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终息》花菜坨

2、第二章 回忆

　　课堂气氛变得愈发活跃，苏西西幸灾乐祸地给小茉发消息：我回来了，你猜我见到谁了？
　　小茉：李钟然。→_→重色轻友，都不来见我！
　　苏西西：额，我又不是特意来见他，我在上课呐，你再猜我老师是谁~
　　小茉：→_→不要告诉我是李钟然啊......
　　苏西西：哇咔咔，正是这号渣男！
　　小茉：什么孽缘……
　　苏西西：啊，终于下课了，我憋死了，放学再找你哈~
　　小茉：拜托矜持点，债见...…
　　苏西西趴回桌上，莫名的悸动一点一点攀上心尖，她好像又回到过去，回到李钟然说他会喜欢她的那一天。

　　2008年7月20号，那一天是高考结束后漫长暑假里很平常的一天，对苏夏而言唯一特殊的，那一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当时李钟然并不在A市，而是被A市医院派去了B市一家附属三甲医院，临时担任那里的介入医生。当时介入技术在国内还不算成熟，李钟然这个年纪的人才更是稀缺。所以他经常是两边跑，基本没空回家。
　　苏夏的十八岁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告诉李钟然，她喜欢他。
　　小茉说了，喜欢就要告白，不然像李钟然三十岁的年纪，铁定是等不过她的。
　　李家在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甚至于根本没人注意今天是养女苏西西的生日。苏夏也早就习惯了，这么些年，一直就只有李钟然记得。
　　李家世代从商，在业界的影响力就好比是打个喷嚏就要连带全国商界患阵重感冒。所以家里基本就只有妈妈乔深悦和一群帮佣顾着。家里家外都是忙的，自然就顾不上苏夏，但乔深悦每每错过她的生日又会在某天突然想起来，然后补上一堆奢侈礼物。苏夏对此略感无语，正如她对这个家深怀感激，却又常常冒出一股子抗拒。
　　唯有一个人例外。
　　这天苏夏坐在楼上卧室的窗台上，眼看着窗外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噼里啪啦下起了倾盆大雨。她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闷，撅嘴嘟哝着，这么大的雨，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她怔怔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小礼物，从六岁她第一次进李家到现在，对应着摆下来。十八岁很重要吧，他曾经说过，等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会答应她任何一个要求。
　　苏夏什么都不缺了，眼下就只差这一个要求。
　　“滴——滴滴——”
　　熟悉的鸣笛声将她从怔愣里拉回神，苏夏跳坐上窗台，也不管窗外飘来的雨打在脸上，斜出去大半身子往大门口瞧。
　　果然是哥哥回来了。
　　李钟然在门口先下了车，撑了把黑格子伞匆匆往院里走，下意识抬头的瞬间，好看的剑眉便拧成了川字：“快进屋！”说着长腿就快步几迈，到了客厅都没顾上跟家里长辈打声招呼，直直上了二楼，推开苏夏的房门，动作迅速得一气呵成。
　　甫一开门，就见苏夏傻呵呵正站在门口，若不是他及时刹车，多半就直接扑到了她。
　　李钟然曲起指节重重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颇为森冷：“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跟你说过多少次，离窗台远点。”
　　苏夏摸了摸脑门，也不傻笑了，嘟嘴看着他：“今天你也要打我嘛，哥，你是不是忘了啊。”
　　李钟然见她这副做错事还丝毫不知悔改的劲儿，只觉得更来气，视线触及她湿哒哒的长发，教训的话终是忍不住再度蹦出来：“苏夏，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说完李钟然就转身拉开她的衣柜，随便拽了条干毛巾出来，脸色阴沉得给她擦头发。
　　苏夏瘪了瘪嘴：“哥，痛……”
　　闻言，李钟然手上缓了缓，脸上还是不好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甚至还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苏夏不自觉地往他身前走近一小步，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揪着他的衬衣角。
　　李钟然手上明显一顿，神色终于缓和，语气有些无奈道：“说吧，傻丫头今年有什么要求。”
　　苏夏心里一喜，他是记得的。
　　转念又是一阵别扭道：“我不傻啊，而且也不是丫头了。哥，我十八岁了，成年了呢。”
　　李钟然没注意她蓦然晕红的脸颊，只是轻声嗤笑：“十八岁怎么了，在哥眼里就是个小丫头。”
　　“哥，我、我喜欢你。”苏夏绞着他的衣角，不一会儿就绞出一小片深深的褶子。
　　李钟然明显僵住，然而擦头发的动作也只是停留了数秒。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窗外的雨大颗大颗打在窗户上，声音听着像是要砸碎玻璃才甘心。
　　良久，苏夏觉得头皮都被擦麻了，却还是不敢出声儿，默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惴惴屏息。
　　李钟然理了理她的头发，真是小丫头，毛发都是细细碎碎的，稍微使劲就断一撮。他扶着苏夏的手臂，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对上苏夏乌亮的眼睛，一闪一闪像是藏了星星。
　　不知不觉，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注意到苏夏红彤彤的脸颊，李钟然微微皱眉，沉声道：“苏夏，你还小。”
　　苏夏一听这话就来气，上前一步杵到他跟前，稍微一动发顶就能碰到他的下巴，他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苏夏憋着气，察觉他的后退趋势，便紧紧抓着他的袖口：“你说过，今天会答应我任何一个要求。”
　　小心翼翼的样子，满满都是委屈。
　　李钟然沉默了半晌，嗓音略沙哑，近乎命令道：“换一个。”
　　这是苏夏第一次跟人告白，而且还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可是这个人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的喜欢。
　　“是因为我太小了，还是因为我喜欢的人不能是你？”软糯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良久，李钟然突然低头，古怪地看着她： “苏夏，你是不是，在整我？”
　　苏夏瞪着通红的眼睛，气鼓鼓盯着他，然后毫不犹豫地，精准无误地，吻了他的唇。
　　那是苏夏十八岁最好的礼物。
　　……
　　手机响的时候，苏西西还没从各种甜蜜里回过神来，很有些迟钝，于是就闲闲按了接听键：“喂？”
　　“……”
　　“说话啊。”
　　那边依旧是静默，苏西西拿开手机，瞥了眼——
　　这个号码看着很有些眼熟啊，好像刚刚上课拨的那个啊……
　　咝——
　　苏西西倒吸口凉气，迅速按了挂断，然后关机。
　　抬眼瞄了圈，李钟然早就不在教室了，幸好幸好。她摸摸刚刚反应过激的小心脏，只觉得余悸未消。
　　殊不知李校草早就在门口瞥见了她一脸得意的小模样。他的小丫头，一个人在国外四年，遇到困难不会告诉他，生病也会强撑，可是脸上的笑容依然如同四年前一样。他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疼，嘴边隐约的笑意却是藏不住暖意。
　　李校草就带着这股子暖意再度踏上讲台。
　　苏西西瞥了眼讲台，只觉得心里酥麻酥麻的，他微微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这么好看。
　　苏西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就在这几眼光景里，突然被点名——
　　“苏西西，你说说腹股沟三角指的是什么结构？”
　　众所周知，李校草从来没有上课点名提问的习惯，因为一直是同学们主动而踊跃地自己站起来——所以大家都觉得新同学出门肯定拜过菩萨，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被翻牌。
　　而且还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但苏西西觉得，这简直就像一场独一无二私人定制的冰雹，专专只砸她一个人身上。
　　苏西西全身都僵了，瑟缩在课本后面，一直以来攒好的勇敢，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瞬间乱了章法。
　　他玩味地看着她，将她努力克制的紧张一览无余。
　　“苏西西？真是好名字。”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心底却觉得好笑。出国一趟，连档案都一并改得面目全非，傻丫头觉得这样他就找不到她了吗？
　　说起来，这个名字也不是苏夏自己想改的，出国的事本来也是一时冲动，没成想乔深悦就当了真，直接给她办了退学，风风火火把她送出了国，投递的档案也是全新版本，苏夏初开始一直觉得是不是乔深悦拿错了。
　　不过这么多年，她也就习惯了这样，好像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只不过此刻被他这么一叫，竟还是觉得分外陌生。
　　台下其他同学都静下来，毕竟眼前这个场景啊，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这个场景啊，可惜一群情商偏低的理科生们，总差那么点儿明白真谛。现在若是有人站出来说，苏西西和李老师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这情景估计就圆满了。
　　唔，大家都在咀嚼苏西西这个听起来就很草率的名字，到底是好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