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见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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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螟？”白诃愕然望着门外之人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落魄模样，一瞬间以为认错了人。
青螟素日最喜干净，衣裳若沾染半点污迹便要换下清洗，如今蓬头垢面却也不管不顾，再看他痴眉楞眼的浑噩神情，只怕此番前去枫华谷定见识到什么太过惨痛的情形……
“师父……”青螟看见亲人，积攒数日的委屈悲苦登时决堤，扑上前埋在师父肩头嚎啕大哭。
白诃万般无奈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唯有轻柔拍抚那伤心欲绝的后背给予微薄的温暖。
待青螟情绪平复，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白诃这才小心问道，“吃过饭没有？想吃什么，师父去给你做……”
青螟却摇头，“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一头栽下去就是昏天暗地整整两日，眠眠一夕长梦，他梦见太多过去的事，唐无尘还是从前那般美好模样，目光温煦，浅笑柔溺，可不论青螟如何想要触碰到他，掌心尽是虚晃空空。
即便如此，若非被白诃从床上硬拖起来，他真想就这么睡死过去。
碰不到，那便碰不到罢，能看着他，也心满意足了。
日复一日，不觉半月时光悄然飞逝。
“这十多天了，你老这么大早出门，到底干嘛去啊？”白诃看他吃过早饭又要往外走，愈发觉得古怪，整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起初以为他在勤苦练功，可连虫笛都不带，练哪门子功？
“去看看月见草长了没有。”
“这个时节哪来的月见草……喂！”话还没说完，青螟已走出院子去了。
白诃曾忧心他是否想不开要寻死，便偷摸跟踪几次，见他独自前往村落外一处僻静山脚，只呆坐在一颗老树下愣神，倒也不做其他，心下顿觉困惑，但又不好直接去问，不过记忆中此处似乎确为月见草生长茂盛之地。
难不成青螟对月见草迷恋情深？可这还起码两个月呢，也用不着这么狂热吧……
思来想去，应还是与唐无尘的阴影脱不去干系，青螟重情固然是好事，但如此萎靡不振实属不该，白诃决定等青螟今天回来跟他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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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到青螟行为怪异的除却白诃，还有他的老对头达拉木。
五毒教外表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左右长老所代表的反汉派与温和派近日斗争愈烈。
左长老乌蒙贵性格张扬，做事雷厉风行，在教内威望颇高，几年前诬蔑青螟一事也在他重罚达拉木后获赞公正不阿的美名而不了了之，相比沉默寡言的右长老艾黎，乌蒙贵一派追随者远远超出艾黎一派。
作为乌蒙贵弟子，达拉木自是趾高气扬，走路脚底都带风，见惯他人崇拜畏惧的目光，唯独青螟偏生对他视而不见，达拉木对此尤为不爽，数年前那事害得他丢尽脸面，还被师父乌蒙贵重罚，村落中那几个漂亮妹子也不愿搭理他了。好歹时日久远人们将其逐渐淡忘，可暗地没少被人戳脊梁骨，那憋屈滋味有多苦，只有他自个知道了。
原以为只要刻苦练功，总有一日能将那臭小子踩在脚下，哪想到当年懦弱无能的爱哭鬼竟愈发出类拔萃，更曾多次被教主提名玉蟾使之位，天知道他多巴望能得到教主青睐，奈何教主却无重用他之意，可那青螟小儿还装模作样执意推脱，摆出一副清廉假相，是可忍孰不可忍！
时日久远，他愈发对青螟恨之入骨，不知多少次几欲冲上前掐断那白嫩的脖颈，但有当年教训在先，他对神出鬼没的唐无尘颇为忌惮，不敢明目张胆找青螟麻烦，生怕那幽鬼般的古怪汉人又骤然显身，便暗地使些绊子存心要青螟出糗，却被青螟一一巧妙化解，甚至某次他想在人群中偷偷把青螟推入圣兽潭，却被青螟反脚一绊，自个尖叫着掉进潭里。
这口恶气若能咽得下，他枉为蚩尤子孙！
因他分外关注青螟举止，很快便发现青螟每日来到山脚下发呆之事，当确定青螟孤身一人时不由大呼机会难得，可算让他逮住臭小子落单的时机了，这回非得把新仇旧恨好好算个清楚！
时光荏苒，足以将人染尽墨苍，达拉木也不例外，若说这回还像从前净用些不疼不痒的小把戏那纯属贻笑大方，他是当真怀抱一颗铲除青螟的决心，因而此番他设下一出连环计，不光青螟，他要为师父铺平筹划许久的秘密道路，白诃，艾黎，一个都不能放过。
达拉木天生心思歹毒，又喜使些鬼蜮伎俩，他师承乌蒙贵，因修习乌蒙贵绝学“血灵煞”致使性格愈发蛇蝎，血灵煞因效果太过恐怖，教内除却乌蒙贵外再无人修炼，凡中血灵蛊者，从周身每一处毛孔开始向外渗血，腐烂，直至所有皮肤如同细小鳞片一点点脱落殆尽，人饱受惨痛折磨只能眼睁睁看自己变成无皮肉块，疼若疼不死，那便等血流尽才算完。
修炼这般残暴之术者，说其穷凶极恶毫不为过，达拉木正值年少气盛，下起狠手来与乌蒙贵不分伯仲，这师徒二人将为五毒一方祸患，此事我们后续再提。
若论单打独斗，达拉木是不敢贸然挑衅青螟的，见青螟按时出现在村外小路上，便招呼上前日挑选好的几个功夫还算上乘的跟班鬼鬼祟祟跟在青螟身后，将他堵在了山脚下。
“你怎么这么烦。”青螟不善打量走在头处的达拉木，面露愠色，“还想下潭子里凉快凉快？”
“……”达拉木下意识打个哆嗦，想想上回透心凉的潭水顿时心虚避开青螟的目光，一双眼嘘嘘溜溜四处乱瞧，越琢磨越觉得这地方恁的眼熟？
哎呀，这地方……好像是当年欺负青螟时，被那汉人小子用妖法打到落荒而逃的屈辱之地啊！
达拉木顿生慌乱，怎么，难不成青螟每天到这来是和那汉人小子偷摸见面？莫非那家伙此刻就在这处？他这回长了心眼，特意往那老树下看了又看，的确没有半个人影，方才宽下心来。随即转念一想，既然那汉人不在，青螟老跑这来做什么？思春？
别说，还真有可能！达拉木立马乐了，在弄死青螟之前还能羞辱他一番，快哉快哉！
“哼，你管我烦不烦，倒是你整天一个人悄默声跑这来呆着，是不是在想那个汉人小子啊？”达拉木怪笑两声，“你们俩，嘿，难道有一腿？”
青螟懒得理他，径直越过他就要离开。跟疯子没什么可说的。
“拦住他！”达拉木一声断喝，几个跟班上前拦住青螟去路。
熟悉的情景，同十年前如出一辙，青螟顿生惝恍。
那时他被达拉木等人制住，听闻种种对师父的辱骂却反抗不得，是唐无尘救他脱离困境，还狠狠教训达拉木一番，唐无尘出手狠辣果断却云淡风轻的神情宛若璨阳豁然照亮他怯懦的心房，对力量的渴求在那刻破土而出。
唐无尘每一句劝诫，他都深深印在心上。
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爱哭鬼，对恶者心生恻隐，必害己命！
“就凭你们也想拦得住我？”青螟霍然扬起眼睑，眸中乍现鄙夷冷意，包括达拉木在内所有人皆是一惊，见惯青螟的温顺模样，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可怖？这般气势震慑当场，几人不由自主向后退却，心头竟生惧意。
达拉木从未与青螟正面交锋过，怎能想到青螟与以往相比全然脱胎换骨，惶恐当下忽的想起青螟连日来并未携带武器，赶忙喝叱道，“你们怕什么，他连虫笛都没拿，就是废人一个！”
另外五人这才发现青螟两手空空，立时宽下心来，互相打个眼神示意，摩拳擦掌将青螟团团围困。
“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什么招式都使不出的废物，还能活着走出这里？”达拉木恻恻笑道。
青螟心下一凛，目含凌厉直盯达拉木，“你若杀了我，可想过后果？”
达拉木嗤笑，自怀中掏出一本书状物在青螟眼前扬了扬，“知道这是什么吗？《尸咒》！”
尸咒！青螟霍然色变，厉声道，“尸咒是最高禁术，教主明令不准修炼，你胆敢去偷，存心何在！”
“蠢货，你以为我要修炼？哈哈哈哈，不过是送你归西的借口罢了！”达拉木肆无忌惮放声讥笑，脑中却有个古怪念头一闪而过——这本尸咒是他前几日偷偷溜进乌蒙贵密室寻找栽赃青螟的物事时发现的，当即敲定就是它，却没考虑过这书本该摆放在教内禁地，为何会出现在乌蒙贵手中？
青螟还能不明白他打的什么算盘？汉人有个词叫先斩后奏，想先将自己杀死在此，而后拿尸咒去禀告教主，言明是自己偷走尸咒，而他及时发现带领同伙前来追赶，哪知自己奋起反抗，他迫不得已只能下杀手……真是恶毒至极的好计策！
“世上有你这般肮脏的臭虫，真是玷污九黎族的血脉。”青螟目光凛寒，冷声斥责。
五毒教弟子向来以自诩九黎族后人为荣，青螟这句话让达拉木当场颜面扫地，立时怒不可遏，面容狰狞咬牙道，“你也不过是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腌臜东西，死到临头还嘴硬！”说着狠狠打个手势，六个人向青螟紧逼一步，眼看就要有所动作。
青螟被那句辱骂激起满腔怒火，握紧双拳绷住全身神经，面色却异常沉静，似是与唐无尘待久了，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了临危不乱。想到唐无尘，青螟顿觉有股温暖的力度从心底升腾，连仅有的一点慌张也被尽数驱散，他视线不动声色扫过面前三人，随即目标敲定左侧那稍瘦削些的。
“你不仁，那我便不义了。”青螟幽幽轻笑，刹那间身形如灵蛇般迅疾蹿出，眨眼间跃至目标面前，随即身姿盈灵翩转，众人只觉眼前划过一抹紫影，霎时蝶雾缭绕柔风拂面，原本被围在中心的青螟转瞬出现在人圈之外，自半空悄然落地。
“该死！化蝶！”达拉木完全被这出乎意料的状况震慑，懊恼咆哮道。
那被青螟定位目标的弟子见青螟手中所持虫笛，登时大惊失色，“我的笛子！”
青螟勾起唇角，笑容轻蔑。
其余人见青螟有了武器，心知大事不妙，不敢再有分毫犹豫当即翻转手中虫笛，一时间各色剧毒铺天盖地齐齐向青螟呼啸而去，眼看就要将他淹没在毒网罗织当中！
“……”众人目瞪口呆望着浑身挂满毒液轰然落地的庞大玉蟾。
玉蟾一脸冷漠。
达拉木气的险些吐血，不死心又舞动虫笛再度向青螟发动攻击，青螟抽身躲开迎面袭来的蛇毒反手鸣响手中笛子，一枚迷心蛊当头打中达拉木，随即面露嫌恶道，“这是多久没漱口了，吹口好臭，呕。”
“嘿我说，你抢了我的笛子，还嫌我口臭，不讲理啊！”那名五毒弟子不乐意了。
达拉木恶狠狠擦抹一把颈子上因蛊虫钻入皮肤而渗出的血珠，眼底杀意渐浓，唤出灵蛇扑向青螟，青螟以玉蟾对之，蟾与两蛇纠缠厮打，便无法再替青螟吸引火力。
原以为这下要落入寡不敌众的险境，可说来奇怪，想象中本该应接不暇的攻击迟迟未到，青螟向左翻跃避开百足的六尺范围，紧接回手打出一记蟾啸，余光却瞥见左后方原意举起笛子准备袭击的弟子突然面露痛苦，右手一扬远远抛飞手中笛子，顿觉大惑不解——蟾啸什么时候自带缴械效果了？
来不及多想，背后传来毒液破空之声，青螟就地一滚，回身挥出天蛛毒丝打算绊住其动作，可在蛛丝命中那袭击弟子前，对方却捂住脸痛叫一声，直挺挺仰摔在地。
青螟觉出蹊跷了，这分明不是自己攻击所致，难道除他之外还有别人暗中相助？
达拉木此时更是骇然，他不知道青螟何时竟变得如此厉害，眨眼间便放倒两人！？心慌意乱间他急急退后几步，对青螟吼叫道，“臭小子，你使的什么妖法！”
青螟不搭理他，趁此机会对剩余那不知所措的二人发动猛烈反击，夺命蛊，蟾啸，百足，蛇影接二连三当头落下，那二人躲闪不及连中数招，惨嚎声不绝于耳，其中一人挣扎着抬起头，口中不断呕出漆黑污血，惊恐万状向青螟哀哀求饶道，“不要杀我，求你了……我，我也是被逼的，我跟你无冤无仇……”
“……”青螟猛然怔住，手下动作僵在半空，他方才只顾反击，全然没想到将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他从未杀过人，更别提体内流动同样血脉的族人，倘若当真有人死在自己手中，他该如何向教主和艾黎长老交代……
嗖。
有什么物事横空飞来，正击中那人脖颈，他咕叽一声两眼翻白，闷头栽倒在地。
青螟这回看的清楚，是一块小石头，在命中目标后悄然没入草丛，他心中怦然一颤，视线四下细细查看，果不其然在草叶遮盖下又瞧见两块小石头，静悄悄卧在那处，将少年的心海激起滔天巨浪！
达拉木显然也想起当年往事，立时面如土色，他下意识去看青螟，二人目光撞在一处，皆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达拉木震惊的是，难道那汉人小子当真在这？他这回还特意仔细找寻，并未发现他的踪迹啊！自个不会这般倒霉，回回都撞上那杀星吧！
青螟则震惊的是，唐无尘的鬼魂居然来救他了吗！
二人倒难得想到一处，同时看向当年唐无尘出现之处，可那老树下空无一人。
事态似乎正朝诡异方向发展。
“我说……”
“干嘛。”
“你快叫那汉人出来吧，这样怪吓人的……”
青螟面无表情看着惊恐万状的达拉木，“他已经死了。”
“……”达拉木再度惊愕，也不知该是高兴还是害怕，克星死了那当然可喜可贺，可当下这情形……实在叫人高兴不起来啊……
唐无尘默默坐在树杈间，身影完美无缺隐匿在茂密树叶当中，不免感叹苗疆树木真是高大，难怪不少房屋都是树屋。当然这不是重点。
他打开放在一旁的麻袋，里面满满当当塞满被雷震子晕眩的乌鸦，见时机已到，便拎起麻袋用力摇晃，将一袋乌鸦晃的稀里哗啦相继苏醒，纷纷胡乱扑腾，呜哇乱叫开来。
“……什么声音！”达拉木已经抖如糠筛了。
“……”这猝然出现的古怪声音如同鬼哭狼嚎，青螟冷不丁一股寒流自脊背穿过，总觉有股阴风阵阵袭来，吹的浑身寒毛倒竖，他一面安慰自己别怕，就算是鬼，唐无尘也不会伤害自己的，一面壮起胆子向四周探视，试图找出声音源头。
呼啦！
“吱吱哇哇！！啊啊哦哦！！”不远处那棵老树间骤然爆发出嘈乱的鸟叫，一大群乌鸦自树冠翙翙惊起，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哭嚎，刹那间林子上空被这大群乌鸦遮蔽，场面着实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啊啊————”达拉木哪还顾得上青螟，放声尖叫着撒开丫子落荒而逃，青螟也被吓得魂飞魄散，紧随达拉木后拔足狂奔，一眨眼没了踪影。
余下尚且清醒的三人完全不明就里，一群乌鸦把他俩吓成这样？
唐无尘眼望青螟逃跑的背影，暗自好笑，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扮鬼也是门技术活啊。他抬手扇了扇刺鼻的鸟屎味，悠闲向身后树杈一仰，心情甚好地闭目小憩。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见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