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叔》愚人阿痴

7、一条黑裙子

　　我常常抱怨学校的午餐很难吃，烟叔于是经常晚上在家做饭，等我吃完他再出去应酬。
　　“你的舞鞋破了一个洞，我给你买了一双新的，放在桌上了。”烟叔说。
　　我点点头，唔了一声。
　　我满心酸楚，食不知味。
　　“我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你吃完就去做功课，不用洗碗。”
　　烟叔啪地关上门，噔噔噔地离开了。
　　我抱着饭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从窗户外传来桃花的香味，空气湿湿的。我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关上，依旧回到餐桌前抱起饭碗。哭出来的感觉好多了。我要在黑暗里继续哭一会。
　　我把长头发打散，外套脱掉，穿着吊带在略带寒意的初春哭泣。
　　我想，也许我哭的很美，也许何楚看到我这个样子，会爱上我。
　　就像我看见他在阳光下的样子，爱上了他一样。
　　门又一次打开，烟叔急匆匆地走进来，说：“忘记拿文件了。”
　　我把头埋进碗里，唔了一声。
　　“怎么不开灯？”
　　“不想开灯。”
　　烟叔的脚步顿了顿。
　　我吸吸鼻子，对烟叔说：“我喜欢的男生，喜欢上了别人。”
　　说完这句话，我的泪水决了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烟叔犹豫地走近两步，然后停住。
　　我哭着继续说：“他叫何楚。他真的长得很帅很帅，我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我觉得他分明是喜欢我的，他怎么会喜欢别人呢？是不是因为那个姐姐更漂亮？是不是因为我不行？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行？”
　　怎么哭着哭着，内容又变了调？我又开始在哭我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烟叔依然在那里站着，什么都没有说。
　　我却觉得氛围很好：花香刚好，气温刚好，晚霞的余光刚好，黑黑的餐厅刚好，很适合我痛快地哭一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烟叔一直在那里站着，怎么也没有站乏？
　　我的哭声慢慢平稳下来，烟叔说：“老天爷选中你做我的女儿，你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普通的女孩可做不了我的孩子。”
　　烟叔的声音沙沙的，浑厚低沉，听上去似乎可以相信他的话。
　　“可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我问。
　　烟叔哈哈笑了起来，说：“天机不可泄露啊，不能告诉你。”
　　“那你就是在骗人。就是在拿大话安慰我。”
　　“咳，我干嘛安慰你呢，我说的是事实。一个棒爹，”他指指他自己，“就自然要配一个棒女儿。难道配什么阿猫阿狗做一家人吗？”
　　“你根本就不棒。”
　　烟叔想了想说：“我可以给你买黑色的长裙子穿。”
　　哇。我心底惊叹了一声。好多爸爸都把女儿恨不得打扮成一棵白菜或者一株水仙花，而我的爸爸，哦不，烟叔，竟然可以主动提出给我买黑色的长裙子穿？
　　“买完以后可以立刻穿，就在街上穿。”烟叔补充。
　　“我明天就要买！”
　　“没问题。”

　　第二天下午，烟叔就带着我去市里最高档的商场买了一条黑色蕾丝花样繁复的长裙子，还配了一顶制作精良的黑色孔雀毛小礼帽。而后我穿着这样一条惊世骇俗的裙子，挽着烟叔的胳膊，走在漫长的商业街上，慢慢踱回了家。

　　“文艺晚会的时候我要穿着这条裙子去。”
　　烟叔笑眯眯地说：“当然。一定要的。”

　　自从有了这条裙子，我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何楚一定会爱上我，只要他看见我穿上这一条裙子。而这样的裙子，可不是像其他女孩那样是背着父母偷偷买的。这是烟叔亲自带着我去买的。我们全家人都知道我穿这条裙子会很美。

　　这条裙子至今依然挂在我的衣柜深处。它是我感觉到被这个世界的男人宠爱的第一个见证。我再也不害怕男孩子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