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爱情》王微沫

14、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3）

　　奶茶店不大，墙面上贴了很多便利贴，写什么的都有，求考神附体、求恋爱、求偶遇男神等等。现在的孩子比起10年前的他们直接了很多，提到“爱情”这个词大家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讳莫如深，大都坦然了。两年前的事情像洋葱一样，终于被剥开，好几次谈玲语都快被那刺鼻的气味熏出眼泪来。
　　事情并不复杂，石定哲用最简洁的语言讲述了整件事情。但，谈玲语却脑补了出了一个悲情的故事。
　　杨凡家与石定哲家里关系很好，其实早就有意愿结为亲家，但只是单纯希望结果是这样，并未横加干涉两人。石定哲大三的时候，杨凡查出了胃癌，虽然是早期，但真是吓坏了两家人。杨家托人在G市找到了这方面的专家，为了照顾杨凡而举家迁往了G市。紧接着是石家，因为生意的关系，原本就打算定居G市，卖了房子，也一并走了。杨凡喜欢他，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只是他本人无意，出了这个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照顾杨凡的重担应该压在他的身上，因为对于病人来说，来自爱人的关怀，很重要。家长都不知道谈玲语的存在，石定哲几次想坦白，然后拒绝，可是每每看到杨凡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强颜欢笑的时候，就又不忍心了。所以石定哲大三那年，就一直在医院、学校两头跑，分给谈玲语的时间，其实少的可怜，虽然一直也并不多。他在内疚自责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杨凡虽然一直在接受治疗，可治疗效果一直不理想。原本很男孩子气的杨凡都很气馁，心理脆弱到不行，越来越依赖石定哲，对谈玲语的内疚也越来越多。他曾试着能够跟谈玲语坦承一切，因为毕竟不是什么多么要不得的事情，只是单纯的照顾，一方面又害怕谈玲语在另外一个城市每天都思前想后，担忧他会不会背叛他。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年的时间，直到杨凡的情绪失控，才让石定哲下定了这个决心。
　　石定哲听父亲提起了谈玲语家里的变故，一着急忘了跟杨凡那边打招呼就回了J城。回去的时候杨凡见着他就崩溃了，口不择言，将石定哲和谈玲语的事情当着两家人的面说了出来。石定哲在那时才幡然醒悟，是自己做错了，这样做不仅伤害了知情的杨凡，更是对谈玲语极大的侮辱和伤害。他终于和谈玲语说分手，也向家长保证会好好照顾杨凡。之后的治疗效果越来越好，现在的杨凡和正常人并无太大区别。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的。王子和公主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他低估了自己的爱情。

　　石定哲将谈玲语送回家的后并没有离开。他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的窗户，直到灯光的熄灭。夜深后，周边陷入了黑暗。
　　事情说完的时候，他一直侧头看着她，想知道她的反应。她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披散下来的长发，挡住她的脸。他伸手，却摸到了一股温热。
　　她哭了。
　　那热，似乎有股电流，从手指直通到了心脏，让他有种扭曲的疼痛。他用双手托着她的脸，朝向自己，希望她能看看他。可她一直低垂着眼睑，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把她的睫毛，淋了个透湿。
　　石定哲一直觉得自己对爱情的向往程度并不高，对这方面的研究不多。可是身边的兄弟从中学开始换女朋友的速度就跟换衣服似的，让他很奇怪，女朋友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生物。他曾经尝试着交过一个女朋友，是一个哥们儿女朋友的室友，只短短一个星期就分了手。他的朋友总结：你压根儿没开窍呢，就是瞎起哄，还谈恋爱，你对女生，都比不上对你家那只猫上心。他也觉得有趣，相对来说，他确实更喜欢他家柚子。虽然它老爱粘着他，但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朋友都以为他对女生不感兴趣，连带他自己都有点儿怀疑。但，这种怀疑，很快被解除了。
　　高二那年夏初，中部有省份发生了大地震，伤亡惨重，之后全国禁娱，新闻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中国。教室里的电视和学校广播都是灾况信息。
　　一天下午，他吃过晚饭，去教室拿球服。他从后门进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女生坐在那里弓着背，低着头，似乎还在看书。他放轻了动作，从包里慢慢抽出衣服，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那个女生的呜咽和抽泣声，隐忍的。她的脸被乌黑的长发遮住，只能看到她眼里掉下的泪和手中的笔留在习题集上的印记。广播里播的是一条关于学校坍塌，孩子的伤亡情况的信息，孩子几乎没有幸免。石定哲抬头看向窗外，很多人在足球场上散步，聊天，玩耍，嬉戏。他觉得自己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只有教室里这个女孩儿低低的抽泣声，还有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一时间都充斥在他的脑海里，跑进了他的心里。
　　这就是他认为的他和他的女孩儿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