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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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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胜春和祝冰清出了病房,杨俊迎上来“祝老师,我开车送您二位回去。”方胜春也不理睬长椅上的小兵,往走廊尽头走去,杨俊赶紧快步跟上。祝冰清停下来,看看儿子“你在这儿好好照顾学飞,我每天送骨头汤过来。”小兵搂着妈妈的肩“妈,你身体不好,还有那么多课要上,别每天跑这么远。你做得了,我去学校取,或者让柳叶他们谁送一趟。”祝冰清摇摇头,“说你什么好呀。你也好好睡觉休息,别耽误团里的事儿。练功什么的,你心里有数,妈妈也不啰嗦了。”小兵立正拱手,念一句“孩儿记下了,母亲慢走……”祝冰清笑着拍了拍儿子,离开了。
柳叶突然冲出来“小兵哥,祝老师回学校是不是?”“废话”她抄起书包,“我要蹭车,先走了!”
走廊里就剩下雨梨和小兵。
雨梨有点不好意思,“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出这样的事情,真是的……”小兵说“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这儿有我”雨梨却坐下了“我没什么事儿,刚回北京不久,没什么同学朋友的,父母也不在身边。今天是元旦,不上班,所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待在这儿玩会儿吧”小兵笑了“没听说过在医院玩儿的。”雨梨说“昨天听你聊天,觉得挺有意思的,还想听。我在这儿待着听你聊天吧。你别烦我。”小兵说“我无所谓,学飞是病人,他不烦你就行。”雨梨女孩子的八卦本性突然来了,“学飞的父母呢?怎么不来看他?他不会是个孤儿吧?”“呸,你肥皂剧看多了吧你,还孤儿!小兵家在河北农村,父母离的远,家里条件也不好。这种事情,告诉他父母,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着急”
雨梨点点头“我看他虽然不爱说话,但跟你挺亲的。”小兵仰起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学飞“那当然了。他七八岁的时候就来北京学戏,一直住我家”“住你家?”“是啊,我妈带学校学生下乡慰问演出,学飞一直跟在剧团后面,演到哪儿看到那儿,我妈看他喜欢戏,就把他带回来了。刚好那会儿我上戏曲学院了,学校有宿舍,不在家里住,学飞就霸占了我的床。他算是我给开的蒙呢。”雨梨惊讶了一下“那你大他挺多的啊!”“是啊 ,差十岁呢!”“那你今年?”“三十啊!”雨梨突然笑了,“你好老啊,都三十岁了,是个大叔啊!”小兵说“我看起来像大叔吗?就算像,那也得是个帅大叔吧!”说着就从凳子上站起来,踢腿拉山膀,亮了个像。雨梨很认真地点头“嗯,帅的。看起来也不像大叔,也就比学飞大三四岁的样子。你怎么不结婚啊?”小兵凑过来“咱俩很熟吗?上来就问这种问题?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结婚”雨梨窘了“啊,我觉得还算熟了吧,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嗯,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没结婚。”小兵看她被吓唬住了,有一种诡计得逞的感觉,很开心。接着就把腿翘在雨梨坐的长椅的椅背上,又吓她一跳!他弯下腰,胳膊肘放在膝盖上,用手撑着脑袋,看着雨梨,“你猜对了,我就是没结婚。不为什么,没有女朋友,没人跟我结婚。”雨梨心里也纳闷,她虽然一直算是个挺随和的人,但也没有跟谁都自来熟啊。
病房里,学飞却呻吟起来,大概麻药劲儿过了。
两人赶紧跑进去。学飞疼的浑身发抖“师哥,师哥,疼的厉害。”小兵除了攥着他的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雨梨说“我去问问大夫,能不能打点止疼针什么的”
护士拿着止疼针进来说,你们确定要打吗?这个不能多用,我劝你们最好晚上睡觉前再用,不然晚上再疼可睡不着觉。
听了护士的话,小兵也犹豫了,问学飞“还能忍吗?”学飞没说话,只是闭着眼,咬着嘴唇。一会儿又把头扭到另一边,小兵叹气,“看起来是疼的忍不了了,护士,打止疼针吧。
一针杜冷丁下去,没多久,学飞的呼吸就平稳了许多,小兵摸摸他的头“刚才疼坏了?”雨梨在旁边问“你怎么知道的?”小兵说,“他那个小表情跟小时候刚开始练功撕腿的时候一样,我也知道那有多疼。”学飞说“这个比撕腿还疼呢。关键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小兵掀开被子看了看他的脚,觉得没什么异常,“你跟雨梨聊会儿天,分散一下注意力。我得再躺会儿。”
雨梨在学飞床头坐下,撑着下巴问“你是不是特别怕你师父啊?我看他很厉害的样子。”学飞笑了“还行吧,应该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师父师娘都对我特别好,跟亲爹亲妈一样,还有我师哥。师父平时也还行,也跟我们说笑,就是教戏的时候特别厉害。你别看我师哥现在说起来跟没事儿人似的,他挨打可挨惨了。”雨梨问“他为这个才不回家,也不跟你师父说话?”学飞摇头“不是,你不知道我师哥这人,但凡是学戏练功出了错儿,从来认打认罚。他也没少打过我呢。”“那为什么?”学飞顿住了“这个我不能说,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雨梨有点失望,“他也不肯告诉我。算了,既然不方便说,我还是不问了。哎,你师哥演出的时候是不是都特别帅啊!”学飞立即眼睛都亮了“那当然,特别帅!我经常想,这辈子肯定没法达到师父那个程度了,但要争取跟师哥一样。”
雨梨说“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什么你觉得没法超越师父?你师哥也这么认为吗?”
学飞摇头“我师哥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他这人有时候也不太爱多想这些。他经常说,反正他姓了方,这辈子就绑在舞台上了,不管怎么说,也得把他们老方家的玩意儿传下去,所以他也练的特别狠。我师父家里都是学武生的,到师哥是第四代了,你知道吗?”雨梨点点头,学飞却接着说“我其实没有师哥用功。因为我觉得,有些东西不是练出来的。我们有一出戏叫《林冲夜奔》,你知道吗?”雨梨说“我没看过,但是林冲我知道。夜奔,是说他雪夜上梁山吧?”学飞点头“对的,就是这个事儿。我师父这个戏特别好,我也学过。一招一式都会,但就是出不来师父那个劲儿。当时师父也没说我,他只说我年纪小,也不明白什么叫英雄末路,演不出来也正常。我觉得,师哥虽然也常演这个戏,但他可能也不明白什么叫英雄末路。”雨梨非常理解他说的,独自来到北京之前,她也不明白什么叫孤单寂寥,有些心境,完全不是用文字或者其他的什么所能描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