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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日梦境(下) ...

  •   翌日。
      天还未大亮,一人躺在房顶上,旁边还摆着七八个酒坛子,浓浓的酒气弥散开来。酒是好酒,这罗浮春可以算得上千金难求琼浆玉液了。而此时,珍贵的罗浮春竟成了浇愁的佳酿,一坛复一坛地被灌下了肚。
      自宴会回来,苏泠煊就在房顶上喝酒,到现在,已是一晚未合眼了。
      苏泠煊却希望自己干脆醉死,醉死就可以不必再管这世上的魑魅魍魉,也不必管呆在这里是死是活的了。她头有些晕,心情一烦躁,手中的酒坛就被拂到了地上。
      “哐啷”一声酒坛碎裂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宫婢和侍卫们却是一声也不敢吭。公主从晚上回来就有些不大正常,先不说嚷着要酒,单是抬腿跑到了屋顶上,就够让他们惊骇的了。公主一向规矩,不想昨晚却在屋顶上待了一夜,更是不要命地要酒,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公主的酒量竟是这般豪放,到现在还能把酒坛摔得这样响。
      苏泠煊闭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不多会儿,掌心滴出血来。苏泠煊似是毫没察觉,依旧攥紧了拳头,容那指甲嵌得更深,但她的眼角却溢出一滴泪,缓缓滑落进她的发间。
      酒坛的碎裂声到底把凌后引了过来,她一看到苏泠煊颓废地躺在房顶先是一怔,随即惊叫道:“阿叶,你怎么了?快下来,上面很危险!”
      听到凌后的声音,苏泠煊登时清醒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把酒坛子移到了别处,又使法术把自己弄得精神一些,才一个闪身移到了凌后身前。
      “母后来得好早,呃,可有什么要紧事儿?”苏泠煊道。
      “没事儿不能来?”凌后闻见了苏泠煊身上浓重的酒气,不由怒道,“你看看你这是个什么样子,闲得没事到房顶上喝酒,有什么事让你颓废成这样?”
      听着凌后的声音,苏泠煊的心紧缩起来,趁着还有些时间,再听一听吧。
      她并没有回答凌后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说出来也没用。苏泠煊抬起头看着凌后的眼睛:“母后,你说,我是真的吗?”
      凌后被她这话搞得一头雾水:“什么真的假的?”
      苏泠煊轻轻笑开:“是啊,什么真的假的,到头来都不由得自己选择。”
      “阿叶,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母后说说啊?别吓母后!”凌后一时间惊惧不已,因为她从苏泠煊的眼睛里看见了苍凉之色:“阿叶,阿叶!”
      “母后,”苏泠煊面上恢复了正常,“我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有感而已,您快回去吧,早晨虽说没有白日里热,但要是湿气进了体可就不好了。待会儿,阿叶会过去陪母后的。”
      凌后半信半疑地回了她的寝殿。苏泠煊望着凌后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旁边的侍从提醒,苏泠煊才回过头来。
      那侍从道:“殿下,该上朝了。”
      “本宫尚未酒醒,暂不上朝。你把本宫桌上的折子递上就好。”
      “是。”那侍从躬身退下。
      “诶对了,”苏泠煊叫住那侍从,“把沉风族族长长子的一切资料给我搬来。”
      “是。”
      不多久,苏泠煊要的资料送来了,苏泠煊盯着用小车拉来的一车资料,默默心惊,这位长子,可真是不简单。
      苏泠煊将阅读的场所定在了院中,她望了一眼东边,并没有多大异常。
      苏泠煊可不是心血来潮,自她听说她还有一个便宜未婚夫,她就打算查一查她所谓未婚夫的资料,只是奈于没有时间。想到她左侍郎的身份实在不好查这一方面的事,她便打消了以后查的想法,择日不如撞日,现在能查出来现在就查。
      这个她的未婚夫……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胡乱给她搭红线,她凭什么就一定要遵从?查好底细,便于以后收拾他,顺便……退婚。
      先是夙夕对此人的分析:
      夜宸霄,沉风族未来继承人,现年十九。他五岁能诗,所作诗赋文辞远超当年沉风文状元;六岁能武,于十三岁时与当年武状元比试,武状元的兵器被他一剑斩断。表面看似风流,实则恪守原则,在不动声色间覆手乾坤,在谈笑间收服人心。
      再是此人所做的大事记:
      沉风天耀五年,夜宸霄七岁,在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会上发现隐藏的刺客,数名刺客被他一箭射死。
      沉风天耀十年,夜宸霄十二岁,千里走单骑设下反间计平定其二叔叛乱。
      沉风天耀十三年,夜宸霄十五岁,受邀前往晋平,宴会上晋平国主欲以夜宸霄为质,要沉风割让两国交界处的三十里肥田。而他轻松离开时,晋平国主莫名身死,从而引发了血流漂杵的王位之争。三十里肥田不但没有被晋平吞并,反而晋平绵延的五十里城池被迫割予沉风。
      沉风天耀十四年,夜宸霄十六岁,他上书族长,要求开放国门,使沉风与其他国家通商,为日后沉风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沉风天耀十五年,夜宸霄十七岁,外出云游,归来后整顿军部,严惩了玩忽职守的将领。
      沉风天耀十七年,夜宸霄十九岁,再次外出云游,至今不知踪迹。
      ……
      当苏泠煊看完这一大堆资料时,不由觉得头大,这个人,貌似挺难搞,让她想想,以后怎么对付他。
      东边忽然出现了一条横向的光线,苏泠煊猛地抬起头,手中的资料已被抓得成了一团,她望着那一道光线,眼底的悲凉毫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此时,“重火”已经出鞘。
      她站起身,后面就是凌后的寝殿,她却头也不敢回。
      这一道光线她已等了许久,因为她知道,这是走出这个幻境的唯一方式。
      昨天晚上的宴会,她在不经意之间看到了手心渐失的生命线,再加上她看到了夜幕中连成一串的星子,电石火光之间,她终于相信,她所处的这个地方是幻境。
      而那连成一串的星子,正是这个幻境的出口。出幻境的方法是毁掉这个幻境,而毁掉幻境就是要用手中的长剑劈开苍穹。在白日里,那一条星子连成的线便成为劈开苍穹的起点,若是没有它,这个幻境是劈不开的。
      这个抉择的时刻,苏泠煊虽有决断,但她做不了。她做不到亲手斩断与母亲的联系,她知道,这一剑劈下去,就相当于她亲手杀了母亲,即便是幻影,她也做不到。
      她终于回头看向凌后的寝殿,脑海中又浮现出几日来她们相处的种种。那一碗芳香四溢的凉藕羹,那一日为宴会的精心准备,今日对她的担忧,那慈爱的笑容,那温柔至极的话语……
      她不敢再回想,她怕下一刻她就会放弃。
      这一刻她终于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不能沉迷在虚无的幻境,白白耗尽生命。
      对不起,我不能永远在这里不为你报仇,不能不让那些害你的人血债血还。
      对不起,我不能选择糊涂地幸福,我需要清清楚楚地活着。
      对不起……
      苏泠煊一次感受到,世上最无奈的话就是对不起,因为所发生的事情已无法挽回。
      “重火”已在苏泠煊的操控下沿着那条光线将苍穹劈成一块块碎片,周围的景物如这碎片一样,零落了一地,这就像苏泠煊的心,难以愈合。
      幻境,破。
      ——
      两日来不眠不休的打斗让夜靖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虚脱,眼见着那赤炎金猊兽四只爪子的筋都被挑断,行动都已经十分不便利,正是宰了它的好时机,他便多给它添了十几道伤。现下,那赤炎金猊兽已经是苟延残喘了。
      这两日来他摸出了一个规律,这畜生的弱点在头部,所以它一直把脑袋护得严严实实。这便让他找到了突破口,剑专往那畜生的头上招呼。
      夜靖源此时心肺已经受创,身上也有五六道不小的伤痕,好在都不是什么大碍。
      即便那赤炎金猊兽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儿少,夜靖源还是不敢轻易一剑宰了,情绪的爆发是个很严峻的问题,这便是他一直担心的。万一没控制住,这两日多来的努力可就都浪费了。
      那赤炎金猊兽晃晃悠悠地又要来攻击夜靖源,可这样的攻击力实在是太小,而夜靖源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手中“青落”一挥,就擦破了那赤炎金猊兽的颈动脉。
      血液喷溅出来,而那畜生稍稍扭了扭头,血液的喷溅就又停了下来。夜靖源见此不行,便远远避开那畜生,将心神稳定了下来。
      那赤炎金猊兽的精气神儿回来不少,看来像是死前最后的疯狂。夜靖源也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要徐图缓之的办法已经不能使用,那么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赤炎金猊兽扑了过来,夜靖源就地一滚,避开了那畜生的攻势,那畜生也是敏捷,一扑不成马上转身,再次朝夜靖源张开了大口。夜靖源这次不躲了,“青落”对上那畜生的大口,狠狠向下一划!那畜生的大嘴瞬间被划开,一直延伸到脖颈!
      夜靖源一震,马上脱离那赤炎金猊兽的所控范围。那赤炎金猊兽痛得张不开嘴嘶吼,赤金的血淌了一地,夜靖源看准时机,一剑从那赤炎金猊兽的眼睛戳进了那畜生的颅骨!夜靖源拼尽全力压制内心的情绪,抽剑,又是一刀,从那畜生的另一只眼穿进了那畜生的颅骨!
      直到那赤炎金猊兽再也不动,再也不进气也不出气时,四周昏暗的环境慢慢碎裂,漏进了几缕光辉。
      幻境,破。
      与此同时,沉睡的饕餮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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