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他乡故知

4、第 4 章

　　学飞回去了，杨俊说明天医院还得值班，也回去了。柳叶闹着不肯回，顾佑军说：“要不咱们去三里屯？起码酒吧里能暖和点”柳叶来了精神，自己不敢擅自做主，可怜巴巴第看着小兵“师哥，一起吧，说实话，我还没去过呢。”小兵转头看了看雨梨，雨梨笑着点点头，于是四个人去三里屯找了个酒吧坐下。

　　柳叶缠着顾佑军教他玩骰钟，小兵和雨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雨梨问他“你喜欢唱戏吗？”小兵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没想过不唱戏干什么。”柳叶插嘴“你只能唱戏，你不唱天下人都不答应。”雨梨张大嘴“为什么？”“他们方家是祖传唱戏的，他爸，他爷爷，他太爷爷都是武生，到他这儿都第四代了，他不唱戏，得有多少人着急啊！”雨梨有点同情他，一个人的职业和未来从没有出生就被注定，这也是件挺悲哀的事情。但小兵没有想过这种事，更不能体会雨梨的那种悲哀，还笑着跟雨梨说“我告诉你啊，我一直到上小学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要学唱戏啊，我一直以为天下的小孩都得唱戏呢。”雨梨忘了刚才的那点悲哀，哈哈大笑，接着又想起了一个话题“哎，我刚听见你师弟说他挨打了。你们现在学戏还挨打啊？我以为那都是电影里演的呢，我看过电影《霸王别姬》就是张国荣演的那个，哎，刚你那个师弟还挺像张国荣演的那个程蝶衣的。”她一句话出口，就有点后悔，毕竟挨打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人家像程蝶衣好像也不太像夸人的话。小兵却依旧毫不在意“啊，也不是所有人吧，他们女生可能好点，再碰上我妈那样脾气好的老师，她从不打学生。男生就惨点儿，要是再碰上我爸那样的，就更惨点儿。”他点上一支烟，叼在嘴里，完全不在乎柳叶在旁边又皱眉又假装咳嗽，喷着烟雾问她“我妈没打过学生吧？”柳叶摇头。“我爸是解放前老科班出身，就是你看的电影里那样，他就那么学的，也只会那么教。学飞这个根本不算什么，我进团之前，都跟电影里那样，扒了裤子按在凳子上打。我看《霸王别姬》那个电影的时候还挺高兴，合着大家都一样啊，想成角儿都得挨打呗。后来大了才知道这电影原本也不是说这个事儿的。”他吐了个烟圈儿，说的自然而淡定，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雨梨不相信人能对这样的事情如此不在意，追问他”那你干嘛不肯回家？”小兵却不耐烦了“你能别问这个了么？”说着就站起来，雨梨脸上挂不住，拉着他“你别生气，当我没问。”小兵却咧嘴笑了“我没生气，去趟厕所。”

　　话音刚落，腰上的BP机响了，上面是学飞的留言。刚看了一眼，他就惊呼“完了，学飞翻窗户摔下来了。”坐着的三个人也愣了。柳叶问：“那怎么办？这时候校医院还没上班呢呀？严重吗？”小兵说“先回学校找他，然后给杨俊打电话。肯定不轻，不然他也不会找我。”柳叶有点踟蹰，“杨俊肯定已经睡了。”小兵把手里的烟狠狠掐灭“睡了也得叫起来，学飞是唱武生的，腿脚落下病根，饭碗就没了，你不知道啊！”雨梨从包里翻出手机递给小兵“用这个”小兵也没客气，给杨俊打了电话，约好在医院门口见面，匆匆出去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一会儿你们俩把柳叶送回去啊。”

　　小兵见到学飞的时候，他正坐在公寓楼下的长凳上，数九寒天疼出了一脑门的汗。小兵心里咯噔一下，看这个样子可能是骨折了。他背起学飞就往学校外面跑，学飞不好意思“师哥，我能走。”“还不疼是不是，闭嘴！”半夜里，学校门口没有出租车，小兵背着他到大马路的路边才搭上车，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到了人民医院，杨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跟小兵一起把学飞送进了骨科拍片子。果然不出所料，左脚骨粉碎性骨折，得马上手术打钢钉。小兵拉着杨俊“手术要多少钱，我身上可能不够，得回去拿一趟。”杨俊说“哥，你别管了，回头再说。”小兵点头“行，反正在这儿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你说了算。他这个手术不会有啥问题吧？”杨俊说：“技术上都是成熟的，要弄个人工骨，然后打两个钢钉。钢钉不用取出来，就长在里面。人工骨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我刚才已经做主跟大夫说，给他用进口的。不过进口的贵，医保也不能报。我想着，学飞这样的，说什么也得给他用好的，一点毛病不能落下。还有，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他千万养好，别着急活动，不然后悔一辈子。”小兵拍了拍杨俊的肩膀“你说的对。”杨俊说：“人已经进手术室了，要不你去我办公室睡会儿，我在这儿等着。”小兵摆摆手“不了，我在这儿歇会儿就行。”说着就在走廊的长椅上躺下了。

　　学飞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他不好意思地跟师哥笑笑，表示他还挺的住。小兵哼一声“麻药劲儿还没过呢，有你疼的时候。”说着又推杨俊“你也快回去歇会儿。”杨俊低声说：“我刚给祝老师打了个电话，她一会儿过来，我在这儿等她。”学飞立即紧张起来“师父也来吗？”杨俊摇摇头“不知道”小兵拍了学飞一下“你怕啥，他这会儿还能拎着刀坯子来看你呀？我可跟你说，腿没养好不许练功，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