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来见你》凌琅

1、过不去的回忆

　　恋爱的季节在风吹麦浪、燕子南飞的时候，走完了。它不是四季中的一员，不会自动更替、轮回。
　　杨沐童紧紧盯着已经出版的《扶书》，眼睛很干，这时她已经挤不出一滴眼泪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小说里的女主会跑出来，然后她的热恋季节直接过度为寒冰覆盖的冬天。
　　不，她和她不一样。
　　我笔下的扶书明明就是我虚构出来的，她只是和她撞名而已。
　　沐童这样想着。
　　过去已经过去了，大家老爱这样劝慰自己。也许过去真的过去了，但回忆还在那里，还会时不时在脑海浮现往事一幕幕。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二栋宿舍一楼隔空层的自动贩卖机前，时针正好走到第五个数字的时候，她匆匆走到他后面，然后排队。
　　那天天气很好，虽然只是凌晨五点钟，但太阳已经悄悄露出它的额头，探头俯视世界万物，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她站在他背后，看着阳光悄悄溜进来，在第一缕溜进来的光轻吻他的脸颊时，她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离开，然后默默在心里牢记要把他写进她的故事里。
　　第二次见面，发生在同一地点，也还是那个时间，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他的正脸，很英俊，但好像，他有一点疲惫，大概他是个“夜猫子”吧。
　　就这样，一连五天，他们都在那个地点，那个时间相遇，仿佛这是他们之间，秘密的约定。
　　相遇后的第六天，她按时出现，然而，他没有来，她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也许，他只是个过客。
　　第七天，他还是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妈妈来电话，说，她表哥生病住院了，叫她去医院探望一下他。
　　当她拎着妈妈吩咐买的营养品踏进表哥所在的病房时，她看见了他，那时他脸上的疲惫感更强了。
　　见她进来，他微微一笑，向她点头致意，然后，用手戳了戳她表哥的手臂，示意，她来看他了。
　　“沐童！你怎么来了？”表哥见到她很惊讶。
　　“替我妈来慰问您。”她没好气地回答，谁叫他这么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叫你天天熬夜，好啦，熬出病来了。
　　“替我谢谢姑妈。”表哥感动地说。
　　“你好好养好身体就是对她最大的报答。”
　　表哥陈墨小时候是在杨沐童家长大的，所以，陈墨和沐童妈妈的感情很深。
　　“顾钒，这就是我传说中的表妹——杨沐童。”表哥隆重地向顾钒介绍她。
　　顾钒，原来你的名字叫顾钒，她偷偷在心里念了好几遍，生怕一会会忘记。
　　“好久不见。”她永远记得，这是顾钒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认识？”表哥问。
　　“曾经有无数次擦肩而过，这是第一次正面有交集。” 顾钒说。
　　无数次？她只记得有五次而已。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一那年，而他们那时候也都读大四了，无数次擦肩而过，应该是有的，只不过，为什么她对他开始有印象，是在那天凌晨五点自动贩卖机前呢？
　　看着两个脸色憔悴的大男生半躺在病床上，她只能感叹他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连生病也一起。
　　“软件开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们工作之余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的，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杨沐童一边为他们削苹果一边说。
　　“我知道，但工作起来就忘记了，动不动就通宵。”表哥说。
　　这么忘我地工作，她竟无言以对。
　　一周之后的凌晨五点，自动贩卖机前，不但有顾钒还有她表哥。
　　她质问他们：“你们又通宵了？”
　　“你这么早就起床了？”表哥企图转移话题。
　　“我每天都这么早的，倒是你们，这么迟了还没睡，是想研究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不用研究，我们就是钢铁做的。”表哥笑着掩饰他心虚的表情。
　　“再这样下去，恐怕下次见面是在太平间了。”杨沐童怒。
　　“此言重矣。”表哥打着哈欠说。
　　“赶快回去休息吧。”沐童说。
　　“沐童，你每天这么早起床，是怎么做到的？” 顾钒问。
　　“我吃完早餐，然后七点左右再睡。”
　　“你早起是为了吃早餐？”表哥惊讶地问。
　　沐童差点笑喷，当然前提得在顾钒不在的情况下。
　　“不是，我晚上十点就睡了，然后凌晨三点起床，凌晨五点下来买早餐，早上七点左右再睡觉，我的作息还是蛮有规律的。”沐童总结道。
　　“你的生物钟很特别。” 顾钒评价。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作家是不是都爱三更半夜起来搞创作？不过有一次我凌晨起床写论文，也没见灵感的源泉有多连绵不断呀。”表哥说。
　　“那是因为你不是作家。”沐童纠正道，一下子把陈墨拉回现实。
　　“好吧，大作家，以后哥哥的公司还要借你的纤纤小手写几个字宣传、宣传呢。”
　　“帮忙宣传，可以呀，以后我小说里的大老板都叫做陈墨，大公司都叫默而不凡，行了吧。”
　　默而不凡是表哥和顾钒一起创建的公司的名字。
　　顾钒只是默默看着两人在斗嘴，不发表任何言论。
　　杨沐童有一头齐肩的短发，这是她区别于其他女生的一大标志。
　　在千篇一律的茫茫长发中，顾钒一眼就看到留着短发的杨沐童，拖着行李箱走在陈墨的左手边，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你表妹真有个性。”这是表哥的一位舍友钱渡对杨沐童的评价。
　　留着短发、素面朝天的杨沐童还爱斜背着双肩包，脑补那画面，就知道，她和文艺女青年的形象有多背道而驰了。
　　“你彻底打破我对中文系女生留着一袭长发，身着一袭素群，举止柔弱的形象。”这是表哥的另一位舍友李想第一次见沐童说的话。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身为“牧童”，形象怎会有柔弱的一面。
　　杨沐童只有一个舍友，叫做青枚，在杂志社实习，平常有课才回学校，所以沐童平常都是独来独往。
　　也许自己一个人走惯了，未免多了几分洒脱。
　　青枚曾对沐童说过：“当作家真好，不用出门就可以上班了。”
　　沐童只是笑笑，其实她想的话，她也可以做到的。
　　早上七点，沐童终于把《那一抹红如血》的结局写完，整整十万字，都忘记了经过多少夜晚伏案疾书。
　　杨沐童洗漱一下准备休息，还没睡下，青枚就回来了，不用问，就知道今天有早课。
　　“我要逃课。”沐童躺在床上哀嚎。
　　“又熬夜潜心创作了？我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青枚说着，翻开了沐童刚刚完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