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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帝君身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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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们来看妹妹,今天妹妹醒了吗?”
“嘘,泽儿,洪儿小点声,仔细吓到妹妹。”
“哦哦,娘我知道了,轻轻地,轻轻地。”
“恩恩,娘,我不说话!”
‘何人在说话?朕……朕不是死了吗?这是哪里?阴间吗?呃……’孝明帝玉流玡费力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两张垂髫小儿的脸……
“娘!娘!你看妹妹睁眼睛了!!她的眼睛好大!水汪汪的!”
“泽哥儿别戳别戳,小小姐面皮儿嫩着呢,仔细戳坏咯。”
“知道了嬷嬷。”
尽管被一旁的嬷嬷阻止了,也丝毫没有吞没小孩的热情。
……玉流玡张了张嘴,想问“小孩,你是何人?”出口的却是婴孩的哭号声。
!!!
想她玉流玡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此时也蒙了。
“妹妹妹妹,你怎么哭了?”
“泽儿,别添乱了,乖乖坐着。你吓到妹妹了。”
“哎呀,小小姐这是饿了!”
玉流玡正毫无头绪,满心诧异惊惶。突然什么东西被塞到她的嘴里,玉流玡下意识一吸,一股温热的汁水盈了满腔。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国事繁忙加上她的身体不太好,在位十年,她未有过龙嗣。但是,这不代表她没有常识啊!
她的肱骨大臣燕芰荷燕丞相和她的夫郎生了一连串的小娃娃。她去探望时没少看见她给初生的小婴孩喂奶。
可是,她怎么无端变成小孩儿了??
她一直知道,她的身体只是看上去康健,当年在桐国伤了底子,这么多年虽然人参灵芝燕窝荣养,也无济于事。所以在身中箭矢后,她没有撑过去。
……她是死了的啊。
那这是哪里呢?
突然身体被移动,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映入眼帘,很漂亮、额头勒着质地绒软暖和的抹额,眉宇间尽是温柔。
“乖囡囡,我是娘亲,哦哦~乖。”那女人轻轻哼着绵软的歌谣。
‘娘亲?什么娘亲?那位殡天多年的先帝吗?呵,她才不会这么同朕说话。’玉流玡自嘲地想。
她一直坚信人死如灯灭。
但似乎,在很久远的岁月里,有人给她讲过劳什子轮回。
哈,那人说得话,她才不信!
那女子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她想躲,却躲不过去。‘放肆!谁允许你摸朕的脸!’玉流玡气恼于那女子的无礼,却又无可奈何。刚刚初生的孩子,哪有能力躲呢!
小婴孩的精力终究有限。在那女子的温柔歌调、漫漫安抚中,玉流玡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不自主地陷入了睡眠……
“乖囡囡,困觉觉;
梦里梦外娘抱抱;
花囡囡,长高高;
娘送你坐红轿轿……”
梦里回到了她的国都韶阳、幼年的韶阳。
她记得那年。那时她的乳姑姑病死了。
“欢儿——”那人轻柔地叫她。欢儿,欢儿。母皇那么不喜欢她,连她的名字“玡”都是随便一起,堪堪占个玉字旁,连玉器都不是。年至七岁她都没有封号,宫里就是四公主四公主地混叫。父侯给她起个乳名“应欢”。希望她的生命里能多点快乐。
整个皇城,也就只有父侯和那人这么叫她。
那人将她揽在怀里安慰:“欢儿乖,不哭了。你的乳姑姑还会活的,在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对呀,人死了,上奈何桥,从叫孟婆的老嬷嬷手里讨一碗汤喝,然后就能入轮回,再活到人世了。”
“真的么?那欢儿还能再见到她么?”
“唔,有缘分的话,会见到的吧……”
视线渐渐地模糊、消失……
就像韶阳不再是旧时的韶阳,她们也不再是旧时的她们。
“如果可以,我不想与你兵戎相见……”
呵,玉流珏,你无数次想置朕于死地。所以你的话,从头到尾,朕半个字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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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起义率领亲军从河东入关推翻前燕暴|政,改国号“齐”。高祖在位十八年,年号天新,殡|天后传位三子,即太|祖。太|祖在位二十年,年号圣光;随后世祖在位十五年,年号顺安。后今上舞勺之年登基,改年号登康也有十几年了。
河东晏家乃是乃是大齐唯一位列公侯的清贵之家、书香门第,号称天下文人之师。在前燕便颇有盛名,祖上晏文轩与高祖少年相交、后从龙有功,封文国公,世袭罔替。晏文轩一生得三子,皆以科举入朝为官,长子晏秋茂更是状元之才为内阁大学士。
现在的文国公晏重绥为晏秋茂长子,乃是今上太傅,虽已至仕却仍简在帝心。晏重绥生四子,长子晏中道乃今上伴读,现为翰林学士,次子晏中初外放京城,三子晏中徳为国子监助教、四子如今仍在家中苦读。
一门上下皆纯臣。
晏中道娶妻安氏,乃江南有名杏林世家,其兄长现在太医院供职。二人生二子一女,长子晏聆泽、次子晏聆洪及幼女晏聆霜。
晏家直系几代皆男丁,这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娃娃,自是宝贝地紧。晏重绥甚至大笔一挥直接给小孙女儿按族谱起名。
这囡囡虽然年幼,却聪慧非常、又十分懂事,深得文国公的喜爱,经常叫到身边,当做男孩一样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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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国府的花园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正乖巧地坐在湖边望着池子里的倒影发呆。
朕是谁?晏聆霜?还是玉流玡?
文国府的姑娘?还是大贞的皇帝?
“哎呦,我们小霜儿在这儿啊!不愿意学女红所以躲到这里啦?下次不能离池塘这么近知道么!”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找了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她不得不扬起嘟起嘴,拽着老人的胡子撒娇:“爷爷,霜儿已经很努力了,是那络子不听话!”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我们霜儿还小呢!咱们不着急学!!爷爷教你下棋去。”晏重绥拍着她的背哄道。
“嗯!”她把头埋到晏重绥的肩膀,掩盖了眼中的深邃。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为尊,皇帝是男人,武将是男人,文臣亦是男人。她从未歧视过男子,大贞、桐国、东凉,之所以女人更为尊贵是因为女子掌握着繁衍、生存的秘密。但男子的地位并不多么卑微,在那里夫妻皆为官或者一从商一入仕这种事并不罕见。她承认有些事情女子做得不如男子好,比如武将里男将军总比女将军更有天分。但她绝对无法忍受女子依附男子而活。就算是男将他们的军师一般也是他们的妻君。
可是,这里的女人竟然如此……不堪。对,不堪。没有自己的思想,三从四德,以夫为纲。
这里没有她爱着的黎民,没有她在乎的社稷。
大贞不在了,都不在了。她找遍了史书,也没有找到关于大贞的只字片语。她的王朝,之后会怎样?东凉灭了吗?桐国破了吗?百姓安康否?
她是死了,这皇位给了那人的孩子,这些都无所谓。
可为什么又在别的世界活了呢?还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为什么还要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还要记得尘烟往事。让她在这里,找不到半点归属感。
‘玉琉珏,你果然骗朕!不是说喝了孟婆汤别可忘却前尘么?为什么还要让朕记得失去的一切?如果没有那些记忆,朕也许不会这么难熬、这么痛苦……’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可笑的是,她也许也得和那些女人一样。学习三从四德、女训女诫。
呵,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