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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怀不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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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堡分为两处,一处为护卫,一处为杀手,护卫便是字面意思,学成之后驻守唐家堡各处护卫唐家众人的安全,而要成为杀手则需加入斩逆堂。
斩逆堂杀手虽尽属精锐,但仍有三六九等之分,其中头号精锐是人皆向往之位,所接任务虽是最危险的,但酬金天价不说,对于唐门这个以实力排分地位的家族而言,这不仅是强者的象征,若是在唐家排上辈分之人在位,更可接替唐怀智成为下代斩逆堂堂首。
当今头号精锐是唐怀智的亲传弟子唐翎,而令唐景渊万万想不到的则是,唐无尘乃唐翎一脉单传,这令他对唐无尘嫉恨又平添几分,凭什么唐无尘能获得上天如此幸运的眷顾,而不是他?
唐无尘的到来在内堡引起不小轰动,近年来无字辈除唐家四少外可谓少之又少,众人皆对唐无尘抱有各异心思,而唐无尘也确实不负众望,无论暗器接发手法或近身搏斗技能皆是拔尖,一时吸引众多弟子前往结交,不管他走到何处总能受到崇拜羡慕的视线。唐景渊是外堡弟子,自小对内堡极其向往,他颖悟绝伦,在同辈弟子中乃是佼佼,又被其师父寄予厚望,自然也是个心高志远之人,原以为进了内堡便可大展身手出人头地,哪成想却处处受制于唐无尘,风头尽被夺去不说,偏偏唐无尘整日还一副波澜不惊状,叫人如何看都觉碍眼的很。
“哎,你看,那不是唐无尘吗?”清早,唐家集小吃摊内,杀手弟子甲咽下口中饭食拍拍坐在一旁的伙伴杀手乙,乙赶忙抬头,四处找寻,“哪呢哪呢?”
顺着前者指的方向看过去,唐无尘自集口远远走来,身旁跟着满面温和笑意的唐朵朵,正跟他说着什么,二人金童玉女颇为养眼,乙不禁长叹一声,“原来他就是唐无尘啊,平日不少见他跟唐无乐少爷在一起,果然不是小人物……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咯,人家唐无尘不但相貌好,功课好,武技也好,还有美人相伴,太羡慕了。”
“那可不么,人可是无字辈,我听说,他本来能直接进内堡的,可他执意参加试炼,意在公平起见,也好堵住悠悠之口免得留下话柄,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般远见,真有侠者风范,倒有几分老门主的缩影!”
话音落,甲乙二人皆是一怔,互相交换个眼神后,乙迟疑道,“你说……他今后会不会……”
“嘘!”甲飞快抓起个包子塞进他嘴里,左右环视后压低声音道,“门主之位自然有少主子接替,你我心知肚明即可,勿要让旁人抓了话柄。”
乙连连点头,二人沉默半晌兀自吃饭,乙又开口道,“昨儿鬼手先生教习暴雨梨花针,只有唐无尘全部命中靶心,你听说没有?”
“听说了,哎,咱那个时候连千机匣都端不稳,别提瞄准了,你说这唐无尘吃什么长的?不过倒也是,毕竟是唐翎的徒弟,能差到哪去?”
“是啊,我看咱们几代之内都没人能越过唐无尘去了。”
“他可别来挑战咱俩,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甲忧心道,“咱俩虽然已是高级,但他武艺进步这般神速,约莫不出两年就得往上走了,那时候可千万别选咱俩就成!”
乙嘲笑道,“嘿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怕死了?就算没有唐无尘也有别人,你该死还得死,要唐无尘当真选了你,你还得高兴呢,起码能死痛快点,哈哈哈!”
“去你的。”甲没反驳,显然认同了乙的话,“快吃,时辰不早了,吃完了还要赶路去。”说罢二人不再言语,各自喝净碗里的粥便匆匆离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唐景渊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吃个早饭,却一字不落全听了去。
他坐在角落里,面色阴沉的如同暴雨天间的乌云,唐无尘,唐无尘!若是没有你,当今被人注视的该是我唐景渊!暴雨梨花针一事,他仅比唐无尘偏离两针,除却唐鬼手不曾有任何人夸奖他,崇拜他,他自小在外堡师门同袍的仰视下长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偏偏来了内堡却风水轮流转,他成了无人问津的野草,唐无尘却是万众瞩目的牡丹!
他,岂能甘心!
孩童脾性不比大人,一旦心怀愤恨,做起事来便不计后果,唐景渊虽属心智早成之类,年龄却是不可避免的深壑,此时他也不过是个九岁孩童,哪还记得平日所学的什么静心忍让,他只想狠狠教训唐无尘一番,好出了胸口这口郁结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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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唐无尘等人进入内堡也有六七个月之久,手法已学差不离,训练师傅唐鬼手决定带这批新弟子实战演练一番。
训练场欧冶子别院,唐鬼手将暗器分发给在场十几名弟子,千叮万嘱道,“此物名为唐莲,虽样式精美但威力不容小觑,经几番改良火力已发挥至最大,使用时切记小心以免误伤他人!”
唐景渊掂量手中莲花式样的机关暗器,眼底暗沉一片。
当日晚上,弟子们将机关带回住处细细研究,唐无尘也不例外,他因和唐无寻亲近缘由,对这唐莲也熟悉几分,此物原本由一高姓外人研制而成,但因其是外姓,不能接触唐家核心技艺,便转交由唐无寻改造,在唐无尘入堡前仍在试验阶段,因此饶是唐无尘也不能确定这机关与先前变动多少。
第二日大早,自住处通往别院的大路上,众弟子三三两两说着闲话向集合点走去。
唐朵朵站在路旁树下,拧起眉头观看唐无尘拿着唐莲指来点去,“先拨动这里,再拉这里……看到了么,这个环,然后再……”
“好复杂啊。”她照着唐无尘方才所教摸索一遍,见唐无尘点头,眼巴巴瞧着这小物事无奈道,“我在机关方面没有造诣,但凡遇到这些古怪玩意必然头大,唉,我要是有师哥三分聪慧也好啊。”
唐无尘抚着手中唐莲,轻笑道,“你虽不擅长机关术,但论灵活我却不如你,与你切磋时你躲闪极快,想要瞄准你倒比登天还难,若失了准头,这机关暗器又有何用呢,废铁罢了。”
得了师哥夸奖,唐朵朵心花怒放,面色也由阴转晴,她刚待说话,忽的听到近处传来急匆匆的跑步声,因这树在拐角处,他二人又专心说话,反应再快也无可避让,一阵疾风袭来正撞在站在外围的唐无尘身上,那冲劲力道不小,即是唐无尘也重心不稳,脚下踉跄又撞上面前的唐朵朵,唐朵朵更是猝不及防被推撞在身后大树上,三人横竖歪倒,只听几只唐莲掉在地上叮当乱响。
唐无尘最先反应过来,瞬时从唐朵朵身上爬起挪出几尺远,唐朵朵倒没注意他的动作,揉着疼痛的胳臂对唐景渊不满道,“你这人,怎么冒冒失失的?”
“对不住。”唐景渊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目光还带点迷茫,显然摔的也有些狠了,“昨晚睡得太晚,早上居然睡过时辰,我还只当是要迟到,所以跑的快了些……”
“无妨。”唐无尘远远站着,也没有要去搀扶唐朵朵的意思,只是不冷不热开口。
唐朵朵也似是早已习惯他的疏远,自个站起身来扑了扑衣衫上的尘土,淡淡回话,“下回可要小心些。”说着她去捡掉落的唐莲,乍一看却愣在那处——地上躺着三枚唐莲,竟不知哪枚才是她的了。
唐景渊也回过神来,他蹲下身拾起三枚唐莲,左看右看片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蹙起眉道,“哪个才是我的?都生的一个模样。”
唐无尘倒不甚在意,他望了望渐高的日头,知时辰已不早,再耽搁下去当真要误了时辰,便催促,“随意给我一个便是。”
“也好。”唐景渊随手将左手的唐莲递过去,唐朵朵接了另一个,三人不再多话,加快步伐向别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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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人来到不远处的黑山谷中,此处山石耸立,野兽成群,可谓天然训练场。
他们按顺序挨个尝试唐莲,目标则是山坳中遍地横行的野猪群,这群野猪个个体型硕大,若被顶撞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因此还有唐鬼手在旁看护,生怕哪人稍出差池也能及时救援。
唐莲威力果然强大,不多一会山坳中便被炸的碎石零落,野猪尸体堆叠成片,大大小小的深坑遍地开花,足见火力惊人。
唐景渊面色沉静,对准面前尚不知危险的野猪用力掷出唐莲,力道不大不小,不偏不倚,正中野猪脚下,轰鸣过后只剩尸体散发着焦味。他近乎完美的表现引得唐鬼手大加赞赏,“很好,腕力恰当,准头十足。”
周围人也窃窃私语道,“唐景渊也很厉害啊,我看不比唐无尘逊色。”
“不不我觉得还是唐无尘更强些。”
“我也觉得。”
又是唐无尘!唐景渊强忍心头不快,不管做什么他永远被唐无尘压矮一头,永远只能活在唐无尘的阴影之下,他真是烦透了唐无尘。
轮到唐无尘时,山中野猪所剩无几,他们找来找去仅剩那头野猪王可用,然那野猪王比平常野猪还高壮几分,口呲獠牙面露凶光,众弟子不免纷纷退后,生怕那猪突然发狂伤人。
“师哥,这猪未免太大了些,我们还是再找找吧?”唐朵朵心生不安,她见唐无尘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赶忙劝道。
唐鬼手也觉不太妥当,唐莲火力虽强,但这猪王实在太大,若无尘失手只怕会有危险,刚待开口,旁处插来一道声音,“唐无尘技高我们一筹,这野猪恐怕不在话下,正好我们也可学习一番开开眼界,唐无尘你看如何?”
唐无尘看他一眼,不动声色把玩一下手中唐莲,没有说话。
唐景渊这番话讲出来时便一直观察他的神情,见他面上没有丝毫变动,反而猜不透他究竟如何作想,自己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破绽,他应不会起疑。如此想着他视线一转,正碰上唐朵朵不快的目光,心虚之下赶忙别开头,假装看向远处那野猪。
其他弟子也觉此主意甚好,便附和道,“是啊,唐无尘平日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
唐鬼手也有意让唐无尘出风头,他对唐无尘可喜欢的不得了,且不说这是唐翎的宝贝疙瘩,就这般天资卓人性子又稳的好苗苗哪能遇到第二个?他是爱才之人,更知唐无尘今后是成大事者,便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因而平日对他照顾有加。此时见众人如此说,便点头道,“无尘,你试试吧。”
“是,先生。”唐无尘应着,抬脚要走上前,唐朵朵自他身后低声提醒道,“师哥,小心些……”
唐无尘转头,见她面色煞白,满目忧色,显然是真心牵挂于他,心头不免一暖,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便远远走出人群站在空处,拿唐莲瞄准那野猪。
哪知唐莲划出弧线飞跃而去,却无想象中的轰然爆炸,径直落在野猪身上又弹飞开来,在地上滚了滚,声息全无。
那野猪王受惊,不由大怒,竖起鬃刺瞪着赤红双目便向唐无尘横冲而来。
“师哥!”唐朵朵率先反应过来,不由一声惊叫,饶是唐鬼手也一时不察,他没想到唐无尘竟当真会出差错,想要阻止那疯狂的野猪却也来不及了,土石飞扬间众人眼睁睁看着唐无尘避无可避,就要被撞飞在石壁上。
唐无尘神情凛然,双目直盯狂冲而来的野猪,电光火石间就地向左一滚,野猪扑个空一头扎在石壁上发出沉重闷响,唐无尘趁它头晕目眩之际抓住时机,催动气劲腾空跃起稳稳落在野猪背上,匕首滑入手中只见一道灵巧的银光乍现,野猪脖颈处高高竖起的尖刺被连皮带肉直接削掉,鲜红的血肉深可见骨,足见唐无尘用了十足力气。
那野猪吃痛愈加发狂,尖声嘶鸣着乱蹦乱跳,试图将唐无尘甩落下来。得益于唐家服饰都以精良皮革又覆有铁饰所制,猪鬃刺不透,唐无尘双腿夹紧猪背,俯下身稳稳勾住野猪粗壮的颈子,任凭那猪如何晃头却纹丝不动,那伤口淌出的血液沾满衣衫也浑不在意,他手下动作不停,匕首毫不迟疑再次高高挥起,用力捅入野猪颈中。
唐无尘见野猪垂死挣扎愈烈,而他体力消耗也急剧增多,便低喝一声,借野猪落地时的惯力狠狠向下一划,只听血肉分割的瘆人声响,皮糙肉厚的猪颈被硬生生劈出条深沟,黑红猪血顿时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泼洒满地,野猪再无力跃动,惨声哀鸣着绝望倒地。
这趟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周围人都看的呆了,更有甚者已被那鲜血淋漓的场面惊得发起抖来。
黑山谷安静得很,众人都呆呆望着立在那处低声粗喘的唐无尘,他仰起头深深呼吸着,神情依然那般冷清,阳光正照进他墨色的眸子,玉石般晶莹澄澈,散发着异样的华彩,却难掩尚未消散的浓重杀意。
那双眼睛,动人心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