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从前之后》维常

1、Chapter 0

　　柳生夏名，现年三十三岁。长居美国，未婚无男友，有床/伴。
　　她大概属于“天赋异禀”与“年少成名”的典型。作为国际上神经外科方面的权威之一，她并不缺钱。然而她很缺乏时间。这是她放弃领养一个孩子的主要原因。毕竟孩子不是小猫小狗，随便请个保姆管吃管住就能养。
　　不过就连猫狗，柳生夏名也没养过。事实上医生或多或少都有洁癖，夏名也不例外。曾经也想过养一只宠物或许能够让屋子变得生动一点，但最后卫生问题令她望而却步。
　　不过没有宠物某种程度上也是自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告知家政服务自己即将出差冰箱不必补充食物，收拾个行李箱就能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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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必要，柳生夏名并不喜欢回国。
　　她的童年似乎格外短暂，青年时期泡在消毒水里，完全被大部头和各种实验占满，至于少女生涯，柳生夏名从未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神奈川的国中是一段因为遥远渐渐淡漠的噩梦，冰帝的高中是一段啼笑皆非的无妄之灾。
　　这样的环境里，柳生夏名拿着80.4的偏差值进了东大理三，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后来考了霍普金斯，绿卡什么的慢慢到手，故国旧梦什么的从此丢在身后。
　　接机的人也是熟人。院长家公子亲自出马。见了面，寒暄过后自然而然接过箱子，领着她往机场外面走。柳生夏名稍稍落后半步，环顾起熟悉又陌生的景物，稍微有点不适应。

　　“你变了不少。”
　　柳生夏名倏地一惊，然后下意识地扶了扶架在鼻梁的细框眼镜。这个动作引起了忍足的注意，他悠悠然一笑：“你和柳生君真是越来越像了。”
　　这就是熟人的讨厌之处。踩起痛处来总是稳准狠。不过虽然心理上还有轻微不适，三十三岁的女人比起二十三岁简直天差地别，至少此时夏名几乎刀枪不入，云淡风轻完全发自肺腑。
　　她隔着镜片瞟了忍足一眼，熟稔伸手自某处摸出一件硬物，指节若有深意地在蔚蓝色硬质书皮上叩了叩。忍足下意识望过来一眼，下一刻方向盘因他用力过猛打得一偏。
　　多亏车子刚刚起步还没上公路，速度也不快。
　　“忍足你买来的驾照吧！你找我来是救命还是谋杀啊！”
　　“那是奈由放的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不要用看变态的眼神啊！”

　　手忙脚乱过后，车子总算安全上了马路。车里一度陷入沉默，不一会儿，两个人渐渐都笑起来。初见的生疏感一扫而空。
　　“真是奈由放的？”柳生夏名好奇地拿起书翻了两页，嘴角略抽：“明明是你的taste嘛。”
　　“……这个真不是。”忍足侑士颇为无可奈何。“可能是奈由的妹妹上次拿给她的，我早就不看这些东西了好吗。”
　　不就是少年时阅读口味小清新了点吗，都十来年了至于每次都拿这个亏他？
　　“……”夏名摊手。
　　明明是某个人自作自受，怪我咯。

　　汽车由成田机场直奔医院方向。此刻正值华灯初上时分，东京喧嚣靡丽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不过时间不等人，也顾不得她刚下飞机奔波辛苦了，这一点柳生夏名颇能理解——
　　正这样想着，汽车无声的滑行戛然而止。夏名一愣：“唔？不要直接去医院吗？”
　　忍足探身向后座，把不薄的文件夹交到夏名手上：“嘛，其实病人的病情控制还算好，你现在去看也看不出什么来，明天才是专家会诊。片子我给你拿来了，你先看一看，早点休息养好精神——事先透给你也无妨，主刀说不定还要你。”
　　柳生夏名不由皱眉：“这件事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而且不是还有松岛老师吗？”
　　松岛俊辅，柳生夏名在东大读书期间的导师，脑神经外科的世界级顶尖人物之一。也是柳生夏名极为敬慕的一位师长。
　　“松岛老师的日程近期排不开。”忍足侑士平静地回答，“而你我都知道，脑出血本质上就是和死神赛跑。更何况，从未失手的Dr.Yagyu，以我们病人的年纪，迹部认为你才是能保证老人活着下手术台的最佳选择。”
　　“是吗。”
　　两个人隔着镜片冷冷地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夏名平静地移开眼：“我知道了。”她把文件夹放进包里。“会诊明天几点？”
　　“上午九点半。我八点半来接你。”

　　第二天一早，柳生夏名八点二十整装完毕提前下到酒店大堂，一眼望见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某人。她脚步生生一顿，下意识就绷紧了脊背：“迹部会长！”
　　某人臭着脸瞪她。
　　“……啊，景吾。”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尴尬地抚了抚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怎么是你来了？”
　　迹部景吾继续瞪她，不过，总算是纡尊降贵开了口：“嗯哼，昨晚接了个电话，有人在听说自己要主刀时缺乏自信了？这么不华丽的事情一定不会出现在本大爷的妹妹身上，是不是？”附带一个扬起下巴的冷笑。
　　“当然——不会。”柳生夏名脸上挂着假笑，心里头磨牙霍霍，扎了多嘴的男人一墙的小人，“Dr.Yagyu做过的手术从未失手，莫非你不知道？”
　　迹部哼了一声，眯着眼睛又盯了柳生夏名一会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吧。”

　　与会专家陆续进来，身处其间柳生夏名堪称年轻貌美。神经外科心外科这样的地方，四十岁叫做刚刚步入黄金期，五十岁或做年富力强，六十岁叫做业内专家，七十岁叫做权威返聘，总而言之，这是一片老龄化和男多女少表现得鲜明到极端的领域。在座的很有几位连助手都比柳生夏名年长几岁。
　　然而柳生夏名是此中天才。她二十三岁那年机缘巧合，得以做了第一台自己主刀的大手术。其后在霍普金斯又有导师赏识倾力栽培，居然就这么顺风顺水过来了。早年那时还有人暗搓搓盼着她哪天跌个大跟头，然而谁知这世上还真的有位机器人一样的女性，冷静、沉稳、技艺高超 、随机应变，细框眼镜下一双琥珀色无机质般漠然的眼睛偏偏令人敬畏又信服。
　　时日既久，美籍亚裔Dr.Yagyu从未失手的声名渐渐远扬。可以预计，哪怕她无意执教，过两年一个名誉教授的身份总能到手。

　　“情况很棘手？”
　　“啊？”夏名茫然抬头，回想了一下，才捡起来刚刚的问题：“啊，并没有。至少算不上我遇见过的最棘手的状况。”
　　她捏了捏鼻梁，又埋进了一堆的CT图里。“不过考虑到病人的年纪，手术还是要格外小心。”
　　忍足耸肩，递上手里提着的餐盒。“先吃饭吧。”

　　柳生夏名和忍足侑士相识多年。当年冰帝高等部同班三年，大学又都是念的东大理三，彼此知根知底，以至于相处起来生不出半点绮念。忍足长了张花花公子的脸，然而本人意外地纯情，现在的妻子就是高中时在书吧里邂逅的恋人。柳生夏名看上去纯然柔雅，打发时间的闲书却不乏重口味推理悬疑，解剖课下起刀子来面不改色，比许多男生还镇定。
　　病房里的病人是迹部景吾的祖父，八十二岁，病情不很乐观。迹部的母亲由美夫人是夏名的亲姨母，也是对夏名的成长影响最为深厚的长辈。别的不说，夏名接到电话立刻回国，并不是无事一身轻的。正常情况下她的日程已经排到了两个月后，为了转掉手上的手术，人情欠下大把。这个不必夏名去说，都是精明的成年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下午时下起了小雨。夏名眼睛发酸，站在办公室窗前远眺，恰看见楼下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司机举着伞护送一位夫人下车。正是迹部由美。
　　由美提着家里厨师煲的汤来医院看望夏名。夏名一边喝汤一边和她聊天，眼中全是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