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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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初吊儿郎当的把手里的资料袋递给老神在在坐着喝茶的明楼。
明楼抬头看了他一眼，嫌态度不好，没接。
杨慕初见他不接，抬手递给了站在明楼旁边的明诚。
明诚作壁上观半天，如今事到眼前不好推辞，抬手接过了资料袋，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
站在杨慕初身后同样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的阿四长长松了一口气——固然自己拼尽全力或许能与明诚一战，但是他看得出来自己的老大并不是明楼的对手。若是他陪着老大完好无损的出来，却让老大鼻青脸肿的回去，兄弟们面前他怎么交代？
“叮——”一声，茶盖在茶碗上转了一圈，安安稳稳的合上了。明诚高悬着的心也随着声音的减弱、消散缓缓的放回了肚子里——明楼今天用的可是宫里淘出来的物件。谁知道值多少钱！明诚觉得自己一定要跟阿香好好的谈谈了。
杨慕初也在看这个茶碗，等到茶盖严丝合缝的合上了，他才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果然是汪伪政府如日中天的明长官，财大气粗！”
明诚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语气却十分认真的纠正道：“新政府！”
杨慕初指着明诚，气急道：“你就不能有一回不向着他？”
明诚姿势不变、神色不变、语调不变，道：“不能。”
明楼一脸得意的望着杨慕初，那意思很明显——我有弟弟！
杨慕初嗤之以鼻，不屑道：“有弟弟又怎么样？不过是捡的罢了。”
明楼看了一眼明诚，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明诚跟他赌气——“在这个家里，我不过是个仆人罢了。”
明楼心里莫名的一酸，明诚面不改色，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这句话。见此情景，明楼忍不住要替明诚找补点回来，遂仰起下巴，高傲道：“我有两个弟弟！”
杨慕初道：“都是捡的。”
明楼望着他，突然一笑。
杨慕初却不由得一个激灵。明楼那笑里，分明是森森寒意。他突然有些后悔招惹了这条眼镜王蛇。可惜，那点悔意还未来得及冒头就被明楼一句话点燃成怒火毕毕剥剥地烧得一干二净。红了眼发了狠的朝明楼一脚踹去。
明楼侧身对着他，距离又近，眼看就避不开要被一脚踢倒在地。他却半点惊慌也无，依旧稳如泰山般坐着，半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动，明诚却已经动了。杨慕初出腿，明诚也出腿，带着虎虎生风的力道眼看就要踢在杨慕初的小腿骨上。
明诚一动，阿四就不能不动了。
站在杨慕初身后的阿四就势抱住杨慕初一甩，拼尽全力的阻拦带偏了杨慕初着力的方向，到底一脚蹬在明楼身边的书桌上，笨重的书桌受不住这雷霆一击，带着沉闷的声音无可奈何的奔明楼而去。
明诚要挡杨慕初的动作不得不中途改变方向，一脚蹬在明楼坐的椅子上，椅子便带着明楼往一旁滑开。力道没控制好，眼看就要撞在墙上。明楼足尖用力一抵总算止住了去势。
杨慕初还要发难，却听阿四急切道：“先生，敌强我弱……”
杨慕初气急，道：“我就不信他姓明的今天敢打死我！”
阿四制住杨慕初，忙不迭的道：“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又何必意气用事呢。”
杨慕初还未搭话，明诚已经挑衅道：“阿次，我们好久没有好好打一架了，今天要试试吗？”
阿次……明诚这样叫他，自然是有外客来了。
他们此时正在明楼的书房里，门在杨慕初右后侧。杨慕初记得刚才是阿四站在那里，现在……
想到那位只有他不出现在明公馆，否则他一到明公馆就一定也来的井上彦，杨慕初觉得自己相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是被追求过人，只是井上彦这种财狼装作小白兔，次次装偶遇的“缘分天定”法，让他心理性的作呕。随着次数越来越多，这种恶心感已经渐渐发展成了生理性的。
杨慕初心里在庆幸，庆幸这一切是发生在他身上而不是阿次身上。要让杨慕次那样的性格来陪着日本人虚与委蛇，他得咬碎牙齿和血吞才能忍下去吧？
杨慕初闭上眼睛，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语气却很活泼，充满了对幼年好友挑衅的熟悉与欢喜，彷佛他们从来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打就打，小爷今天说个‘怕’字，我‘杨’姓倒过来写！”
话音未落，身后那人击掌道：“好精彩。如果不是在下不请自来，岂非要错过这一场这么精彩的戏了。”
不动如山的明楼终于动了。
在井上彦即将踏入他书房的一刻，明楼微笑着迎了上去，殷勤道：“小小家宴，竟劳井上先生大驾光临，明某惭愧！”
井上彦的眼神往杨慕初这里飘了又飘。明楼只当作没看到，十分热情的将井上彦请到了客厅，而他手中的资料袋不知何时已经与那凌乱不堪的书桌上的书籍、钢笔并墨水混做一处。
杨慕初与明诚的约战也不了了之。偏生两人跟在后面还小动作不断。
明诚压低声音道：“看在井上先生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
杨慕初也压低声音道：“我看明明是你怕了才用井上君来推脱！”
明诚咬牙道：“那就等井上先生走了，小爷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杨慕初亦咬牙道：“谁教训谁还为未可知，阿诚先生不要把话说得太早了！”
明楼走在前面越听越不像话，重重咳了一声，道：“井上先生跟我可都听着呢！”
井上彦还未来得及表示自己可以先行离去，身后跟的两人已做鸟兽之散。只余一个阿四，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明楼看阿四杵在哪里就窝都不挪一个，挥挥手，让他也走了。自己却陪着井上彦说了半天的闲话。从军/统到中/统，从中/统到中/共，又折回新/政/府与大/东/亚/共/荣。
说话间，晚饭时间到了。阿香上了菜，来招呼大少爷跟客人吃饭。就是“招呼”。明诚在杨慕初未到前就告诉过阿香，上菜之后要用女主人，至少是小女主人的姿态去张罗客人吃饭。否则她之前那么嚣张，说不定已经被日本人盯上了。
阿香有些不解，问：“大小姐那样吗？我可学不会！”
明诚道：“大姐是曾经的女主人，现在你想想谁才是女主人？”
阿香迷惑道：“汪曼春？”
阿诚头疼道：“汪曼春已经死了！”
阿香疑惑道：“阿诚哥？”
明诚一瞪眼，道：“我揍你！”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阿香不干了，道：“到底是谁嘛！”
明诚只得咬咬牙同她直说：“大姐走了 ，大哥还未娶亲对吧？”
阿香一脸“本来就没有”的表情点了点头。
明诚继续引导：“家里就我们三个人了对不对？”
阿香继续点头。
明诚深吸一口气道：“那么这个类似女主人……你觉得谁来更好？”
阿香飞快的摇了摇头。
明诚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狠狠心把那点看在眼里的小情愫拉出来，道：“如果是小少爷的……”
阿香允了。
明诚觉得自己真的十分亏心。
阿香却觉得能为死了的小少爷帮大少爷做事，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她不知道大少爷跟阿诚哥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但是不是坏事就行了。
井上彦看着阿香进进出出，问道：“这位姑娘？”
明楼纠正道：“夫人。”
井上彦看看明楼，道：“明先生……”
明楼适时打断他的话，道：“明家曾经有三位明先生……她是舍弟的……未亡人。”
井上彦懵住了，道：“明家……”
明楼点头道：“明家规矩重，阿香与舍弟自幼长在一处，竟然情愫暗生，却不敢言明。我们也一直没有发现，甚至给舍弟安排了一场订婚……直到舍弟出了事，阿香才说漏了嘴。家姐心疼两个孩子，做主让阿香入了家谱……如今连大姐都去了，我也想过让她另找人家，或者直接以明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另找一处园子。可阿香说，她不能让舍弟死了都不得清静，冥婚说出去也不光彩，她心里知道就行；也不能让大姐担心，她走了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井上彦赞叹道：“真是一位富有美德的东方女子……”
话未说完听到一个声音截口道：“谁是这位富有美德的东方女子的女子啊？”
井上彦一喜，脱口道：“慕次君。”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