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安若清水

10、第 10 章

　　洛青每个月大姨妈来的时候都痛得要死，一般足不出户，瘫痪在床，都是高庭姿负责照顾她几天的衣食起居，可偏偏那次，恰逢社团举办活动，她本来请了假，结果一个小师妹不知道她之前准备的宣传资料在哪，便打电话让她去社团办公室。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那小师妹似乎很急，不等她开口便挂了电话，庭姿刚好出门买饭去了，徐真真、王晓都不在寝室，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她只好硬着头皮穿好衣服，随便挽了一下头发，咬着牙出了门。
　　一路上，身体的疼痛像有千万只针在扎，她有几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想直接倒在地上，或者直接昏死过去算了，可偏偏残存的意志异常坚决，支持着她往前走。等像乌龟一样挪到办公室后，她已经疼得冒冷汗了，四肢麻木，天旋地转。她费力地把资料拿给小师妹后，那小师妹还嫌她来得太慢，说是耽误了事情就糟了，絮絮叨叨的声音让她胸口非常烦闷，差点吐出来，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小师妹也没仔细看她，咕哝两句就飞快地跑了，她疼得腰都直不起来，顺着桌子慢慢跪倒在地上，等着缓解一点儿再离开，哪知道情况却是越来越糟，又疼又烦躁又想吐，刚刚回光返照似的意志已经消磨殆尽，脑袋都不听使唤了。就真如高庭姿说的，此时的她就如一条瘫在地上的流浪狗。
　　这样的情景恰好被回办公室的路非遇见了，问她怎么回事，她既没力气开口，又不知该怎样开口，只能不回答，两眼无神地看着他摇头。路非见她这样不对劲，便背起她往校医院跑，结果到校医院，医生便直接开了药给洛青挂上液体，路非在一旁嚷到，“医生，你怎么没问怎么回事就给她开药输液，到底是什么病啊，万一错了输坏了怎么办？”
　　女医生一脸怒气，“她这病我一看就知道，还用得着问吗？”洛青极力在床上朝路非眨眼示意，可他偏不看她，继续急着问，“那您倒是说，她得了什么病呀？”
　　“以后遇这事儿好好在家躺着休息，不要沾冷水、吸冷空气，最好找中医调养一下。”医生没回答路非，叮嘱着洛青。
　　洛青眨眨眼算是回应，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想着医生没理路非，他自然不会问了。可偏偏这小子誓不罢休，仗着自己近一米八的个子站在医生面前，“医生，到底什么病，你得让我这个送她来的人知道吧？”
　　医生回头看了看洛青，留下一句“生理期痛经”便转身走了。路非听完这五个字愣了一下，三秒钟反应过来后唰地一下脸红了，满脸歉意地看了看洛青，洛青眯着眼把头转了个方向。“我，我去给高庭姿打电话，让她来照顾你，社团那边，还，还有事。”

　　洛青现在想起来路非那时候的样子，笑得更欢了，估计是去医院的路上被刘师兄看见了，“老牛，那不是顺便帮了个忙吗，女生不要劝酒。”路非替洛青解围。
　　洛青分明看见路非的耳朵根子又红了，“好了，各位，我再敬路师兄一杯，感谢这三年来你的照顾。”不等路非说话，便仰头喝尽。
　　路非见她这样爽快，也不再说什么，“奉陪到底！”大家见洛青连喝了两杯，也不再纠缠她，又各自轮番上阵了。
　　散开时，路非单独问了问她提前毕业找工作的事，她推说自己目前正在找，还没什么消息。路非说自己在B城有熟人做她专业这一块，只是公司规模比较小，问她是否愿意去。她以照顾妈妈，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为由拒绝了，“师兄你去那边好好发展，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
　　“嗯，我会争取朝日调回来的。”
　　洛青没明白他的意思，“嗯”了一声。
　　“唉，大家都在这找工作，我还是早点回来归队，和大家一起吃喝玩乐！”路非敲了敲洛青的头，“怎么，你似乎不大高兴我回来呀？”
　　“哪有哪有，路总回来一定要把小的们罩住啊！”洛青笑着说道，可也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人看着她似的，等她抬头四处望，又没发现什么。
　　路非的散伙饭竟把她吃得有点儿伤感，她很喜欢校园生活，可惜自己却提前出来了，从一个学生瞬间变成了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生活完全不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心里有些许的忙然和失落。可又想着庭姿她们还在学校，有机会还是可以回去看看，而自己所经历的以后必然也会遇上，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心里便好受了些，提醒自己向前看。目前的事就是照顾好苏严，慢慢习惯新生活。

　　虽然有洛青的悉心照料，秦尉臣一家的重金求医，可苏严还是没有撑过第二个与洛青相遇的中秋节。洛女士因为洛青结婚一事一直解不开心结，洛青身边又没有个可以请教的人，好在有秦尉臣一家人，苏严的丧事全由他们一手包办。安葬那天，天气特别不好，阴沉沉的，下着绵绵细雨，未入秋，风却比深秋还要煞人。庭姿恰好为毕业论文的事去外地调研，洛女士仍旧没出席苏严的葬礼，洛青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旁边，看着秦尉臣把苏严的骨灰放进一个小格子墓穴里，然后是些许的亲友献花。
　　等洛青反应过来，才发现一切仪式已走完，只剩秦副书记、张秋蓉女士、秦尉臣和自己还站在苏严的墓前。洛青没打伞，她不知道自己脸上凉凉的东西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甚至不敢相信葬在眼前的是自己刚相认不久的爸爸。
　　秦副书记伴着张秋蓉女士走近她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洛洛，你爸爸能在走之前与你相认，他已经很满足了，没有遗憾，你不要太伤心。”洛青听到这句话后才感觉眼睛里掉下的东西是温热的，“尉臣，你陪着洛洛，我和你妈妈先回去了。”秦尉臣回答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感觉后背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肩上多了双手臂，身体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