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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定亲? ...

  •   或是前些日子那死人的眼神太过怨毒,唐无尘又做噩梦了。

      场面混乱不堪,四处是鲜血与不明身份的死尸,狂乱的尖叫刺激着耳膜,又仿佛有人在耳畔高声哭泣,那悲痛绝望的泣血之声将他的心狠狠揪起,他掩住双耳想要逃开,可跑到精疲力竭时转头却撞上那人满面血污目含怨恨的脸,唐无尘惊得连退几步,躲闪不及便被恶鬼伸出的枯干双手狠狠扼住喉咙!

      “!!!”唐无尘倒吸口凉气自床上霍然坐起,急促喘息着惝恍片刻方从梦中清醒,他抚住胸口,心脏还突突跳得飞快,“还好是梦……”

      自从杀过第一个人,噩梦便时常绊身,起初他难免因年幼而惶恐不安,偏偏性子又倔强,不肯去找师父安慰,自个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上大半宿再浑浑噩噩睡去,就这般时日久远后他也习以为常,左右不过是虚幻,又伤不到他分毫,虽说噩梦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但这仅是他成为杀手生涯的起步点,若连这点小小挫折都跨不过去,又如何应对今后可怖的未知?

      因噩梦缘由,一时半会睡意全无,便翻身下床推开窗户,向寒夜俱静的唐家内堡楼宇群落远眺,夜风拂干额间冷汗,也在他心头泛起微澜,

      离九岁仅余数月,他即将踏入那处传闻中唐门最神秘也最残酷的地方,从此告别昔日平和悠闲的修习生活,为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而浴血拼搏。

      起初他因心怀恐惧而勉为其难,甚至在见过师父杀人后胡言顶撞,引得师父伤心为难,险些断送师徒情分。可当他无意间尝过浸血滋味后才恍然察觉,原来他本性深处竟如此陶醉于弑命的快感,他享受隐匿暗处的安全感,并在毫不知觉中定夺生死——天生的暗杀者。

      而当他意识到力量的重要性时,才愈加庆幸上天丰厚的恩泽,收养他的师父出身世代培养精锐暗杀者的百年大家唐门,他自小便可接受纯正的暗杀技巧指导,比起外堡无数勤学苦练却不得要领的同龄弟子而言,何其有幸。

      “内堡……”唐无尘喃喃翻嚼这两个字眼,想起几个月后的内堡参选,嘴角漾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 === ===

      唐翎推门进屋时,唐无尘正趴在桌前聚精会神雕刻木胚,听见门响抬头望去,素来平静无波的神色难得洇出几分欣喜,“任务顺利么?”

      “嗯,挺顺利的。”唐翎舒服地窝进椅子里长舒口气,笑容明快回应对唐无尘的关切目光,可眉眼间疲色难掩,显然并不如话语中那般轻松。

      唐无尘心知肚明,师父所接任务皆是最险最难的,时时拿命相搏,能轻省到哪去呢?

      他心疼师父,嘴上不说,手上动作却不停,给唐翎倒好茶后转身去厨房端温在锅里的饭,这已是习惯,不知唐翎哪日才会回来,因而每日三餐都留一份温在锅里,以便唐翎回来时随时都能吃上热饭。

      将饭菜摆好,唐无尘回厨房去取筷子,唐翎喜滋滋享受着贴心伺候,目光随意落在方才唐无尘埋头刻苦的未完工木雕上。

      看来自己不在这些日子无尘也不曾松懈修习,木雕这门功课虽平凡不过,然意在磨练弟子的细心与耐性,正所谓百败而其志不折之理。无尘向来省心,唐翎也深感欣慰,不由赞许道,“无尘,你的木雕技艺有进步了,这野猪雕得栩栩如生啊!”

      咔嚓。

      唐翎被木头断折声惊到,立马知道说错话了,他偷偷抬头,果不其然唐无尘正杵在门口,手中筷子硬是被掰成两截,他面无表情盯住惊愕的唐翎,不冷不热道,“师父,那是竹熊。”

      “……”唐翎愣住,仔仔细细又看了几眼,满脸狐疑挑挑眉角,好吧,那姑且认为它就是个竹熊罢。他正要张口说瞎话,忽然感觉自己表情太过明显,赶忙小心翼翼瞅了瞅徒弟,果然唐无尘正似笑非笑看着他,浑身立马不自在起来,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无尘,筷子。”

      唐无尘把玩了下断筷子,微微一笑,“用手抓着吃吧。”

      “师父错了……”

      闹剧似的把饭吃完,唐翎打点下弩/箭数量,对收拾碗筷的唐无尘叮嘱道,“我还要出门,估摸十天半月就回来,记得把九宫飞星图好好背完,每日练气功练手法,我回来要检查。”

      唐无尘抱着碗筷站住步子,疑惑道,“不是刚回来么,又有任务?”

      唐翎面皮顿时泛起可疑红晕,背过身含混不清应了一声便打开机匣埋头往里填装弩/箭。

      唐无尘嗅出些不对,饶有兴趣打量师父半晌,“师父,你今年二十有二了?”

      “是啊。”

      “难怪。”

      “难怪什么?”唐翎被他故弄玄虚搞得心里直发毛,哪成想唐无尘偏生止住口不再吭声,彻底吊起唐翎的好奇心,他只得回过头去,正撞上唐无尘狡黠的目光,“你尚未娶亲,难免会欲/火/焚/身,寻花问柳也是正常,跟我何须隐瞒。”

      “……???”唐翎一口气梗在喉咙险些昏厥过去,无尘刚说了什么?欲/火/焚/身?寻花问柳!?他区区一个八岁小孩儿,哪儿学来这些!登时怒不可遏,几近跳将起来直冲过去一把揪住唐无尘,恶狠狠地一字儿一字儿自牙缝往外挤,“这浑话谁教你的!说!!”

      见唐无尘眼珠转了转,竟还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把罪魁祸首供出来,唐翎几乎气炸,天知道幸得他多年修身养性才克制住殴打唐无尘的冲动,只得恨恨磨牙,“你不说我也知道,又是唐无乐!是不是!”

      唐无尘装傻,眨巴眨巴双眼偏不说话。

      唐翎气得直翻白眼,一猜就是唐无乐那小混球,整日四处欺凌弱小,胡作捣蛋,满肚子坏水不长好心眼也就罢了,现在竟敢来教坏自己的宝贝徒弟,看来从前揍他揍的还是轻了。

      “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否则我要罚你了!”唐翎没好气道,顺手嘣的一下弹在唐无尘脑门上,若他在白诃面前胡说八道,麻烦就大发了,“说过多少次,不准跟唐无乐凑一块,就是不听!你不是喜欢去无寻那吗?这段时间你先去无寻那待着吧,等我回来可要去无寻那对质,不准撒谎。”说着气哼哼瞪了唐无尘一眼,目含威胁。

      师父发话唐无尘不敢不听,见唐翎真生气了只得服软,揉揉额角乖乖点头。

      唐家有四少,无乐,无言,无寻,无影。

      当中最让唐翎唾弃的自然是小霸王唐无乐,但凡发现自家徒弟和这个小混蛋混在一处,定要将唐无尘狠狠念叨一番,几乎回回都要把嘴皮说穿,更恨不得把眼睛安在唐无尘身上时时刻刻监视。

      奈何唐无尘偏喜欢唐无乐,趁他不在便溜出去找唐无乐鬼混,弄的唐翎万般无奈只得作罢。

      他最看好的则是唐无寻,他与唐无乐年纪相仿却从不顽皮,整日沉浸在密房中研制破解各门派武学的暗器,一早养成了沉稳果断的性子。密房是唐家制作及研发暗器的机构,其内的古怪机关半数出自无寻之手,唐无尘在此方面颇有天赋,二人时常混在一起研究新奇古怪的小玩意,当真做出不少威力不可小觑的机关暗器来。

      故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唐无乐呆久了,保不准就把他的乖乖无尘给带坏了!

      === === ===

      一个月后,唐翎兴冲冲赶回家。

      没成想走进屋却没瞧见唐无尘照例坐在桌前等他,他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才发现大白天的,唐无尘竟在床上小憩。

      “师父,回来了。”唐无尘被脚步声惊醒,脸色萎顿地坐起身来揉眼睛。

      唐翎心底一沉,还以为唐无尘身体抱恙,待目光扫过桌上那堆零零碎碎的机关零件,登时了然,不免暗暗心疼,将手中提着的点心递过去后又满是爱怜为徒儿理顺额发,“多久没去王叔那了?他说芙蓉糕来货好一阵了也没见你,从前每回月初你都上集子门口蹲着,这回快中旬了也不见踪影。”

      唐无尘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飞快垂下头假装嗅闻包裹溢出的香味,来遮掩眼中翻涌的感动,轻描淡写道,“无寻师兄那忙了些,没太得空去集子。”

      “就这个?”唐翎随手捻起被搁在桌上暂且拼装成形的古怪玩意把玩一下,“干什么的?”

      “针对一个叫明教的教派,不过现在缺陷太大,用不了。”

      “明教?”唐翎眯起一双凤眼,“怎么想起对付明教。”

      唐无尘咽下口中糕点挠挠鼻子,面上也带了几分茫然,“无寻师兄说近来明教颇为猖獗,恐为一方祸乱,要早日提防。可……据说这明教仅是建寺传教广招信徒,况且还做救济贫困的善事,何来为祸一说呢?”

      唐翎没接话。

      明教近年来种种作为他是有所耳闻的,不知从何时起明教势力于中原大肆扩张,更将起源地西域也囊括己有,不仅挑衅纯阳,两年前又力败少林方丈渡如,如此壮大声势,只怕目的并非传教那么简单,其勃勃野心可见一斑。

      异族邪教也妄想称霸武林?唐翎暗暗冷笑,那可得问问唐家答不答应了,胆敢来打唐门的主意,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不过……唐无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有这般高的远见?他向来不问世事,满门心思尽数扑在研制机关暗器上,怎么突然对世态看得如此通透?还是说,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虽并非什么大事,唐翎却冥冥中觉得有哪处古怪的很,他忖度半晌但毫无头绪,便问唐无尘,“是无寻主动提出要做机关的?”

      唐无尘摇头,“不是,是门主吩咐的。”

      门主么,这样就说的通了……可不知为何,唐翎心头的疑云反倒愈发浓重——门主此举似是算准会与明教对上,但以明教现在的发展方向,断不可能跑来挑衅唐门自讨没趣,除非,门主要对明教下手。

      虽然目前唐家力量比起先前壮大几倍有余,但若对上焰势汹汹的明教实属以卵击石,门主乃高瞻远瞩之人不会看不透这点,那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唐无尘本就聪慧,瞧见师父的神情便猜到事情远非他想的那般肤浅,提及明教,他回想起半月前某日早晨在唐家集小吃摊上吃早饭时,旁桌几个小商贩正议论得热火朝天。

      当中有一京城口音者说道,“那明教做的都是大善事啊,我有个老乡跟我住一条街上,突然就得急病死了,留下他婆娘闺女无依无靠,那明教的人知道了就白送她们好多银子,真是善人啊。”

      马上有人冷哼一声,反驳道,“什么善人,收买人心而已,不然他们哪来的信徒啊?就靠小恩小惠拉拢老百姓,黄鼠狼给鸡拜年!”

      “哎呀是啊,听说那个明教教主还是波斯来的,不在西域好好呆着偏跑到中原来传教,该不会是波斯想迷惑人心好趁机攻打大唐吧?”

      “你们这话说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人家明教的教义就是圣火济世,咋可能会打仗……”

      眼下反过头来再细想商贩们这番对话,唐无尘果真隐约觉出些蹊跷来,他知道商人的眼光最为深远,对世势看得清楚明白,想来还是自己年纪太小,目光短浅,既然无寻师兄和师父都对明教起疑,那这明教不为人知的内幕一定很深。

      “无尘,无尘!”唐翎见唐无尘陷入沉思顿觉好笑,可与此同时心底积压许久的无奈也随之翻腾开来。

      唐家子弟注定年少老成,多久不曾见到无尘发自肺腑地欢笑过了?自他五岁那年遭遇变故,性子便愈发淡了,不哭不闹,笑起来也是云淡风轻,仿佛他并非一个八岁孩童,而是二三十岁处世不惊的成年人,小小年纪沉稳至此,注定成为唐门这代最优秀的弟子。

      可唐翎心底却沉甸甸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甚至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不愿自己放在心尖疼爱的孩子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可无尘既跟从他拜入唐门,便注定要失去寻常人本该拥有的快乐与幸福,若说旁人入门派纯属自愿,无尘却不同,因而他对无尘一直心怀愧疚,想方设法弥补。

      何况从前他所走的岔路决不能让无尘再重蹈覆辙,但愿……这回他没有做错决定!

      唐无尘听见呼唤,回过神向师父看去。

      唐翎喝了口茶平复心绪,温和笑道,“好了,别考虑明教的事了,你不需要关心这些,门内自有门主和四老顶着,再过几个月你就要进内堡修习了,只管好好练功即是。”

      “我知道,师父。”唐无尘回以了然的微笑,继续不紧不慢咀嚼嘴里的食物。

      他越这般平静,唐翎越不知如何开口,稍加踌躇还是出声道,“无尘哪,跟你说个事。”

      唐无尘觉出他话里有话,警惕地把糕放下,坐直身体,“嗯。”

      “我早年有个朋友,他徒弟和你年龄相仿,在你幼年时候就给你俩定了亲事,前些日子我俩商量过了,觉得也该让你俩见见面了,不过……”

      唐无尘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还有如此往事,虽感意外,但像他这般年纪定早亲再平常不过,他向来顺从师父的决定,因此讶异过后更多的是好奇,“不过什么?”

      “他是个……男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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