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旧事》元宝汤圆

1、似是故人归（一）

　　厚重的南京城墙，青砖间隙夹杂了白青石灰，也不知是十一月的寒冬白了墙，还是这千百年的城墙晕染了颜色，蒙蒙一片。

　　这是一九三几年来着？春姨已然记不清了，她倚着红木窗格子往外看呢，窗户玻璃外面起了一层水雾，迷迷茫茫，她什么没看见，可她就是看着。半晌，回身，左手的青葱玉指夹的香烟都不知觉燃了一大半。于是她捻灭了烟，抽出衣襟上的帕子擦擦指头。拿起身畔矮几上的一本杂记，悠悠翻了起来，青蓝封面上隐约有“板桥”二字，春姨吟出一句：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归。
　　外面寒风袭袭，呼呼而来，卖报小童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许督军后人回国祭祖，我中华抗倭前方大捷。。。许督军后人回国祭祖，我中华抗倭东北大捷。。。

　　这南京城自入了冬，就阴雨连绵，看着天色阴沉，估摸着没几日会下雪。巧了，这日早上便下起了小雪，缀的“乌衣巷”的院落里银白一片。院落的高墙上蓄不住雪，化作了细水沿着白灰高墙蜿蜒而下。尽管南京城一片素装，应对前方战事庄严肃穆，但乌衣巷里的柔光缱绻，琵琶丝竹却从未停歇过。这乌衣巷，是秦淮河畔最瞩目的“莺莺乐土”，而春姨作为乌衣巷的执掌人，已经很多个年头了。坊间说道春姨，都是窃窃私语一句，嫩的跟个妖精似的，不见老。

　　眼见着纷飞小雪，变成了鹅毛大雪，管家老丁头匆匆由外头奔了进来，春姨和一群姑娘正在屋内榻上悠悠然烤着炉火，抬起凤眼瞥了管家一眼：“老丁头，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老丁头六十开外，面堂带着一股粗糙的红色，是个火爆脾气，说话大大咧咧，有些气喘，声音洪亮嚷嚷道：“我老头说了巷里这几天不接客人。奶奶个腿的，什么屁劲官员硬说晚上要给许家少爷接风洗尘。按我说，接风洗尘去那饭店酒庄就好了，来我们这儿，明摆着一群奶奶腿。”

　　一群姑娘“扑哧”都笑了，最中间靠着春姨的丫头，叫烟花的，就接口了：“哎哟喂，瞧您老讲的，指不定是看着您老当年跟着许督军的马上风姿，要让许家少爷唤您一声‘丁叔’呢！”老丁头是臊的一脸红，忙支吾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马上呆了几年，使不得使不得。”这一说，周边姑娘们各个笑的掐了气，捂着肚子揉着药，眼泪都下来了。

　　春姨也是笑，尔后禁了禁：“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丁叔 ，你去跟来的人说一下，晚上备家宴。”老丁头听了，蹙眉，回复道：“春姑娘，我听那边意思是要西式的盘盘叉叉的，要开个晚宴什么，姑娘您看。”丁叔询问似的看着春姨，春姨也不答他，就说：“你让厨房奉公今晚做一席他拿手的淮阳菜。”老丁头点头，出了屋去厨房。

　　春姨微微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差不多都散了吧，姑娘们也都回去准备吧。”姑娘们笑闹间歇，陆续离去。春姨又拿起矮几上的杂记翻了几页，细细看起来，余光瞥见，烟花的梅花小袄被厚厚棉布门帘盖落不见。

　　屋内似乎有一声微不可听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起来码字抒发抒发郁闷。。。愿大家日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