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小话》红豆十九

10、月末（2）

　　六月十五晴好
　　自几天前闹了这么一出，王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王爷的未婚妻叶小姐还将此事捅到了老王妃那里，说什么她不介意王爷身边有别的女人，可那女子怎么也不能在婚前这么放肆，落了她的面子。老王妃是个心慈的女人，看到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这样哭哭啼啼的，甚是心疼，便把我叫去训了一顿，还要让我去跪一夜祠堂，虽然我喜欢王爷，可这原本就不是我弄出来的，与我无甚关系，我自是要驳一驳的，谁成想我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听到消息的王爷丢下手头的事物，就匆匆赶到，说什么是他考虑不周，让叶小姐受委屈了，愿意同我一起去祠堂思过。这不是摆明了不让我好过吗，说的是有多疼我，但王爷都开口了，我也不好多说，老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大家退下了，走的时候，叶小姐狠狠剜了我一眼，眼睛里有不甘，有愤怒。原本见到王爷，叶小姐是要让他陪着出去走走的，然而王爷却说要尊母训，去祠堂思过，还将我拉去祠堂陪了一夜。
　　这祠堂都跪了，而且是王爷陪着一起跪的，老王妃这算是默认了我，我自是可以继续住下去，可我还未过门，更何况王妃即将过门，自然不能称夫人，然也算是府里的主子，府里的人见到我便喊一声“月小姐好”，弄得我受宠若惊，不知所措。这几日，王爷有事没事都会拉上我散步，赏花，出门，或是他来月牙小居，也不说话，翻翻我看的书，与我下下棋，有时候夜深了也不离开，占着我的床，盖我的被子，而我只能妥协，如果不妥协只能趴桌上休息，我试过一次，结果他真的就不理我，让我趴在桌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我跟散架了一般，自此我宁愿挤在角落里休息，也不趴在桌上休息。
　　这样在他眼皮底下生活的日子让我很没有自由，好不容易挨到了他有事要出府，恰巧不能带上我。我兴冲冲的离开王府，往热闹的大街去，走到一处布店，进去换了身男装，才往明月客栈而去，随后两位潇洒的公子哥，一人牵一匹马往城门而去。却不知远处明月客栈的阁楼上，有人正观察着离开客栈的两人，随手一挥，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出了城门，骑上快马，一路往南而去。
　　青草悠悠，繁花满树。
　　“沐沐，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满眼的喜欢。
　　“就前几日你被关在府里出不来，我一个人无聊就出城走走，然后就找到了这里。当时我就觉得你会喜欢，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这里游玩，怎么样？”邢沐期待的看着我。
　　“非常喜欢，简直是太喜欢。”对着空旷的山谷，我大喊着，“啊……”，回声一遍一遍的荡漾在山谷中，“我们去那边看看。”
　　两个女扮男装的少女，手拉手在山谷里奔跑，笑声回荡在山谷里。
　　另一边，跟踪的人影已经回到了明月客栈的阁楼，并报告了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不清楚，王爷既然怀疑她是细作，为什么又会喜欢上她，王爷似乎变了，不再像以前杀伐果断，冷漠无情，因为他刚刚清楚地看到王爷上扬的嘴角是在笑，很温暖的笑容，而不是以前冰冷无情。他看得呆了。
　　“零度，你在想什么？”虽然王爷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可还是同以前一样一眼就看穿了他，他毕恭毕敬的回答：“我在想，王爷你似乎变了。”
　　“哦。我变了。”月萧只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也许吧。”自从遇到她，莫名其妙的救回她，带她回府开始，他就开始变了，每每看到她，这样清澈的笑容，好似她从未经历过那些苦难，慢慢的他开始害怕看到她清澈的笑容，所以他开始忽略她，每次远远注意到她的身影，他都避开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在意她，谁又知道他止不住地偷偷照顾她，她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里安然无恙，自由自在。
　　这回答确实出乎零度的意料，而后听到一声：“下去吧。”零度行了个礼，转身就消失了。独剩月萧一人看着远处的高山良久，他也知道这两个月每个月中和月末她都会被人带走，天亮前带回，每次他都追踪不到那人的位置，他一面担心她的安危，一面又担心她骗他，原本今日他为了接待他国使臣出了门，再加上这几日林沫被他闷坏了，就放她出府，却不想他前脚刚出大门，她后脚已经换好男装了，还约了朋友往城外而去，他以为她真的是细作，便派人跟踪她，而她真的只是去游山玩水，是他多心了，放下酒杯，往城门口而去。

　　两人玩得累了，回头去寻马，准备回家，在谷中兜兜转转几十圈，又回到了原地，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被困在谷中的两人，不免有些着急。
　　“末末，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一阵小风吹过，风中隐隐夹杂着药香。
　　“是从那边飘来的。”我指着飘来药香的方向，“我们往那个方向走，也许能找到人家，寻到回家的路。”两人顺着药香而去，大约走了一刻钟，眼看就要到达小木屋，我捂着肚子痛的晕倒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丑时一刻了，邢沐守在我的床边，趴在床沿睡着了，我已经无事了，轻轻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拿过外套披在身上出了房门，记忆里似乎有这个地方存在，温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醒了，就过来把这碗粥喝了。”
　　循着声音望去：“风澈。”连自己都吓一跳，我怎么会认识他，“我们认识？”这一问又吓了自己一跳。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点头，眼睛里有星辰漫天，我认识这个温润的男子，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我只记得你的名字。”
　　“末姐姐，你醒了，快点把这碗粥喝了。”眼前的小女孩捧着一碗粥，看得出来这是一碗满是心意的粥，分明还飘着热气，定是有人时时热着或是刚煮的，就等着我醒来，接过粥的一瞬间嘴里不自觉叫出了小女孩的名字，“小清。”
　　一阵焦急声从房内传来：“末末不见了。”打断了我的思绪，然后房内出来一个衣衫凌乱的穿着男装的少女，看到正捧着粥的我，小跑过来，摸摸我的手，捏捏我的脸，才放下心来：“末末，你醒了，怎么不叫醒我，还下床了，吓死我了。”她拍拍自己的胸脯，安心的抓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算是压惊。转头又问我：“你们认识？”
　　“好像是的，可我只记得他们的名字，不记得其他了。”低头默默喝了一口粥，回答道，又转头看看小女孩和那个男子，期望他们可以告诉我。
　　“哥哥，末姐姐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上次，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不是不记得我们，就是记得名字不记得其他。”小女孩不满的看着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前的蛊毒又是怎么回事？”邢沐明显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蛊毒又是怎么回事。我不解的看着粥，“这粥里似乎有元息草的味道？”
　　“看来末姐姐是要好了呢，哥哥，你说是不是？”小女孩兴奋的围着我转圈圈。听得我和邢沐两头雾水，互相看看，又望向那男子。
　　许是我们的目光太热切了，男子好听的声音响起：“元息草，有安魂忘忧的作用，前几次你都没有尝出这味道，说明你体内的蛊虫还很顽强，而这次你却尝出来了，说明蛊虫已经有些熬不住了，再有两次就可以完全逼出蛊虫了。”
　　“那就是说，末姐姐不会死了，而且再也不会忘记小清了，是不是，哥哥？”小女孩一脸期待的望着男子，满心的欢喜。
　　听小清这样说，我和邢沐就更糊涂了，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这时，男子示意我们都坐下，给我倒了杯茶说：“元息草回味甘微苦，喝口茶压一压。”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一年前……”

　　我不知道的是他隐瞒了我的身份，只说我莫名落到了他的茅草屋前，那时我还没有失忆，也没有中蛊毒，我告诉他我叫林沫，来自另一个时空，整天围着他说一些奇怪的话，那时他常常出去找药，我就陪着他病弱的妹妹，许是我的乐观感染了小女孩，她真的一天天好起来，就只差最后一味极重要的药就可以治好小女孩了。
　　那时他得到消息最后一味药在凌月国凌越都城的月王府，便带着我们出了山谷，不成想遇到埋伏，为了护我们安全，他杀出重围，我为小清挡了一剑并吃下了他们为小清准备的安魂蛊，被他们控制，我用仅剩的意识控制着自己为他和小清挤出一丝逃跑的时间，他将身上唯一的一颗清元丹给我吃了，欲带我一起离开，而我却狠狠推开他向着袭来的剑而去，拼尽力气让他带着小清走，他只好带着小清先行离开，后来他再回去找就已经不见我的踪迹了，他以为我被他们带走了，还夜探无疆阁，可一直都没有找到我，直到小清熬不住了，他去月王府取药时，无意中发现在院子里小憩的我，便将我弄晕了，查探了我体内的蛊虫气息，回来后一边为我制解药，一边调养小清的身体，之后每半个月的夜里我都会被带出府服用解药。
　　原来如此，我因服了解药之后又吃了元息草，难怪我会记不住自己半夜出门是为了什么。我正为知道真相而开心，旁边的邢沐确是呆呆的，就像听了十分不可思议的故事，其实我自己也是很惊讶的，不过这都过去了，也就无甚奇怪了。
　　夜已经很深了，风澈本是让我们休息一夜，明日再送我们回去的，然沐沐忽然大喊“不好”又急的团团转，着急回去，风澈只好将我们送回去，出了山谷，山林里灯火通明。风澈只淡淡说了句“有人来接你们了，我先走了”就消失在夜色里。我们还沉浸在有轻功真好的愿望里，已经有人看到我们，淡漠的语气跟他的人一样单刀直入：“他是谁？”我凑近看了看他的眼神，含着一丝怒气。风澈该是没有得罪这个人，我回答的半真半假：“救命恩人。”
　　邢沐趴在我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转身走了几步，却听到一声不怀好意的声音：“沐公主，你拐了本王的王妃，也不道个歉再走。”我不解的看着他们两，只见邢沐尴尬的笑笑，拉过我，“对不起，末末，我骗了你，其实……”
　　“不错，她是我凌星国的星沐公主。”轻佻的语气，不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妹妹，摇着扇子已经到了月末眼前，收起折扇，轻轻捏着月末的四只手指，弯腰欲亲，顷刻之间，就见那男子的手被背在身后了，口里喊着：“疼疼疼，你这面瘫子，快放手了。”
　　“月萧，放开他吧，他这不是没得逞嘛。”如清风过境般舒服的嗓音，听了一句还会想要听第二句，只想沉浸在这嗓音中过完生生世世，过来的是个与轻佻男子长相一样的男子，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让人分明感觉出这是两个人。
　　月萧看着我打量二人的样子，轻哼了一声，放开了轻佻的男子，转过身，抖开披风把我包在披风里他的怀中，挡住了我看他们的视线。他的怀抱很温暖，我从披风里探出脑袋，正好看到邢沐将轻佻男子拉到一边，两人耳语了几句，然后故意大声的说：“二哥，大哥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好去接接。”然后另一个声音接到：“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来不及跟你说。”
　　我转过头刚好看到邢沐的大哥嘴角抽了抽，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脸上至始至终都不见怒气，心里想着真是好脾气啊，人又温柔，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了，从头顶悠悠的传来：“他脾气好，人又温柔？”一个恍惚，我不自觉的回道：“你也这么认为，看来我看人还不错。”十分满意自己看人的眼光。忽然觉得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带着我踮起脚尖，我转回头，我的唇正好擦过他的唇，我怔了一下，耳边传来一丝热气，“王妃好手段，投怀送吻都这么不经意。”
　　“我……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红着一张脸扭过头。
　　脖子上凉凉的痒痒的，欲伸手去抓，耳畔又传来热气，“不是故意的？”
　　“额？”我完全呆住了，这是被调戏了，果然是情场老手，我这个新手完全只有被吃豆腐的份嘛。
　　他似乎很喜欢凑在我耳边说话，若有似无的热气无疑给这淡淡的嗓音增添了一抹暧昧，“你不是故意的，我却是故意的。”说完也不管别人诧异的目光，带着我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