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折扇留香

32、与君决绝

　　在顾青黛捉急之时，十三却是悠哉悠哉的去往京城，一路上带着子健大把花钱，吃的玩的，就连小话本也搜罗了不少。子健俨然成了十三的移动钱庄，在其他人看来主子宠十三宠的有些过了，对十三几乎是有求必应，尤其是珠儿，眼睛红了绿，绿了红。
　　这一日十三刚到京城就兴奋不已，因为见着了所谓的“比武招亲“。这招亲的可不是什么跑江湖卖艺之辈，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武馆馆主之幺女要招个上门女婿。这馆主名叫铁奎，女儿铁娇娇。虽名叫娇娇，却是一点娇羞之态不见，一身红黑色劲装显得英姿飒爽，身量高挑，眉眼凌厉，擂台上负手而立，瞪眼一扫台下的那些男子，胆子小的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惹得铁娇娇一阵朗笑，这一笑更添几分男子气概，在十三看来豪爽大方的很，但是一旁的黑风却似自言自语的叹了句“这哪是女儿家，除了那张脸勉强看得出几分，乍一看分明就是个男人。”
　　没想到黑风这无意的一句被十三听了便灾难了，这一路上逗逗风雨雷电也成了十三的一项大消遣，尤其是黑风，于是十三对着黑风说道“我看这姑娘不错，很合我意，我上去把她抢来送与黑风哥哥做娘子可好？”
　　“主子！“黑风被吓的不轻，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简直是个小魔头，只得向子健求救。
　　子健笑笑，对着十三道“既合你意，为何要让与黑风？自己留着不好？“
　　十三看着子健在自己的不断培养下日渐厉害的嘴皮子功夫大有青出于蓝之势，不禁剑走偏锋，足尖一点跃上擂台。十三的轻功是极好的，今日穿的是一见藕粉色罗烟襦裙，配着绣着小朵桃花的淡紫色半臂，脚上是与那半臂一样颜色花色的绣鞋，头上随意绾着对称的小髻簪着一对玉质的粉色海棠花，海棠花带着长至肩下的玛瑙珠串成的流苏，配上十三那张既明艳动人也娇俏清纯的脸，再这么飘然若仙的降在擂台上，惊得众人是几近忘了呼吸。
　　大家伙是在惊异之时，子健却在扶额想着如何收拾接下来的烂摊子。
　　十三直把铁娇娇比到了尘埃里，好色是男人的本性，台下的那些男人张大的嘴巴都快要对着十三溜出哈喇子了。
　　铁娇娇对于这个砸场的自是不喜，但是十三刚刚露的那一手也不容小觑，所以铁娇娇先礼后兵问道“不知姑娘是何意？“
　　十三咯咯一笑道“我觉得你很合我意，给我做嫂子如何？“
　　铁娇娇冷哼一声道“你那哥哥若是真有意便叫他自己上来，我铁娇娇不嫁缩头乌龟。”
　　“我那哥哥不会武功，你让他上来若挨了打我岂不心痛，我一心疼定会找那些人麻烦，万一不小心惹下大麻烦，嫂子你想必也少不了麻烦，麻烦来麻烦去的所以还不如我来吧。”
　　“你，你是成心来捣乱的！那就来比划比划！“
　　铁娇娇说话间便拉开架势，朝着十三比划开来。十三并不接招，凭自己“身轻如燕“左躲右闪，把铁娇娇带得满场跑。奈何铁娇娇练的都是稳打稳扎的拳脚功夫，轻功比之十三简直比无可比，要追上十三太难，一炷香下来连十三的衣袖都碰不到，不禁又急又气。
　　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别人捉弄，一旁的铁云升坐不住了，起身与铁娇娇来了个左右夹击。十三一看暗道不好，自己与铁娇娇周旋耗费了不少体力，这铁云升明显功夫在铁娇娇之上，若真动起手以一对二来可是要吃亏的，现在又开始后悔自己没好好练功了。
　　“子健哥哥，快来救我，这媳妇我不帮你娶了。“十三喊了一嗓子却无人应，四下一望哪还有子健和风雨雷电的影子。
　　十三这一分神便被铁云升逮着机会捉了个正着。看着自己被铁云升一把捏住的脉门，十三使出真正看家的无赖本领道“我听人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要不被这么多人看见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谁知这招对铁云升毫不起作用，想那铁云升在江湖上闯荡，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即便是没见过的也听过，十三这点小把戏简直是不够看的。
　　“你如此胡闹都不担心嫁不出去，我又有何担心？“铁云升黑着一张脸根本不吃十三这一套。
　　“那你打算将我如何？“十三心中一合计现下反而不急了，想那子健肯定躲在一旁看好戏，那就索性演的跌宕起伏些。
　　“哼，给我妹妹磕头认错，我便放了你。“那铁云升说的是一个盛气凌人，父亲只得一女，取名娇娇也是希望女儿得娘家夫家双双之娇宠，本来这比武招亲大家都不赞同，却是拗不过铁娇娇勉强同意摆擂三日，眼看这最后一日要相安无事熬过去了被十三来搅局不说还戏弄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如何不气。
　　十三不禁对着台下莞尔一笑道“若哪位英雄打败这个坏人救下十月，十月便下嫁与他。“这一笑倒算不得颠倒众生，颠倒几个莽汉倒是绰绰有余了。
　　话本茶馆学来的东西十三决定一用，看看这“美人计”可管用，是否此时还这会来一出“英雄救美“。十三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扎须大汉提着一副流星锤上台，这可没按那话本上的套路来，应该来个风流俊美的公子才对。
　　这铁云升看着这个满脸胡子五大三粗的壮汉，再看看十三，顿时松开了十三的挟制。把这个刁滑的小狐狸送给这莽汉子调教一番似乎不错。
　　只是这铁云升高兴的太早，他松开了十三，十三却是立时抓紧了他，在他耳边悄悄说道“这么中意此人，留给娇娇姑娘可好？”
　　十三正待看铁云升要如何接下去却听得黑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小心”。只见那扎须大汉的流星锤直奔她而来，十三顾不得铁云升什么的，一个旋身堪堪避开，黑风已到身旁接下那大汉的一招。谁知那大汉一击不成知道自己不是黑风的对手也不恋战，伸手往怀中一掏，然后往空中一抛，只见大白天的那红光从空中四散也极是耀眼，原来是一枚信号弹。傻子也知道这是搬救兵，只是十三不明白自己与这人有何冤仇，眼下是捉了他问个明白还是先避祸是个问题。
　　“走还是打？”十三看向黑风，询问道。想想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正经询问黑风的意见，可是黑风却不买账，一张黑脸此刻更□□“你以为还有的选？”
　　说话间不知从哪里涌出一批蒙面人，目标明确，都是直奔十三而来。看热闹的人看情形不对，早已四散逃开。
　　风雨雷电余下的三人怕是调虎离山计，虽子健多番催促前去帮忙却是围在子健身侧寸步不离。
　　没有想到的是此刻铁娇娇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这倒让十三刮目相看，想着自己这是不是遭了所谓的“现世报“。除却这”现世报“，倒也生出一番结交的心思来。
　　十三对着铁娇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谁知铁娇娇并不搭理十三，只是提剑砍杀。铁云升本不想帮忙，奈何怕妹妹被伤着只得上前助铁娇娇。有此二人帮忙倒也没落了下乘，只是天不遂人愿，一个黑袍铁面人忽从天降，出掌如鬼似魅，骨节过于分明的手指不带一丝血色的苍白，似地狱鬼爪般，掌风凌厉狠毒直取十三的天灵盖。
　　众人都被托住不及上前施救，再者即便上前也未必是这黑袍人的对手。而十三与几人周旋周身受制，轻功施展不开，就连双手都都在握剑堪堪挡开那些蒙面人的进攻。那黑袍人又来的突然，此刻对十三来说却是避无可避。
　　一旁的子健急火攻心，眼看十三命在旦夕，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对着三大护卫厉声喝道“快去!违令者死！“
　　眼看那黑袍人的鬼爪就要到十三的天灵盖，这一瞬间，一刹那，十三的脑中似一片空白，却又似又什么东西闪过。这十五年来自己总想着下山来玩，离开无聊又无趣的云雾山，但是此刻想起的却是云雾山，好想回去，哪怕是死也要葬在云雾山的土里。可是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她不能死，不能
　　眼看那一掌就要落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黑衣铁面人却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震开了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去。本来围攻十三的几人也被震的四散开去不住呕血，呕完血便到了下去，是死是昏变不得而知。
　　同时一道银灰色的颀长身影落在十三身旁，朗眉星眸，皎若皓月，端的是俊美无匹。
　　“二师兄！”
　　十三看见莫询的那一霎心底不禁泛起了一股暖意，生死一线看见了自己最亲近之人，眼底甚至都有些湿润，竟不自觉的伸臂抱紧了莫询。
　　莫询心中千言万语，此刻看着怀中的十三如儿时一般扑进自己怀中一脸的依赖却说不出来，只伸出手掌轻抚她还不及自己下巴的头顶柔声道“小泼猴子就知道闯祸。”
　　十三并没有像平日里一般顶嘴，而是窝在莫询怀里有些心疼地道“二师兄，你瘦了，骨头都有些硌人。我，我错了，不该和你置气。”
　　如此温馨的时刻，敌人却是不会买账。那黑袍人定了身形之后便伺机再袭，莫询却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左臂依旧搂着十三，右掌运功凝气，对着那黑袍人那泛着黑气的毒掌视而不见。
　　那黑袍人的毒掌离着莫询不到尺许时，莫询与十三却突然从眼前消失，只留个虚影。只在愣神间后背结实挨了一掌，这一掌受下胸间便气血翻涌五脏欲裂，那黑袍人伏在地上哇哇吐了一滩鲜血气若游丝却是硬撑着口中断断续续的道出一句“你，你练成了，移形，幻，幻影”
　　“近日才小有所成，今日第一次练手，留你一口气回去告诉你们教主，无论是何因由不要妄图招惹云雾山的人。”莫询说这话时并没有声色俱厉，反而是如调侃一般的缓缓道来，就是这如调侃一般漫不经心的语气才更有震慑力。那黑袍人被手下抬走，一时间这擂台变的十分“清净“。
　　“二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你比以前更厉害了，伤也似乎痊愈了。对了，三师兄呢？”十三逮着莫询如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一般问个不停。
　　“这些慢慢告诉你，不急，看你安然无虞我也就放心了。”莫询看着脸色红润似比以前更美的十三，想着连日来奔波的辛苦也算值了，只要她安好就好。
　　这二人难得如此和谐，一个难得温言软语，一个难得乖巧温顺。十三与莫询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旁若无人，眼中似只有彼此。
　　一旁的铁娇娇看着莫询愣愣的出神，心脏似要跳出来一般“扑通扑通“，捂都捂不住。在她十八年的岁月中，终于明白了何为“心动“，眼前的男子她搜肠刮肚都找不到一个词或是一句话来形容他，只觉得他好，真好，好到无法言喻，好到明知于礼不合可还是移不开眼想看着他。然铁娇娇也明了，他于自己是那天上的明月，只能遥遥看着却是触不可及，但若能照到一点月光她也满足。
　　铁娇娇的心思莫询当然不知，就算感觉到那灼人的目光也不去理会，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小猴子。只是这小猴子安静了不消片刻就露出本性，完全忘了自己上一刻险些殒命。
　　“二师兄，你是来英雄救美的吗？“
　　莫询听了盯着十三的那双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冷不防的给了她一记暴栗，“小泼猴，你是要以身相许吗？“
　　十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莫询道“其实我现在还没弄明白什么是以身相许，二师兄你知道吗？“
　　面对如此尴尬的问题，莫询面不改色，“比如你嫁给我，就像你曾经说的，给我生个娃娃侍奉左右养老送终。“
　　二人如此义正言辞的问答，心中都觉得正经不过，很是认真，尤其是莫询，可在旁人眼中这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调情啊！有人看戏，有人却是终于看不下去。
　　“桃儿！“
　　这满含情意的一声呼唤看似无意实则故意的打断两人。
　　萧天易一身绛紫色的云纹锦袍，金冠束发，玉带缠腰，贵气逼人。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和那把精美绝伦的玉扇更是衬得他风流邪魅。
　　“桃儿，瞧瞧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今日同穿了紫色。”萧天易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莫询。
　　莫询并不理会萧天易，可心中想着十三终于还是来了京城，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凉？这几日他也想了许多 ，若说十三对他无情，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只是他并不确定十三对于他是到底是哪种，只怕是十三自己也不明白。至于萧天易，莫询心中也有了计较，十三是他一手带大的，十三对萧天易究竟是何种心思可能十三自己也不明白，就像方才她问自己何为以身相许，其实她并非全然不知，却当真是似懂非懂。
　　真不知这小猴子何时才会开窍！
　　这边莫询自我苦恼，那边萧天易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接到消息拼命赶了过来，却终是落于莫询之后，看着十三扑到莫询怀里，看着他二人脉脉含情，看着他们三言两语中就似要私定终身，看着
　　他看不下去了，他萧天易可以装疯卖傻，可以忍辱负重，却不可以坐以待毙，忍痛割爱。
　　看十三不答话，萧天易也顾不得什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类，忙上前抓起十三的手问道“桃儿你怎么了，我若是哪里惹你生气你尽可发泄，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着还抓起十三的手做了朝自己捶打之势。
　　换做以前，十三肯定是噗呲一笑，娇嗔道“打死你个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登徒子。”可是眼下十三淡淡一笑，挣脱了萧天易的手从怀中掏出那块黑玉塞进萧天易手中道“我来京城就是想把它还给你，我终是要回到云雾山，留着也无用。你是皇子，有些东西是逃不掉送不走的，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萧天易明显的被十三的话惊到，说不恼那是假的，此刻强压下心中怒气，但是眸子却是沉了下去。
　　“这话谁教你说的？“萧天易可不认为十三在意这些东西，而且这也不像她说出的话，”你我初识时我已表明身份，现在再说这些岂不是明显的敷衍我吗？“
　　十三这一路上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在马车上与子健谈天说地，子健虽说是第一次离家却是应了那句“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学识见解一事上大有赶超凤仪之势。对于萧天易的分析比之凤仪更犀利直白，甚至结合了宫廷秘闻，诸国局势与萧天易所处的尴尬处境已经与他国或是朝臣联姻的可能与利弊一一剖析。所以在进京之前，十三其实已经做了决定。
　　“不是别人教我说的，我岂是那种任人摆布之人？是我这一路上京慢慢想通的。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刚刚我的天灵盖差点被一掌拍碎时那一刹我想到的不是你。就连你不曾及时救我，我心中对你也不怨不恨，我想我对你其实并非男女之情。”
　　十三的一番话在萧天易和莫询心中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你当时想到的是谁？“萧天易此时抓着十三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
　　“是谁不重要，总之不是你。“十三看着萧天易目中的失望和心痛还是狠下心来如是说。
　　“是莫询，你的二师兄对不对？“萧天易继续追问道。
　　“别逼我，我不想说，其实你自己也知道若是我和你这样下去，最好的结果便是你成功之后做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可是以我的性子即便是对你情根深种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更何况”十三顿了顿继续道“现在趁早说清楚对谁都好，这些你其实比我明白，你我其实根本不可能。”
　　萧天易瞟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莫询，然后看着十三，没有言语，就那么看着。看得十三这厚脸皮的人都感觉不自在故而眼脸微垂，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像是那抛却糟糠之妻的“负心汉“而亏心才如此。
　　“你对我是否当真无半分情意？“过了许久，萧天易终于开口。
　　“我“
　　十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萧天易截下。
　　“别急，问问你的心再回答。“
　　十三果然没急着回答，思索了半天才出声，没有直接回答萧天易的问题，脸上却也是难得的认真。
　　“这几日我想了想，总觉得你对我情来得太仓促。“
　　谁知萧天易听罢却突然笑了起来“想我萧天易自诩风流多情，天下女子为我伤心者不知凡几，今日栽在了你这小丫头手上也算是报应。你不懂情，却偏要与你谈情，这是不是世人说的自寻烦恼，自作自受呢？”说罢玉扇一摇，便头也不回的去了，一副肆意风流的做派倒与传说中无异。只是那眼底掩不住的落寞与哀伤还是被莫询抓住，就如那日莫询的心痛与心意被萧天易看穿一般。
　　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莫询心中对十三并无爱意也是不愿她卷入萧天易的皇权斗争中，十三之于萧天易不是软肋便是鸡肋。更何况这十五年间，莫询对十三不知不觉已经爱到骨子里却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