成刚是她所在诊所的大夫呢,样子还很端正,除了岁数大点,还有孩子爪子的,她家也没再挑剔。纪家很想借机会显摆一下纪美琴有个好的去处,让洪成刚吹吹打打,来个花轿把她娶去;还要给摆几桌,请上亲戚和街坊们吃吃喝喝,为的是摆脱这么些年来美琴被人戳戳点点,家里的人跟着抬不起头来的难堪境况。但是这些被纪美琴给拦住了。通过商量,按照纪家的最低的要求,找个吹鼓抬轿的队伍,从纪美琴家抬到洪成刚家门口,算上一路风光。其它的要求,因洪成刚说家里人没有在北平的,一切免了。洪成刚想:这又是一家不开窍的北平人。不过他还是同意让小纪续弦,他怕让人说媒再娶上别人会不会再次出现生梅的那种后果,而纪美琴没有生梅的优势,跟了自己十多年他能掌握着她,不会再有失控的局面。
婚礼按照纪家的要求办了,纪美琴成了这家新的女主人。这天晚上她早早上了床等待洪成刚。洪成刚看过孩子们后,面无表情地回到屋里。“小纪”,“唉”,“看我叫惯了。美琴,以后家里的事你就多费些心。”“唉,我知道,以后洛姐做的事我都得做。”“是的。”“洪大夫,你放心,我尽量地管,管不到的您提醒着我。”“不明白的问三妈吧。”“行,知道了。”纪美琴忙着下床帮着洪成刚脱衣服,看到纪美琴的这股殷勤劲儿,洪成刚心中有一丝丝甜意。他把她拥向床,纪美琴使劲地抱着他,脚软软地跟着走,“洪大夫,洪大夫”,她近乎耳语地叫着,洪成刚让她躺在床上,这时他看见一双大而黑的大眼睛心想:就这双眼睛还算漂亮。便重重地压向她轻呼着“梅,梅。”南方人咬字不清,何况又在这种情况下,纪美琴听成:美,美。她笑了,紧紧地抱着他。
洪成刚仍旧早早起床,好像回到了往日生活的轨道,只是孩子们从他娶了小纪不往他的屋里跑了,尤其是植茉硬是不叫‘妈’,只称‘纪姨’。洪成刚为此生过气,打过植茉,打了也不叫,只叫‘姨’。小的两个怕被打已经改了口。纪美琴仍旧喜欢植礼,有什么好吃的单给植礼留着,引得植茉和植合忿忿不平。洪成刚再也不招揽房客,为了几个钱把妻子丢了,破坏了自己的家庭不合算。
纪美琴不久也怀孕了。洪成刚让她休息,又找了一名年青的护士来帮他。纪美琴不放心,一直要顶着班,所收的钱全部放在她的衣兜里,等到生孩子时才歇下来。洪成刚见她生了个女孩并不很重视,纪美琴奶水极多,她不让请奶妈,也不像洛生梅要保持身段,不仅不要给自己请奶妈,连照看植槿的奶妈也辞掉了,只留下三妈和厨子,忙得三妈一天有做不完的事情,一点儿不得空闲,还要带着植礼和不大点的植槿。
一次三妈在洗衣服,厨子帮看着植槿,两人聊天。厨子说:“三妈,您看,换一女人换一景象。”“可不,小姐是兴家的景象,这个。。。”三妈没往下说是败家的景象。厨子明白,他们俩人搭帮干活儿有好几个年头儿,“您说,还能维持多少日子?”“难说!她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洪大夫最近连话匣子也不听了,晚巴晌儿坐在屋头发愣。别看添了她,洪大夫忘不掉那个呢!”纪美琴抱着孩子回到后院问:“三妈,洪大夫忘不掉那个是什么啊?”三妈知道她明知故问,说:“洪太太,那什么,洗衣服的胰子没了。我用的是厨房里的碱,碱也得买了,您看是您去买还是我去买。”“行,等会儿诊所人不多了,我抽空儿去买。还要什么?哎呀,我的妈呀!三妈,孩子尿了,你给换尿介子吧。”“唉,我擦擦手。”三妈赶紧找了块干净布擦了手接过孩子来到屋里麻利地给换上尿片子,把湿的尿片扔在盆里用水泡着,把孩子交给小纪说:“洪太太,您再给买盒雪花膏。”“要什么雪花膏!有蛤蜊油就行了。”“那什么,学校有的女孩抹了雪花膏,一股子香气味儿,那植茉,植合抹的是蛤蜊油,一股子蛤蜊油味儿,抹手上还行,抹脸上差点事儿”,三妈瞧了小纪一眼又说:“雪花膏贵是贵了点儿,可孩子们在学校比着怕人瞧不起呢。”“我小时候连蛤蜊油也抹不起,大冬天手也皱巴着,脸也皴着,不一样地长大了。”“洪太太,如今儿新学堂讲究这些。”纪美琴在院子里奶着孩子说:“我还没买呢就给她们买?”厨子见纪美琴的话不好听回厨房了,三妈不敢答话,继续洗衣服。植礼和植槿坐在院里看三妈洗衣服。
“我带着孩子,三妈也不接过去带带让我歇一会儿。”纪美琴回到诊所向洪成刚抱怨。“美琴,三妈太忙,带着孩子还要洗衣服,收拾屋子,捅炉子。现在我看她连带孩子出去走走的功夫也没了。”“我不也忙着嘛。带着孩子上班还要抽空去买东西。三妈要给植茉,植合买雪花膏,真不得了,才多大点儿要抹雪花膏儿。又不是明星儿!”“家里钱不够吗?”“够是够,我得攒着点。”“还是请个人来带植薇,你也轻松点。三妈跟着我,人也算勤快。日本鬼子在北平,那时我没钱给她,她照样做事;看我咽不下杂和面,还到乡下换些小米和白面来给我吃,我感激她,你也别为难她。雪花膏买三盒,植茉,植合每人一盒,你自己留一盒。”纪美琴见洪成刚还惦记着自己,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办,怕他不高兴。
她让三妈给找个带孩子的佣人,她可不愿意请个奶妈来,舍不得把好吃的让别人吃。她坚持着自己喂奶。这之后,三妈稍轻松点,早上起来扫院子,让孩子们吃完早饭后,送两个女孩上学,回来带上植礼,植瑾上街买些零用东西,向纪美琴报帐,恢复了原先家里办事的程序。洪成刚经过这一段知道纪美琴不会管家,还爱吃个零嘴。他说了她,可扳不过她的毛病也只好凑和着过日子。纪美琴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也不在意植礼了,一心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洪成刚原谅她,好在她不会跟别人跑掉。
自从洛生梅走后,洪成刚有了变化。刚开始他还坚持和往常一样,渐渐不再早起,也不在院里锻炼跑步扩胸锻炼身体,很少看书看报,话匣子不常开,一个人坐着发呆发愣。更主要的是饭量减少。三妈很是担心,“洪大夫,您想吃点儿什么,我给您买去。”“三妈,我感觉胃有毛病了,吃不下太多东西。”“您是大夫,吃点儿药调调。”“又好像又没有什么大碍,还能吃点。”“洪大夫,这五个孩子还指着您呐。”“我明白。”“孩子们还听话,没让人太烦。”“他们都不愿意进我的屋了,连植槿也跟着植茉转。美琴不懂事,你多包涵她。”“唉。”“三妈,我一见到植茉就会想起生梅,我一直问自己:我哪点对不起她了?”“洪大夫,您想开点儿。小姐和您一样是个识字的人儿。她长得好,待人儿热情,也想得周到,招人儿喜欢。您看,每个来的房客儿都喜欢她,愿意没话儿找话儿的和她答上几句。让我说,您和小姐就这么些缘份儿。这事不怪您,也不怪小姐,那个房客儿勾住了小姐的心呐,放着好好的日子儿不过,这,我也想不明白。”“我没让她喜欢上我?”洪成刚一字一字慢慢地说。“怎么会呢!她要不喜欢您会和您结婚,会同您生下四个孩子儿。我伺候了小姐这么些年儿,她不是那种心浮气燥的人,会随随便便跟着人儿跑了的那种啊。”“是啊,我也这么想。医院里住得有大官,也有有钱有势家的主人,她热情归热情,没有上过钩,也不同人过深地搭讪。三妈,她会不会被人甩了后回来?”“我想小姐不是跟人跑了。要真是那样儿,我觉得小姐没考虑好前是不会走上这步路的。万一那什么,那什么,她也不好意思回头来见您的。”三妈说了瞄了洪成刚一眼,“为什么?”“她要把四个孩子扔了得下多大决心哪!”“她心够狠的。我当时没看出来。”“洪大夫,已然这样了,您就别想她啦。好好过您的日子儿,带好您的孩子儿。”“唉,这日子不好过。。。她家怎么样了?”“老太太没敢言语,她哥说他妹就这么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得朝您要人。”“这不讲理!”“我是说来的:洪大夫没打她,没骂她,也没虐待她,还没停妻再娶。小姐撂下这四个孩子不见了,洪大夫愁得大病了一场,您还想怎么着?说完他,我又对老太太说,您的闺女是自个儿不见的,要说跟别人跑了的话,这可是颜面不忒好看的事儿,大伙儿也就别提了。人家洪大夫等了这么些日子才又找一个。人家可是有里有面的人,想再娶一个让我来知会您老一声儿。您要再挑理儿也忒不成道理了。说完我就走了。他们怎么想,是小姐娘家的事儿。我这之后也没工夫去看。我寻摸着也没必要去看了。没您这块补贴,她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生梅啊生梅。。。”这时纪美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成刚,还没吃完?孩子病了,额头烫着呢,我要拿些钱给孩子看病。”“行,我给你拿。三妈,你跟着去一趟。”“哎。”
洪成刚觉得累。纪美琴有了孩子开始还来诊所,后来渐渐不来了,除了买零食吃还爱逛个商店,俨然做起了洪太太。前面的四个孩子由三妈管着。三妈会私底下向洪大夫要些钱给孩子们添置些用品。有时纪美琴见孩子们有的东西她没有还会生气,可她不敢当面向洪成刚质问,会侧面问了孩子去告三妈的状,说她买东西乱报帐,私底下自个儿多攥几个钱,要求今后孩子的事儿由她来管。洪成刚受不了她的叨叨絮絮的,于是告诉三妈,孩子们的东西由小纪来管理。
纪美琴管起来,孩子们直接向她要东西时,她会问个底儿掉。即便这样过了好一阵还不一定给办。一次植茉噙着眼泪,抿着嘴,站在院里狠狠地朝洪成刚的住屋里看。洪成刚上厕所无意看到,他心疼地拉着植茉的手,植茉一见到爸,眼泪马上流了下来。“怎么啦?植茉。”“爸,我和同学约了一起去北海玩儿,纪姨不给钱。”洪成刚温和地问:“你要多少钱?”植茉伸出两个手指头,洪成刚从衣兜里掏出钱给了她,还没等植茉走,纪美琴在屋里哭开了,一边哭一边数落:“说我没管家的本事。你瞧瞧,我能管吗?一会儿三妈做主,一会儿你来做主。我哪儿有做主的份儿啊。这后妈真的难当的啊。。。”洪成刚又连忙回屋说:“美琴,没两个钱的事情,就不能让孩子高兴高兴。”“是没两个钱的事儿。她高兴了我能高兴吗?”洪成刚劝解地说:“美琴,可别这么说,我没亏待你,一直让你高兴嘛。”纪美琴又哭开了,“我的命真不好啊,给人做了填房,大事做不了主儿,小事又不让做主儿。植薇,你妈可怎么活下去啊。。。”“美琴,这不大的事情你就闹!”纪美琴把眼泪一抹说:“不大的事情还不和我商量,那大事还不由你说了算!”“我是一家之主呐。”“你是一家之主,洛姐能当你的家,我也是你的媳妇儿,我怎么不能当你的家?”气得洪成刚上完厕所不再同她说话到前面诊所去坐着。
生梅生性温和顺从,从来也没又哭又闹蛮不讲道理。咳!自己娶了这么一个,只有一年多就变化成这个样子,完全和先前那个听话,全部服从他的意志的护士小纪全然不同了。洪成刚很烦,心想:我管孩子,她还这样不依不饶;三妈肯定更不敢给那些孩子做主。此后,他每天晚上和生梅一样,睡前去看孩子们一遍,孩子们有什么要求当时能给办的可以决定,不再交给美琴来办理。他确实不想让孩子们受到他当年曾经受到过的憋屈和委屈。
闹过这一场之后,最初纪美琴也不多说话,等一次洪成刚检查完孩子回到屋里纪美琴又说了:“成刚,你只关心洛姐生的孩子。我生的也是你的孩子,你连多看一眼的工夫也没有哇!”“美琴,不是有你管着植薇嘛!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植薇的爸,这孩子又不是我带来的。”“美琴,你让我安静一阵行不行?非要让大的哭小的叫,日子总不能这样过吧。”“你宠着植礼,我不能说什么,谁叫我不能给你生儿子呢!你宠着植茉,她就敢和我瞪眼睛。她不听话,下面几个也敢不听话。”“美琴,孩子大了不好管。我说的话他们也未必总听的。好在我是他们的爸,可以说重一些。”“行,这个家你一人管,植薇也归你管,我走了。”说着纪美琴撂下孩子往外走。洪成刚急忙地拦着她,“好了,美琴,你到底想怎么办?”“我要像洛姐一样,我说了算。”“好,好,钱归你管,家也归你管,行了吧。”就这样纪美琴三天两头搅得洪成刚心神不宁。洪成刚才觉得自己娶错了人。连生梅的一半能力也达不到,还要做生梅才能做的事情。
家由纪美琴管理起来,除了带着自己的孩子上街买些零嘴之外,什么事情也不做。三妈的事情多了起来,厨子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厨子早上扫院子,厨房所有的事情,劈柴搬煤,冬天要照看着所有的炉子,还要兼着夜里看大门。三妈岁数渐大,到了换季时拆洗的棉袄棉裤洗后一定得做出来,还有被子床单枕套之类,感到有些吃力。
洪成刚病倒了,他知道自己病得不轻。纪美琴见到洪成刚躺在床上,诊所没法开才有些慌,想着自己才过门两年多,没了洪成刚,带着不大点儿的植薇,将来依靠谁去?她不闹了,守着洪成刚喂饭喂药。
一天洪成刚精神好些,他让纪美琴把植茉叫来。植茉来了后他说:“植茉,你大些,管着弟弟妹妹。”“爸,我知道。”“你妈,啊,你纪姨的话你要听啊。她说得对要听,说得不对也得听,她为你们好啊。”植茉站在那里不说话,看着爸,把嘴抿得紧紧的。“植茉,爸要不在了,留给纪姨和弟弟妹妹的只有这所房子和这个院子。”“成刚,你说这个干吗?上次你也病得不轻不是好了吗!这阵子有我,你肯定也会好的。”“美琴,我真要不在了,你要再嫁我不拦着,但这房子和院子得给孩子们留下。”“爸”,植茉哭了,“我听话,我再不和你生气了。”洪成刚裂开嘴笑了,“乖孩子,把三吗叫来。”植茉出了屋在院子里喊:“三姥姥,三姥姥。”三妈“唉,唉”地直答应着,见到植茉满脸的眼泪低声地问;“怎么啦,植茉。”“我爸让您去。”三妈先进了屋,植茉跟在后面。“三妈”,洪成刚喘着气细声地说;“原先我想给你养老送终的。你管了我,又管了孩子。。。”洪成刚闭着眼大喘起来,三妈忙过来给他摩擦胸口,“洪大夫,那什么,您可别这么说。我是下人。您给了我钱,这些事儿我是当管的。等您好了咱们再说。”洪成刚睁开了眼:“没想到,我要先于你前走了,对不住你了。。。”“您别说这话,您还是壮年着呢。。。”“三妈,你别说话,让洪大夫把话说完。”纪美琴一点也不客气,生气似的斜视了三妈。“三妈,美琴年纪小,你多包涵,我把植茉托付给你了。”“洪大夫,我不敢当。”“美琴,养着三妈,带好孩子。。。”洪成刚又喘起来,纪美琴学着三妈的样子给洪大夫抹搓着他的胸口,在抹搓抹搓之间她突然岔了音,“成刚,成刚”,吓了三妈一跳。洪成刚的眼睛直直地亮着,三妈无意间把手指放在洪大夫的鼻端。只放了一下就缩回来,小声说:“植茉,把你爸的眼睛给抹上。”“爸怎么啦?”植茉疑惑地看着三妈,“你爸走了。”纪美琴号啕大哭起来嘴里还说着:“成刚,你这个挨刀的,你让我和植薇靠谁去?”接着又“啊,啊,啊”地哭起来。植茉瞪起眼来说:“你骂我爸干什么!”三妈死劲拽着植茉附在她耳旁说:“这不算骂。这叫哭丧。”“要不是她,我爸不会。。。”植茉终于大哭了起来,推搡着纪美琴。这会儿,纪美琴光哭也不计较植茉的态度反而说:“植茉呀,啊,啊,你爸怎么就走了啊,啊。。。”植茉听着纪美琴哭得真诚也哭着喊着“爸爸,爸爸。”三妈抹着眼泪,“唉,那什么。洪大夫,您走好。。。洪太太,一会儿把洪大夫的好衣服拿出来,我和厨子给换上;还得拿出些钱给洪大夫买口棺材,找块坟地给葬了。您要不要请和尚来做水陆道场。。。”纪美琴这时哭得死去活来,根本没听三妈在说什么。厨子听到哭声进了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洪太太,别光顾哭,得发送洪大夫。”纪美琴不听还在哭,嘴里还不断地嘟噜什么。自从纪美琴当家,她屋里的东西不让三妈来管,三妈也不敢造次翻动东西。要在过去,不用吩咐,三妈早会着手下一步了。
纪美琴终于哭累了,跟着哭的植薇早已因害怕哭着睡着了。三妈把孩子抱到自己的屋里放好,纪美琴这才想起来,“怎么着,三妈。。。”“要紧的是给洪大夫换好衣服。他那身灰黑的西服是他最喜欢的,您给找出来。还要拿钱买棺材,入了殓停放在诊所屋里两,三天,任凭人们来悼念,这之后要出殡。这两天出去看坟地买坟墓地。”“哦,哦。”纪美琴想起来又哭问:“谁来办啊?”“那什么,洪太太,乘洪大夫身体还没凉,我和厨子来给他换衣服。要去棺材铺买口棺材,您要不去看棺材,我和厨子去一块做主。您现在得把衣服找出来。”
在大家的忙活儿下,请了些人把棺材抬到诊所,摆放在候诊室里,后面的墙面上方挂着洪成刚微笑的照片看着眼前这一切。台上点着蜡烛和燃烧的香。三妈把租赁来的丧服给大大小小都穿上了,植茉,植合,植礼都哭了,而植槿没怎么哭,爸爸的去世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不安。纪家的人过来看了看,纪美琴的弟弟想在这里当家作主被纪美琴给轰了回去。没老人也就没了繁缛礼节。晚上大家安睡了,只有厨子在诊所里开着灯看管。
出殡时植礼抱着瓦盆跟在灵柩后面。走了一段路他说走不动了要坐上运棺材的马车,纪美琴无法只能让他坐上。到了墓地,家人下了车葬了洪成刚,植礼摔了瓦盆,之后填了土,垒起像馒头似的坟头。厨子帮着把刻有《洪成刚之墓》的石碑立在坟前。墓碑的左下端落有美琴及植礼,再后面才有其他孩子的名字。植礼、植茉、植合、植槿烧了纸,纪美琴哭着领着全家在洪成刚新立的坟头前磕了三个头大家才回家。
厨子把《洪成刚诊所》的牌子给取下来放进候诊室的一个角落。他环顾了四周,知道自己该找新的活儿计了。他到后院找到纪美琴说:“太太,没了洪大夫吃饭犯不上讲究了。我到别处找活儿干。”纪美琴才死了丈夫不久,院里没个男人她有些害怕,晚上出点事没人出面处理,“师傅,白天您去找活儿,干活儿,晚上您还是住在这里。等活儿干得踏实了您再搬走。”“那我就谢太太了。”因为有洪大夫临终说的话三妈心里有底没提出走的要求。三妈依然管着孩子们,现在还得加上做饭,一天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