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安若清水

31、第 31 章

　　秦尉臣下班后已经不想回家，因为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洛青真的把跟她相关的东西都搬走了，大如家电桌椅，小如挂饰、壁画、台灯，一样不剩。凡是装修新房经过她手的东西，她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他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单放的拖鞋、牙刷、毛巾，总有一种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无意丢掉了的感觉。以前从未在意过家里东西的他，此刻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哪些东西摆在哪个位置，是什么颜色和样式，还有那些本应该和他的东西在一起的东西，他也记得尤为深刻。那些东西不在了，他才发觉自己原来早就习惯了。没有了那些东西，他才发现这偌大的房间是有多么冷清，是多么没有人情味。即便开满所有灯，他还觉得很黑，他不敢在回来这里，因为只要一进门，他的头脑里便会不自觉地充斥着洛青在家时的场景，她的身影和动作遍布每个角落，怎么也挥之不去。洗漱间里，他会想起洛青手洗衣服的样子，他的白衬衣，全部是洛青一手洗出来的，哪怕她再忙，也从来没有动用过洗衣机。客厅里，他会想起洛青弓腰拖地的样子，明明她很累，却不愿意休息一下，非要固执地把所有事情做完才肯停手。阳台上，他会想起她摆弄她那些不知名花草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植物，她也会照顾得很好。
　　洛青走后的第三晚，他睡到半夜，朦胧中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她回来了，光着脚跑出卧室，才发现客厅仍旧空荡荡的，只不过是隔壁的邻居回来晚了。客厅的灯亮着，他看着装修设计公司帮忙买的家具和打造的布景，一股凉意从头到脚。那一刻，他才深深体会到洛青被他摔倒在地时眼中所透露的冰冷是到了多么绝望的程度，明明他和希音什么也没发生，却为了气她偏偏装出一副有什么的样子，还逼她签了离婚协议。他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去麻痹心脏的绞痛感，只是，眼前再也没有那个嫌弃他抽烟的不满表情，再也没有给他划定抽烟范围、约束他烟瘾的人。

　　只不过短短一周，两个人的人生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洛青终日闲赋于家，靠小说和游戏恍惚度日，秦尉臣有家不归，工作无心无力。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拼比着各自的毅力，想把那段不美好的记忆生生挖去。可终有一方，会先败下阵来。秦尉臣开始变得不甘心起来，他不甘心自己那么善意地促成两人的婚姻却遭到了如此结局，他不甘心自己那么良苦的用心却被洛青视而不见，他不甘心自己小小的计谋换来的却是洛青如此强烈的冷漠绝决。他想要当面告诉她，他做出那些行为的原因。他想要当面问一问，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平心静气的，他也想要学一学。

　　洛文舒已经连续几天碰见一辆黑色本田在平安小区附近转悠，她很清楚那是谁，但既然他不上前，她亦不会主动。洛青表面上看起来有多正常，就表示她对那段婚姻有多在意，她心里的伤就有多重。这一点上，洛文舒对秦尉臣是充满埋怨，因为再理智的人，也总是会不自禁地被亲情、血缘左右，特别是作为妈妈，会永远站在自己的孩子这边。
　　洛青慢悠悠地喝着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在她对面已经拿眼瞧过她无数次的洛文舒，“洛女士，有话就直说嘛，不要一直看我，我怕自己吃得消化不良。”
　　洛文舒捏了捏手中的汤匙，给洛青的碗里加了点汤，漫不经心地说道，“闷在家里这么多天了，不想出去走走吗？也许有什么朋友想见见？”
　　“不想，仙剑还没打通关呢，小说也还没看完。”但她又觉得洛女士最后一句话不太对，“况且庭姿有她自己要忙的事，我不想打扰她。”
　　说完这句话，洛青自己都顿了顿，结婚后，她的生活大多还是围绕秦尉臣转的，除了高庭姿和书吧的人，她还真是没有结交到其他什么朋友。
　　洛文舒终于按捺不住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也许，小秦想见见你呢？”
　　洛青缓缓地放下捧着的碗，轻轻牵了牵嘴角，“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用不着再见。我吃饱了，洛女士你慢用，待会我来洗碗。”
　　“如果他诚心诚意地来找你，你会不会再考虑一下？”洛文舒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洛青，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洛青回过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压住鼻尖的酸痛，“妈，要是爸爸当时找到了我们，你还会跟他回去吗？”
　　洛文舒完全没有想到洛青回反过来这样问她，她明显愣了一下，不等她回答，洛青便镇定地开口道，“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洛文舒看着洛青故作潇洒的背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那些触碰了底线的东西，是真的无法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