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偏又春光好》小舒木

26、关于廉价

　　易原的目光沉重惊痛，他抓着四又肩膀的双手扭曲而有力。四又脸上浮现出一种怪诞的笑意：“做了什么？易原，男女之间，做了就做了，你说做了什么？”她咬字重而准，眼神里存了点挑衅。
　　易原一拳砸在四又的脸边，四又听见一声闷响，她不用侧脸，用眼角就能瞄到一层模糊的血色。易原捏住她的下巴，力道极大：“就为了一个角色，周四又，只要你开口，现在我什么都能给你，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卖得这么廉价？”
　　“一个角色，廉价？”四又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她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推开了易原“早在你走那年我就把自己卖过了，按斤按两任人宰割，你现在说我廉价？！”这一声喊出了四又全部的力气，喊完之后，两人都愣住了。
　　四又转身要走，易原拉着她的手臂，声音闷闷地传来：“说清楚再走。”这声音没了刚才的怒气，却让四又背脊一寒，觉得整个人累得几乎要瘫倒，她不说话，易原也不肯放她走，这就像，两人此刻的死局。
　　还是四又屈服了，她背对着易原，连声音都仿佛苍老了许多：“既然你要听，我就告诉你。你是知道的，那时我妈得了重病，胃癌，到那时，我爸甩手山芋一样离了婚，我和我妈一无所有离开了那个家，几乎是等死，后来学校组织了捐款，”
　　说到这，四又的背影有些抽动：“我妈终于做了手术，手术那天应该就是你走的那天。可是那段时间，我们母女的运气实在是差，手术过程中，医生发现，癌症扩散了，转移到了子宫里。”
　　易原震惊地看着她的背，似乎想透过她的背看到她的表情，周四又低哑的声音继续传来，“第一次手术，捐款早就用光了，根本没有第二次手术的钱，亲戚们也不肯再见我，连一个肯让我进门的都没有，我走投无路，那年我不过高二，易原，你觉得，我能卖的还有什么呢？”
　　易原的手微微发抖，周四又趁机拽出了自己的手臂向前走去，在手搭在门把手上的一刻，她看见易原投在门上的影子，那影子孤零零的，四又在虚空里摸了一把，又补充道，
　　“我原本不想把这些告诉你，遇到我之前，你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离开我之后，你算得上少年成名鲜衣怒马。唯独中间那一段——喜欢我，对你而言，不是个轻松的事，所以再见面，因为我心里的一点点奢望，我总想隐瞒着这些烦恼的旧事，好让你我都轻松一些。”
　　四又转过身，对易原笑笑：“不过现在，你说得对，总不至于连朋友都做不成，朋友之间，这些事情总该坦诚。”那张带泪的笑颜竟然有几分美好，易原又震惊又心疼，恍惚之间，觉得她好像出了门，他急急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抓到。
　　千万句话压在心里，易原却觉得，面对这个小小的女人，不管是怜惜，是后悔，是埋怨，是喜欢，他一句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