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窗扉》村落

23、23

　　引叶深深的看了吴书阳一眼，他刚刚说他身世时，如此云淡风轻。这样的平淡，却异样的让引叶有了一些共鸣。
　　话题还在继续，李姐说着当初她来这里时，吴书阳几乎所有的事都亲自做，自己除了偶尔打扫一下房间，成天晒太阳。后知后觉，才知道他根本就不需要保姆。三个月后觉得自己受恩惠太多，有了心理负担，闷闷不乐，还跟吴书阳提了要回家。吴书阳和她沟通后了解到原因，后来便一直任由李姐负责一日三餐和家里所有事宜。刚开始吴书阳很是不习惯，因为从高中开始，自己就一直一个人负责自己生活的全部。突然有人什么都帮他做了，让他觉得很是不适应。不过好在，时间久了，两个人有了理解和默契，倒是有了一套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后面还聊到李姐年轻的时候在艺术团当过合唱团团员，后来嫁人了，就没唱了。说到这儿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怀念和美好。嘴角笑盈盈的。引叶实在想不出三年前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她眼中的绝望是什么模样。但是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生机，有活力，有岁月下的豁达动人。烛光将那束光彩，映照得格外美丽。
　　“李姐，既然您以前唱过歌，不如现在给我们来一首吧。我可以给您伴奏。”吴书阳开口。
　　“哎哟，我这都多大岁数了，很多年没唱了，不献丑了。”转而又想到：“不如先生来一首，今天大家都高兴。”
　　“这……”
　　引叶开口调侃：“我们刚聊完这个话题不久，他说他唱歌不好听。”忍不住的想起之前他说唱歌难听时的尴尬表情，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会呀，我听过，挺好听的呀。”李姐不解。
　　引叶闻言，用探究的眼神望向吴书阳。
　　“我真的不会，没骗你。”
　　“可是李姐说……”
　　“可能时代的审美不一样。”
　　“引小姐，我真的觉得挺好听的。”李姐一脸坦诚。
　　“那看来得期待一下。”引叶点点头，故作认真。
　　“我是真的只在特定音域下才行，真的不会唱。”
　　“有待考究。”
　　“小时候，因为唱歌时老跑调，还被老师说过一辈子不可能从事音乐工作。那时候对我的打击可是不小。我从小就喜欢钢琴，一度觉得没有能力学好，灰心了好长时间。”
　　“嗯……还是不信。”
　　“引叶……”
　　“希望有一天你能给我们唱一首歌。”引叶故意放慢语速强调到。然后和李姐有共识的点点头，齐齐的看着他。
　　吴书阳无语的叹一口气，一手扶额，无奈到：“我们还是下一个话题吧。”
　　……
　　……
　　……
　　这一夜，电始终没来，他们聊到很晚，好像突然之间有了说不完的话题。没有沉重的问题和考究，也没有沉重的故事，所有悲伤的事都在简单的字里行间轻轻带过，就像从没有给人造成过伤害一般，在这漆黑的夜里，没有灯光，没有文明，在一些琐碎的小事里，在满屋的淡黄色烛光里，在一种安详的让心平静的香气里，在三个人嘴角的笑意里，在各种神色的流转中，仿佛我们都得到了治愈，都得到了平和。

　　市中心的一所公寓里，一个男人面对着这城市一片的寂静和暗淡，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只看着那一轮挂在树梢上的圆月，觉得有些刺眼。
　　他点燃一支烟，当烟开始燃烧时，那红彤彤的光点倒影在他的眼瞳里，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些情绪。从咖啡店那次开始，他不再酗酒甚至开始滴酒不沾。不仅仅是因为引叶的话，也是因为那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酒。他最痛恨自己的原因是放纵了自己，任由酒精侵蚀他的理智，才一次次的……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盒子，那个盒子里放着一对亮闪闪的戒指。那是当时引叶同意在她28岁嫁给他时，他满心欢喜，第二天就去商场买的一对结婚戒。本打算她28岁生日那天告诉她，他爱她，他要娶她了！但是现在或许已经没有机会把这枚戒指再送给她了。以前每次翻开看时，心里总是满满的幸福，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没想到今天打开看时，回想上一次拿出来，竟然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了。原来他已经这么久，忘记提醒自己她是自己的幸福，他曾日夜等待的那一天，他为未来计划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那一天。到头来，自己却丢了她，在平淡的日子里，他在爱里迷失了。
　　这一刻的熊天浩还未明白，爱，不需要提醒，爱是本能！

　　一个星期后，生活如常，没有太大的起伏转折。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各种情感，也在忙里偷闲中，变得醇厚和放松。
　　这天吴书阳到录音室交稿和帮忙试录，这正是一周前他弹给引叶听的那首新曲。录音师先听了一下曲子，一如既往的满意。那位男歌手也已经到了，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录就是一天，反复纠正后，新歌终于出炉。后期制作完成后就可以发布了。吴书阳向所有人员打完招呼，正准备离开。却被录音师叫住，那是一位年长吴书阳8岁的一位大哥，也是合作了很久的工作伙伴。两人十分相熟。只见他把手搭在吴书阳肩上，似笑非笑地说：“这是恋爱了？”
　　“没有。”
　　“这次歌的风格可是和以往不太一样呀，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词可是他写的。”吴书阳指了指正准备从录音室出来的男歌手。“听说他在热恋期。”
　　“哼，词可是根据你的曲子写的，我记得前两天你们在一起探讨过这个问题。词的故事是他，但曲的意思也相差不到哪里。”刘向阳一语道破。
　　“你多想了。”
　　“那，你为什么今天对这个曲子这么重视，平时你不会在录音房待这么久，也很少像今天这么积极的纠错。”
　　“你这说得，好像我平常工作都不用心？”
　　“那倒不是，只是你平时对你的曲子很自信，对我也很放心。今天可不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而且你刚刚还拿了一份DEMO，我没看错吧。”
　　“给一个朋友听听。”
　　“这也不正常，你从来不拿DEMO回去。”
　　“我……”
　　“好了，多大的事，我都听王轩说了，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掩饰什么呀？哥哥是过来人。况且，你也该谈恋爱了。”刘向阳龇笑着，略有意味的看着吴书阳。
　　“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就是还没追到？啧啧啧。吴书阳，你有今天呀？”
　　“你……”
　　“嘿，这什么女孩儿，倒有点儿意思。你说，我们这行业里头，有多少人眼红你呀。年轻有才，帅气多金，还一副痴情小白脸的模样。不是你这性格总是要温不火的，得多少人扑上来呀。你都主动出击了，这姑娘还没心动。我倒有点好奇了，改天我去你家走动走动。听说她住你家？”说完嘴角提起一条坏笑的弧线。
　　吴书阳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挤出。“王轩……”
　　“你别怪他呀，我们这不是老朋友关心你吗？说说呗。”
　　吴书阳叹了一口气。“我没告诉她。”
　　“什么？我听说她租着你一间房，你们天天同一屋子里溜达，这都好几个月了，你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刘向阳真为这弟弟着急。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兄弟，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当初追你嫂子的时候……”
　　“停，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是吗？咳咳，好吧。”转念又说：“不过哥哥不能看你一直这样不温不火的呀，你得迈出去呀，哥得帮你。”说完还不忘拍了拍胸脯，并竖起大拇指补充了一句：“一定行。相信我。”
　　吴书阳看着这满脸丰富的表情，再想起引叶的脸。果断的摇摇头，大写着一个结论，不靠谱！于是他冷冷的浇熄了刘向阳的热情：“做好你的工作，不要干预我的感情。DEMO我拿走了，再见！”
　　不等人回话，吴书阳就走了出去。刘向阳追出来，在门口冲走廊喊：“兄弟，追女孩子的第一步，你得热情点。”
　　吴书阳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当作没听到的样子。刘向阳见那位大兄弟没有回头，觉得无趣，瘪了瘪嘴，便回去继续工作了。

　　在走廊的另一头，陈莎惠听说今天吴书阳会来这边的录音室，特意早早结束了工作，赶过来想见他一面。她想跟他道歉，那天闯进他家，还做了那样的事。那天那个女孩上楼后，书阳哥生了好大的气。回想起那天，她还觉得心有余悸。她从没有见过吴书阳那样冷漠和生气的样子，无论如何，那张脸都和7年前截然不同。这让她觉得陌生和害怕，但是她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自己错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

　　那天……
　　“陈莎惠，你来我家就是来质问我的朋友？”他直勾勾的望着她，没有一点温度。
　　陈莎惠望着那双眼，觉得一阵哆嗦，本想问下那个女孩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却在此刻有些害怕，片刻后，软了口气：“我……不，书阳哥。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吴书阳冷笑。想起曾经秦方说过不要去找她。现在倒是她来找我了？真是讽刺。
　　“我就是好久没见你了，很想你。这几年你一直躲着我，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和我来往。有时好不容易见上了，你每次都匆匆忙忙离开。我就是想问你，我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对我，还有那年演奏会后，你为什么就离开了公司，也不和我联系。现在又为什么做了作曲人，你不是最喜欢钢琴么？”
　　吴书阳脸越来越阴沉，就像当年的事又呈现在了眼前。但他压制住情绪，不怒反笑：“这当年的事情，你得好好问问你的好经纪人。我这种毛头小子，不配回答你的问题。”
　　陈莎惠一脸疑问，还有很多话想说，却被吴书阳不容拒绝的一句：“李姐，送客。另外，以后这两个人不要让他们进来。”
　　那天离开之后，陈莎惠追问秦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秦方一直三缄其口。陈莎惠没办法，开始拒绝一些节目的邀约，以一切理由拒绝工作。秦方出于公司的压力，不得不低头，将当年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书阳哥突然这么讨厌她。原来当年因为她，他丢了所有！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帮了他。他恨她是应该的！那个一手将她捧红，让她无比信任的人，却让她和自己最喜欢的书阳哥，有了那么大的嫌隙。但是，这一切自己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秦方哥做的。她要向他解释，告诉他，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她来是想和他和好，变回以前无话不谈，他弹琴她唱歌的那些日子。那些美好的日子！
　　但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兄弟，追女孩子的第一步，你得热情点。”
　　看着吴书阳在走廊上走远的背影，陈莎惠一阵紧张，书阳哥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要追求她？是那天那个女孩？
　　不可能！
　　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他！

　　陈莎惠驱车来到春园路58号，停在门口。攥着拳头久久迟疑，没有进去。一个是之前书阳哥下了死命令，她进不去。第二个是书阳哥极重隐私，他现在的这个地址之前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这还是在一次聚会上，无意中听到王轩和刘向阳在聚会散场时说要去春园路58号，后面又提到了书阳哥的名字，王轩和书阳哥交好，又时常形影不离，王轩就相当于书阳哥的经纪人，很多工作上的事都是他帮忙周旋，反而书阳哥比较低调。从这一点上，自己才确定了这个地址。如果今天自己又贸然进去，要是让书阳哥知道了，一定又会生气。他现在本来就对我有误会，我不能这么莽撞，一切还得慢慢来。想通了后，她看了这个房子一眼，便离开了。
　　这时，引叶看完书，正起身走向窗外，远眺，放松眼睛。
　　一个小时后，吴书阳从书店也回来了，手里拿了几本新书，刚好赶上吃晚饭。
　　一切感觉还是相安无事，餐桌上的气氛，随着越来越了解，大家也越来越融洽和不拘束，有时还会开开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