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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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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早晨总是来的格外早,耀眼的阳光落在墙头上,唤醒了沉睡中的京都。伴随着扁担支支扭扭的声响,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往来的赶集的人们手勤脚快的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京都安详的坐落在沂水之畔,青瓦灰墙,远远看去颇为恢宏,平整的青石板街面宽阔整洁,一路向前铺展,宛如一条平直的玉带,两旁的楼阁店铺高矮相间,琳琅满目,青色的瓦片连成一片,沉淀出京都百年的质朴,屋檐下挂着的是八角灯笼,上面描绘着富贵牡丹、刘海戏金蟾的画面,沉静中带着活跃,热闹中夹杂着安详。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锣声开道,远远走来一行身着臧红色布衣的队伍,俨然是送妆队伍,打头儿的是上等黄梨木的家俱箱柜,再有冬夏衾被枕褥四季衣裳帐幔帘栊绫罗绸缎布匹面料,另有各色悬挂摆投金玉首饰胭脂水粉香料古董,外加两处五十顷田庄,两处庄园,六间铺面。陪嫁丫鬟六人,嬷嬷六人,下人六户。送妆队伍长龙占满了整条街道,打头儿的已经到了康王府,后面还有没出门儿的,赫赫扬扬,引了不少路人观看。
“啧,十里红妆也就是这样了。”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感叹道。
许是妇人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大伙儿便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这新娘子是许国公家的长房嫡孙女,皇上当年赐婚的时候才十五岁,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婚期都已经定下了,父亲却突然病逝,愣是守孝三年,三年过后,这耽搁的婚事自然也该提上日程了,母亲也撒手人寰,又是守孝三年,硬生生的熬成了老姑娘。”
“还有这种事儿?怪道是嫁妆这么丰厚。”
“康王府是什么人?那是皇上的亲弟弟,朝廷第一大将军,即便是退婚重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偏偏世子是个重情义的,等了六年。”说话间,老婆婆还是颇为向往的说:“若是我家杏儿能遇上这么有情有义的婿郎就好了。”
“黄婶子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啊?”有人不解的问,要知道都是平头老百姓,哪里知道王府里的事儿呢。
黄婶子颇为自豪的挺胸抬头,说:“我家杏儿就在王府里当差呢。”众人听了也都笑了,杏儿是个绣娘,手艺是远近闻名的,在王府里当差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八卦完了的人们围观过后便开始忙自己的,日子还是得继续的嘛。
康王府原本对这门亲事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不单是女方子嗣单薄,而是临近婚事却屡生波折,硬是将六年前的婚事拖到现在,康王爷和卫王妃多少有些不自在。而今瞧着持妆奁清单念唱的人都哑了嗓子,灌了三壶茶念了两个时辰才念完,面子里子都有了,面上终于好些了。倒不是说康王府有多眼热女方的嫁妆,只是身居高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落了面子,心里终究过不去。
而今除了康王府原本的人手,宫里也派出无数人手帮着打理酬客,一时间,康王府风头无两,不少人都将贺礼又重重的加了两分。
第二天,艳阳高照,和风微醺,是个好兆头。洛安琰早早的便起了床,就开始整理衣冠,此时是晚上行礼,府里忙进忙出,而洛安琰这个新郎官却成了最清闲的人。
洛安琰已二十三岁,是康王府世子,任工部员外郎,从五品,属闲职,纯属熬资历的。自从六年前赐婚,洛安琰便等着成婚的这一日,原本还有些紧张的,经过漫长的等待也便变得索然无味,却临到成婚前一晚,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至于担心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种隐忧的感觉着实令人心里痒痒,既喜悦又焦躁,令人坐立难安。
堪堪过了晌午,不待喜婆催促,洛安琰便带着那六个催妆的人来了许国公府,同妻兄许靖见过,便去拜过鲁氏夫妇的牌位,算全了谢亲之礼,然后到闺房前行礼,催妆迎亲。洛安琰本就生得俊俏,一身大红更是英武不凡,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表现出了喜悦。
许是期待这桩亲事很久了,许靖也没多为难洛安琰,便拍了拍洛安琰的肩膀,声音略微带了些沙哑,颇为感慨的说:“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洛安琰自己也有妹妹,虽然才十来岁的小豆丁,也颇能理解许靖的心情,庄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既然能等这六年,自然也能守一辈子。”这话比说什么都有用,许靖转身,不着痕迹的揉了揉发红的眼角,进门低声与妹妹又叮嘱了几句,奈何门外催得紧,只能为妹妹蒙上红盖头,将新娘子抱了出来,从内院到外院很快便到了,看到花轿的时候许靖心中止不住的发酸,过了今日,妹妹再回来就是娇客了。
看到花轿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面尽头,许靖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心里又酸又涩。
临到府门前,洛安琰拿了弓箭对着轿帘虚发三箭,便由侍女扶了许绚竹下了花轿,通身大红刺绣的喜服,头上遮了喜帕,喜帕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针脚细腻,见识过不少好物的人心中自有分量。许绚竹在迎亲太太的搀扶下迈过马鞍火盆踩上红毡,进了喜堂,与洛安琰三拜天地。
两人牵着大红绸花进入洞房,按照吉祥方位坐了帐,全福太太撒了满床的莲子花生臻子红枣等吉祥果儿,念叨了一大通的吉利话儿。侍女捧来喜秤,洛安琰强做镇定,却还是有些紧张,捻了捻手心的汗,方取了喜秤,轻轻挑起喜帕。许绚竹的眼睛乍一见灯烛明光,忍不住眯了一下,清澈的眼睛先是瞟了洛安琰一眼,便看呆了,两人目光相碰,却又倏的一下分开了,许绚竹又羞红了脸儿,慢慢半垂了脸看向别处,却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捧着脸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梳着花苞头,圆脸杏眼,唇红齿白,颇为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