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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窦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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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总算是完成了。
宝瑟轻舒一口气,将笔搁置一旁,缓缓地吹着还未干的墨迹。
也不知道画得对不对,大概就是这样的样子了。
“宝瑟!”轩昭又突然闯了进来,不过她已经见怪不怪了,盘石压好画,她便起身相迎。
“宫人们说,窦华容在教几个宫女跳那晚宴席上的舞蹈呢,一起去看看嘛!”她牵住了宝瑟又一次向门外拉。这次宝瑟倒是顺从,看了一眼未干的画作,还是跟着出去了。因为,她也想再看一眼《雁南翔》。
两人又来到众人簇拥的中心,窦华容并未起舞,只是在教导宫人们练习动作。她看到轩昭和宝瑟,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地上前行了个礼。
“窦宫人今日不亲自示范吗?”轩昭问到。
窦华容歉身:“华容几日来身体不爽,所有先歇着几天。只是宫人们争相想学新舞,这才出来看一下。”
轩昭看了一会儿宫人们新学的舞姿,实在不及华容半分,便觉得无味。“你们还是都退下吧,过几日在练。”她一吩咐,宫人们都四散退下。
窦华容也没拦阻,她一直在看着轩昭身边的宝瑟,她应该早点注意到她的,那个人的心里,果真是有她吗?
“华容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就该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想别动。何必急着这些天授舞呢?你赶紧回去养着吧。”轩昭遣散众人,只不过是想能让窦华容休息。她喜欢看她跳舞,可不想她累坏身子。
可窦华容却朝着宝瑟一笑,又回轩昭说到:“可宫人们急着学。谁不想多点艺能,好在这宫中博些宠爱怜惜呢。”
这话,宝瑟听懂了点,她该是在说给自己听吧。
可轩昭未懂,“这些宫人们也真是的,就你这舞艺哪是这么好学的。再者,若是人人都会,人人皆舞,这还有什么稀罕。”
窦华容有意无意的望着宝瑟,宛然一笑:“公主说的是,可是总有人会有那样的心思。富贵荣华的机会这宫中实在太多,谁不想得呢?”
“窦宫人冰雪聪明。”宝瑟终于开口,“人心皆有私,但也不能同等看待。兴许,也有人是单纯欣赏这倾城一舞,艳羡罢了。”
这下,轩昭也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人,嗨,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窦华容将这些话收进耳内,还是还以笑容,她道了个安福:“华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待她走远。宝瑟终于发问:“公主,说说她与太子的事吧。”
轩昭轻叹一口气:“她这样,是因为她喜欢冕哥哥,可是冕哥哥似乎更在意你。”
宝瑟点点头,她看得出来。
轩昭缓缓道来:“冕哥哥的生母是舞坊一个普通宫姬。对她,宫中之人一直知之甚少。听说父皇那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皇子。也许是薄情,也许也是其他缘故,父皇一直未将他母子认回。窦华容从小就被舞坊的宫人认养进宫,与冕哥哥一起长大,可算是青梅竹马。”
“那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宝瑟说到。
轩昭却摇摇头:“相伴相随,青梅竹马,舞坊的人都说他们小时候是形影不离。可是,冕哥哥12岁终于被父皇认回,成为皇长子,可那之后,便对华容姐姐冷谈异常。”
“这又是为何?”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时我还很小,在宫中玩耍时,不下一次看到窦华容去冕哥哥宫中想找他玩耍,却总被置之不理。有一次,似乎还叫一个宫人还把她推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听着轩昭的叙说,宝瑟觉得不可思议。既是两小无猜的玩伴,怎么可能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
“我母后早逝,没有嫡子,冕哥哥随后便被立为太子。他的学业授道多了起来,忙了起来,却也更疏远了窦华容。他像是刻意,总表现出一副冷谈厌嫌的样子,其实对华容来说太不公平。她虽只是宫人,却与冕哥哥有相伴之谊,实在不该遭此冷遇。”轩昭也在不住的叹息,她其实挺喜欢窦华容,她身上有股执拗和倔强,有不同于一般宫人的傲气和冷艳。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吸引不了轩冕呢。
宝瑟听着,也记着。“这世上最难懂的是人心,最难消受的是真情。”她说到。既然是刻意,那就并不代表轩冕不在意,他作出这番拒人千里的姿态又是为了什么呢?她真是想不了,也猜不透。
日子过的挺快,在这宫中住下近一月的时间,轩傲命轩昭、宝瑟二人一同读书授课习舞。这对宝瑟来说倒是好事,至少轩昭没有时间总拉着她四处乱跑。她能静心、抒怀,读写书,做点安静的事。轩昭喜动,爱嬉闹,不过因为宝瑟的缘故,她有时也难得能坐下一起读些书。北汗的书信物件一直就没断过,轩昭更多的时间喜欢听宝瑟诉说关于北汗和赫连溟的一切,虽然宝瑟知道的无非那么一点。而她更喜欢日复一日向宝瑟倾诉她的内心,那种少女怀春,那份对赫连溟未知的向往。
宝瑟明白,那个高大尊贵的身影,其实进驻在轩昭的内心。
让窦华容教授二人习舞,是轩昭向轩傲要求征得的。她没来由的喜爱窦华容,更爱那种起舞时候的美感。可是,窦华容总以身体为由推脱了。她在避宝瑟,这谁都知道。
看来,这误会是真的深了。其实,从那次散席之后的亭中相遇,宝瑟根本没有再见过轩冕。
这天,她带上那幅早已做好的画,径直朝舞坊走去,却不想半路上,遇到了窦华容。
窦华容只是奉迎了一个安。“华容近日身体好转,正要去向公主请安顺道授舞。”
“窦宫人这一病,可病得好久。”宝瑟说。
“病总有好的一天,华容可不敢耽误两位公主习舞。”她问道,“怎么只见您一人,公主未与你同在?”
“昭儿忙着北汗的书信回礼。”她靠近了窦华容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窦华容顿觉几分好奇。
宝瑟从怀中掏出那幅画,递给了窦华容。
她摊开一看,画的是一件精透巧丽的银彩舞衣,美艳异常。
“这是……”很漂亮,这是一件精心之作,她有些看呆了。
“这是南阙宫人们跳《雁南翔》的舞衣。雁南翔是南阙宫舞,只有在大宴时才能看到,所以我仅仅是凭着记忆画了下来,也不知画得全不全。”她看着窦华容友善地笑着继续说,“你跳舞时那件羽衣昭儿觉得好看就借来,我看过,它太轻了。你一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舞衣。你可以请舞坊的制服宫人们照着这图去做了试试,兴许合适。”
“谢谢。”窦华容将画仔细收好。
“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宝瑟继续说道,“我对太子无意。太子对我,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所以请不要对我报有他意。”
没想到窦华容听闻这些后,脸上拂过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我并不在意。”
“你不在意?”宝瑟不解。
“我不在意他对你或对谁有意。我在意的是他对我无意。这宫中想攀附他的女子很多,也许你觉得我也是其中一个。难道我能去在意每一个人吗。”她笑得有些苦涩和无奈。
宝瑟也无语了,不是当事人,怎能理解个中滋味。
“心里的事,还是让它放在心底吧。”窦华容慷慨一笑,“我心中的烦忧一直在,可若总是去在意,活得就太累了,不是吗?”
心里的事,果真还是只能放在心里。她们都一样,那些她们心里想的,说出来,无人知,埋心底,最好。宝瑟赞同地笑了笑。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画?”窦华容开始对宝瑟有了好奇的好感。
宝瑟点点头,“还有……”她说到,“我想再看你跳一支《雁南翔》。”
窦华容冰雪聪明,她领悟了。她想家,想她的故国。在这深宫之中,这也是孤苦的人。她轻柔地将她的手挽起:“跟我来吧。”
在内湖畔的绿地上,只有她一个观众,窦华容翩然起舞,尽情尽性。
这个善舞的宫人,高傲,灵巧,聪慧,冷淡,却并不如芒刺。有这样的倾城色艺,当是这宫中的奇女子。宝瑟真真地这么觉得。
窦华容就像一只雀鸟,或盘旋,或低垂,云袖缠绕薄纱飘舞在空中,那轻的就像要飞起来。她旋了起来,脚尖快地就像在搅动一阵风,突然又一个止步,那裙摆似一朵莲花般张开又伏地,一双柔荑顺势划过肩头,半怜半笑般托起脸颊,再微微一含颈。
宝瑟看的有点恍惚,仿佛是南阙宫中的月台上,最美丽的舞姬曾为君王庆生而献上的舞蹈,多么像,多么真,却更美。波光映日,晓风摆绿,这是多好的景致。该开心点,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好好过,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对得起那些为救她而牺牲的宫人,对得起轩皇的恩德。这个地方虽然陌生,但却是她从此后的家,这些人虽然不是家人,但不会伤她害她。命运既定,别去烦什么忧什么了。想到这些,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迎着日光和清风,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将来,怎样,谁知?今生,如何,谁收?不去想,不去怨,这样多好。
一波涟漪,微微荡漾开,就像划开了一道清澈又平缓乐章,慢慢袭来,围住了她们和这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