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小话》红豆十九

26、青莲（2）

　　清涟有一双好耳朵，听力极佳，借着这个优点，她顺利的避过幽冥司的鬼差，寻到了主殿，偷偷翻看了关于梵音的生死簿，书上写着“因地佛梵音，历三世。一世投京城李家名长安，逝八十一岁，生平不详。二世投溪州沈家名玉泉，逝七十七岁，生平不详。三世投洛城锦家名玉，逝七十九岁，生平不详。”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溜出主殿，循着奈何桥而去。
　　好不容易，寻到奈何桥，看到桥前排着不长队伍，孟婆懒懒的坐在桥那头，队伍里的鬼怪们自己主动的舀着孟婆汤，竟看不到一个想要浑水摸鱼的鬼怪。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眼帘，他似乎正在跟孟婆说着什么，孟婆依旧懒懒的，只是嘴一张一合的，喻示着她是清醒的，他们似乎又聊了什么，孟婆略有些惊讶，往队伍的后面观望了会，而后便见孟婆亲自舀起一碗孟婆汤，递给他，他接过便喝，放下碗便往轮回台去了。
　　她耍了个小聪明，很快便到了她，看到桥头的孟婆正闭目养神，舀起一碗孟婆汤，正准备喝，猛然想起喝了孟婆汤就会忘了他的模样，忘了他的模样那还怎么找他，惊讶之下，小手一抖打翻了孟婆汤，就见孟婆一个眼神，过来两个鬼差，一左一右拎起她往桥那头走去，她一着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鬼差，一个箭步，直冲轮回台，恰好看到他投胎，她急忙跟着跳下去。
　　“胡闹。”呵斥声从下往上传来，随后，一阵疾风将她推出了入口，而后远远传来两个字，“回去。”她还想再跳，却被拦住了，孟婆牵过她的小手，将她送到了主殿，“冥君呐，你这样无故给我增加工作负担，很不道德啊，我要求工资翻倍……”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惊得她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呆呆的看着身边的孟婆。
　　冥君只是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说道：“本君近来耳朵不太好使，小孟啊，你在说什么？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挥了挥衣袖，只见孟婆张了张嘴，还未发声，下一秒人就不见了，门口幽幽传来几声，“太不道德了，我要罢工……”
　　“可以，你走吧。”冥君对着门口说了声，瞬间没了声息，只留下一串疾步离去的脚步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
　　“哈哈……”一阵笑声从她身后传来，不由得转身，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你就是那朵小莲花，看来他花了不少心思嘛，长得确实不错。”清涟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他们怎么都认识她？她又是谁……
　　看着面前一脸懵的小姑娘，她牵着她坐到椅子上：“我是初莺，你叫我莺莺姐就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要跟着我了，直到梵音回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糯糯的声音，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这个嘛，快则两三个月，慢则一年。”初莺耐心的解释着。
　　清涟低下头，在心里暗暗的思忖着“书上分明写着八十一年，七十七年，七十九年，至少要两百多年，怎么会这么快。”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凡世的时间与幽冥司的时间算法不同。”初莺看穿了她的心思，“别担心，很快你们就会见面了。”她只是沉默的坐着，不回答不提问。
　　在幽冥司闲晃了几天，倒是晃出了一条“密道”，拐弯抹角的询问了初莺，才知道这条通道是通往凡世的，幽冥司的各位有时闲得无聊了，就从这条通道出去到凡世闲晃什么的。既有如此的地方，岂有不去之理。好在从音天出来前，去了一趟珍宝阁，原是想要寻个能有帮助的法宝，不想误打误撞捡了颗仙丹，据说是可以改头换面的。
　　清涟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吞下了仙丹，捏了个方学会的隐身诀，借着自身的优势，顺利的从通道来到了凡世，好在初莺介绍通道的时候，讲的仔细了些，她才能够直接来到京城。经过一番打听，得知李家的小公子长安自出生时就带有恶疾，李老爷为保小公子安全，特将小公子送去了城南的风华台静养。

　　“风华台，是京城有名的寺庙，香火却不旺盛，不仅寺里明文规定：非有缘人概不接纳，就连山脚都立了“非有缘人，概不接纳”的石碑。然总有这么几个不死心的人，城东的首富钱大爷就是其一，不仅连风华台的影子都没见到，更是在山中迷了路。寺庙从来都是广施天下人，从没有一个如风华台这般。”
　　清涟想起来之前，在茶肆喝茶时听到的关于风华台的叙述，现在走到山脚，才明白这话不假。好歹也是在梵镜呆了千年的莲花，自然可以感受到这里的灵气。凭着心里的感觉，顺利的来到寺门前。寺门开着，有一个小和尚在院中认真的扫地。
　　“梵音。”她急匆匆的冲过去，一把抱住正在扫地的小和尚，“原来梵音小时候这么可爱呀。”放下她，又捏了捏他的小脸，牵起他的小手，转身就要走。谁知，小和尚却挣脱开她的手，拿起扫把，继续扫地。
　　“长安，过来。”循着声音，清涟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身粗布麻衣，显得平和安宁，“即是有缘之人，便进来上柱香吧。”老者的话似有一股吸引力，她不由自主的进了大殿，接过小和尚递过来的香，虔诚的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接着又拜了三拜。
　　起身后，对着老者，拜了一拜，说道：“您方才唤他长安？可他明明是梵音呐。”
　　“你想的人是他，你见到的是他，不就行了，何关名姓？”平和的声音再度响起，老者牵着长安的手往后院走去，留下清涟一人，望着大殿上佛祖的金像发呆。
　　她虽懵懂着，可这千百的修行就是为了他。回音天前，她想着既然他来接她了，那她定是跟定他了，不想，世事难料，不过几日，他便到凡世历炼，而且是走的轮回台。既然决定要跟着他，她便是轮回也甘愿。好在老天还是心疼有心人的，她依旧找到了他，这一世她要陪着他长大，成人直到老去。
　　她觉得这样就很好，无论他是什么模样，他在她便在。
　　十年，她跟了他十年，年年中秋，他都在，唯独今年他不在身边了，往后怕都只剩下她了。
　　那天她在山中闲逛，无意中听到老者和他的谈话。
　　“长安，你父母昨日来了家书，不日就要接你回家了，而且你身上的伤已经大好，该学的你也都学了。入我佛门十五年，便要知道怜悯天下苍生。”是老者的声音，“你去吧。”
　　“是，师父，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望。”长安温润的嗓音响起，恭敬的跪下向老者扣了三者响头，而后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走远，老者叫住了清涟：“小丫头，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她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语气不善道，“他都要下山了，你怎么还要他守清规戒律？”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老者也不生气，反而笑着看她，说道，“莲心难得，小丫头珍重。”
　　她原本瞪着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怎知莲心……”似是想起什么，收回了后半句。
　　老者看着她，又笑了笑：“回去吧。千年修行不易，莫负了他的一番心意。”随后招来一朵祥云，驾云往彩霞深处而去。
　　她的手中捏着一个酒杯，眼角划过几滴眼泪，落进酒杯，混在酒中，原本清冽的酒水，此刻却有苦意。
　　又一天，她欢喜的寻到李家，门房却将她当作小丫头轰了出来。她捏了隐身诀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想着他看到她，定是欣喜的，不想路过花园时，看到的却是他与另一美好的女子笑谈天地。此后日日跟着他，可他眼中依旧没有她。
　　桌面上凌乱的摆着酒杯酒壶，泪水早已漫过她的脸颊，混着酒水一杯接一杯的被她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