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初见我的重逢》薄鸣

3、chapter 3

　　巷子很窄，看起来就好像是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突然出现的一个裂口。里面住了几户不愿意搬走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的人，总是对很多古老的东西心怀虔诚。看起来厚重的墙壁其实隔音并不好，时常能听到破旧收音机在播放戏曲时候，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沈鱼用手轻轻抚摸着墙壁，上面布满了因为下雨，所以肆虐疯长的青苔。高跟鞋踩在巷子里的青石板上，本来清脆的哒哒声撞击着两侧的墙壁，回音变的格外的空荡悠长。

　　走到巷尾的时候，沈鱼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用力的拍了拍门，听到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苍老“是谁啊。”

　　沈鱼抹了一把脸，想把所有哽咽和委屈吞回肚子里，尽量用开心的语气回答“张奶奶，是我，沈鱼。我来看看您和鱼丸。”

　　然后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老人伛偻着腰，笑脸盈盈的站在木门后面，撑着一把墨绿色的雨伞，一只肥嘟嘟的狗跟在老人后面，摇着尾巴汪汪的叫。

　　“张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沈鱼接过伞帮老人撑着，看到鱼丸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忍不住的嗓子发涩，“鱼丸胖了不少，估计都快不认识我了。”

　　老人家用布满皱纹的手紧紧的握着沈鱼，“傻孩子，我好得很，你不是每个礼拜都打电话问吗。”然后又用手摸了摸沈鱼湿淋淋的衣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看开了阿。”

　　“我没事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就算回不去，也能重头再来不是吗。”

　　老人家抬头看了眼沈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是一半身子埋进土里的人，难免有些悲观。

　　沈鱼在张奶奶家陪她聊了会儿天，给狗喂了点吃的，不一会儿一人一狗就熟络起来。然后看看了时间，外面的雨也停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准备回去。

　　临走的时候鱼丸还围着她转圈，沈鱼只好苦笑不得的又抱了抱它，摸摸它的小脑袋，亲昵的说，“鱼丸乖，很快我就可以带你回家了。”

　　夕阳打在小巷子里面，散发着暖人的红光。

　　沈鱼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望着隔壁。其实两栋房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近到只要两个人都伸长胳膊就能互相碰到。沈鱼试着伸直胳膊，又往前探了探身子，结果还是差一块儿，苦笑着摇摇头，林何念，我很努力的靠近你了。你给我哪怕一丁点儿的回应也好阿。

　　隔壁的阳台很整洁，一个榻榻米，几盆绿萝，一个小鱼缸，里面还有几只叫不上品种的鱼苗，还有一沓的漫画周刊。那个房间是林何念的卧室。

　　思绪一点一点的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时候的沈鱼的父母正在闹离婚，大家眼里温柔的父亲会气急败坏的摔东西，而贤惠的母亲也会扯着父亲的衣服哭的歇斯底里。后来两个人越吵越凶，有时候甚至会动手。

　　也许是青春期的叛逆，沈鱼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有些漠然，一直到那天沈鱼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父亲最喜欢的花瓶，在空气里划过美丽的弧度，然后狠狠的砸在母亲的额头上。她看到父亲眼睛里的绝望和狠厉，和母亲额头上缓缓流下来的血。

　　然后才哭喊着跑过去，慌乱的用手捂住母亲的额头，冲着平日温文儒雅的父亲失声尖叫，“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父亲看着母亲，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的全部都是愤怒，“你他妈倒是说话啊，你和那个野男人睡了多久了，老子他妈对你哪里不好了你要嘿老子戴绿帽子。”

　　沈鱼当时的感觉好像被当头一棒一样，她有些失神，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冷静，“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爸爸在说什么。”

　　沈鱼的母亲慌乱的摇着头，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端庄样子，一把推开沈鱼，就那么跪着过去抱住了沈鱼父亲的腿，“不是这样的，泽天你对我很好，泽天我爱你我爱你啊。”

　　然后沈鱼看到父亲一脚把母亲踹倒在了地上，脸上的狰狞是自己从来没见到过的，“你爱我你真当我是傻子是不是，我早找人查过了，和我结婚之前你俩不就同居过了吗，沈鱼该不该姓沈我现在都不知道了。”话到最后，父亲是笑着说的。

　　好像是在嘲笑自己让一个女人戴了绿帽子，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输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沈鱼的母亲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过去抱住沈鱼的父亲，一边哭喊着，一边拼命地摇着头，“不是那样的泽天，沈鱼是你的亲生骨肉，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阿。”

　　沈鱼一直呆愣在原地，眼看着父亲又一次推开母亲，径直走出家门。母亲坐在地板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父亲离开的方向。。

　　“那个人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两个很相爱，他家庭条件很好，有钱人家就这样，要求什么门当户对，所以他妈就一直看不起我，说话阴阳怪气的挤兑我，我当时年轻气盛，哪儿受得了这个，加上他在我和他妈之间左右动摇，我就和他分手了。”沈鱼的母亲擦了擦额头的血，好像在说这一件邻里八卦的小事一样。

　　“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泽天，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泽天是个特别温柔顾家的人，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不过终于我们俩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然后就结婚，有了你。我虽然忘不掉以前那个，但是也想好好的爱你的父亲，因为他对我的确很好。勤奋踏实，又肯钻研，我们家才有了现在这些豪车洋房公司什么的。”

　　“差不多一年以前，那个人又联系上我，说他还一直没有结婚，想再见我一面，毕竟是初恋阿。你能懂吧。再后来，我发现我还是忘不掉他，于是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沈鱼的母亲终究没有把话说到最后，不过她知道沈鱼能明白。沈鱼也的确明白了。

　　“小鱼，再过一个月你就十八岁了。也不是小孩了，很多事应该都清楚的。妈妈对不起你，这个家，恐怕是保不住了。”

　　沈鱼咧着苍白的嘴唇冲母亲笑了笑，她能看到母亲眼睛里的歉意，也能感觉到母亲说起父亲时候的歉意。沈鱼觉得，母亲是爱着父亲的，但是她没办法同时用一样分量的爱，去爱两个人。时间久了，她恐怕会被愧疚逼疯。

　　不再理会呆坐在地板上的母亲，沈鱼转身上了二楼，迎着风坐在阳台上，她感觉四面寂静到她都能听清楚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心里想着，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父亲发现了母亲出轨，母亲才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面对，并且承担起自己的愧疚。

　　感情永远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会两两兼顾呢。

　　那天晚上，沈鱼第一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