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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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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明诚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但也绝对不是笨嘴拙舌。可现下他看着出现在大哥面前的杨慕初,却不得不目瞪口呆:“你怎么来了?”
杨慕初找个位置坐下,好整以暇道:“我来呢,是因为‘春和医院’现在的老板……姓杨。”
明诚气结,道:“就算你是老板,你来干什么?每天就这样子招摇过市吗?”
杨慕初也不示意跟着他一起来的医生出去,自己打开医药箱,万分无辜道:“我来是因为——有个姓明的大户打电话说要‘春和医院’最好的医生,也没说是伤了还是残了。我想着跑一趟应该能多拿些酬劳,就免为其难的来了。”
杨慕初一边戴手套一边道:“现在‘春和医院’最好的两位医生都在这里了,说吧,你家大哥伤势如何?”
明诚不耐烦道:“大哥没受伤。”
杨慕初奇了:“没受伤你瞎咋乎什么?!”
明诚脸色一变:“谁咋乎了?”
杨慕初揶揄道:“不知道是谁指使佣人说明公馆要出人命了!”
明诚觉得这样无意义的争吵实在浪费时间,只得道:“大哥高烧了。”
杨慕初怔住了,半晌,退下手套,扔回医药箱,骂了句脏话:“你大爷的!”
明诚懒得理他,转身对低着头站在门口的阿香道:”你怎么打电话的!“
阿香绞着衣角,怯怯道:“我今天一直都好害怕……现在腿都是抖的。“
明诚无力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跟日本人对峙不是挺厉害嘛。”
阿香衣角绞得更紧了,咬嘴唇嗫嚅道:“不,不是怕日本人啦……刚才我当着日本人的面训大少爷……是大少爷让我做的…… 阿诚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诚无奈挥挥手让阿香回房了。
杨慕初也坐回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剩下那位医生同明诚握手:“你好!夏跃春。”
明诚道:“明诚。”
杨慕初凉凉道:“两位同志不对暗号?”
夏跃春朝杨慕初道:“我与你是单线联系,不用再与其他人对暗号了。”
杨慕初冷哼道:“就你们共/产/党事多。”随后一脸嫌弃又道:“夏跃春,你都不知道我多么讨厌你这种有党/性没人/性的家伙!”
夏跃春温温和和地道:“我知道。”
顿了顿,夏跃春又纠正道:“是我们共产党……你也是。”
杨慕初不屑道:“杨慕次是,我不是!”
夏跃春仍旧温温和和地问道:“那你是谁?”
杨慕初神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眼看事态就要恶化,一直躺在床上不出声的明楼终于开口道:“两位医生不顾病人的死活,只在一些细枝末梢的事情上纠结,好像没什么医德啊。”
偃旗息鼓。
夏跃春给明楼打了退烧针,又宽慰了几句。明诚看明楼昏昏欲睡帮他放下垫高的枕头,拉好被子,用眼神逼着杨慕初、夏跃春同他一起退出房间。
至此明楼终于踏踏实实的休息了几日。
许是不常病的人一病起来就不容易好。五日以后,明楼还有些低烧,口腔也溃疡了,食欲更是不振。看他嘴唇干裂,眼窝深陷,明诚跟阿香都心疼得不得了,想方设法的做清淡败火的菜色劝他吃。
这一日,明楼正在吃早饭,明诚看着他咽口白粥都痛苦万分,急得自己都上火了。一转身,看到杨慕初又来了,身边依然跟着那位叫做夏跃春的医生。他们这些天给明楼打了不少针,两只手背都青青紫紫的,明诚禁不住心头火起,黑着脸要把这两个庸医赶出去。
杨慕初严肃道:“阿诚先生,古人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大哥活得不容易,这么病一次是身体在跟他抗议,提醒你们要照顾好了,别以为他是铁铸的心肠,铜浇的肝胆。”
明诚被他骂得气短,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侧身让人进了门。
好在杨慕初不但特地带来了刚从美国捎来的药,也带来了中医的偏方。最后不知道到底哪剂药起了作用,明楼终于大好了。
在明楼养病期间,井上彦也来了一次,看到杨慕初也在,兴奋道:“慕次君跟明先生果然很亲厚啊。”
杨慕初闲闲道:“主要是他家找了我‘春和医院’的医生,治了这么久都没有治好,明大哥那一双手戳得都没有一块好肉了,我不来也过意不去了。”
井上彦哈哈笑道:“慕次君真会开玩笑。”
杨慕初叹息头道:“其实也不怪医生,医院很多药品都买不到,有钱都运不进来,好不容易运进来一点,又是违禁品。只好给明大哥用一些疗效不是很显著的药,看把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井上彦道:“为什么不送明先生去陆军医院呢?”
杨慕初一脸看好戏道:“明大公子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不好闻,睡不着!”
井上彦感叹道:“还真是养尊处优的人啊……我让人从陆军医院派人过来。”
杨慕初摇头道:“他都要好了!你让陆军医院的人来治,功劳都被陆军医院的人抢了!传扬出去,说我‘春和医院’连明公子的发热都治不好,我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井上彦谄笑道:“知道,知道!我派人给慕次君送两箱特效药,希望明长官能好得更快一点。”
送上门的冤大头,杨慕初懒得与他客气,笑着收了。
等到药用卡车送到“春和医院”的时候,夏跃春倒吸一口冷气,惊叹道:“大手笔啊!让你来上海确实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杨慕初拍拍他的肩道:“夏跃春,你让小爷出卖色相来换这些药,我一直给你记着……还有,你要想得开,药虽多 ,重要的少。盘尼西林就两箱。”
夏跃春白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盘尼西林现在是黄金价?”
杨慕初无所谓道:“知道又怎么样?终归不过是拿从中国抢的金银钱财买了东西送给中国人……慷他人之慨,算什么仗义疏财!”
夏跃春兴奋地拍拍药箱道:“吃进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不易啦!我倒是只要他舍得给、敢给,我就很高兴了。毕竟,这些药能救活很多人。”
杨慕初道:“我还真是要感谢井上这一车药品,终于可以把你这个瘟神送走了,谢天谢地!”
夏跃春笑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下次找药我还是要找你。”
杨慕初笑骂道:“你快滚吧!”
送走夏跃春,杨慕初又去明公馆坐了一下午。
明楼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耳边是杨慕初的窃窃私语。
“杨公子,你每天这么招摇过市的道明公馆点卯,也不怕人放狗咬你?”这是明诚的声音。
杨慕初答道:“夏跃春有一批货要出港,海关要明先生的亲自签名的通行证……”
明诚奇道:“这个你去找井上彦不是更方便?”
杨慕初道:“货就是他送我的了,我怎么能让他亲手把这批货送出去——我是有情怀的……”
明诚嗤之以鼻,“你是‘棺材里身手——死要钱’还差不多。一听说人家说的是“情”就打退堂鼓。简直就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杨慕初突发奇想道:“要不我们合作吧,干一票大的!”
明诚道:“合作就合作,谁怕谁!赚了均摊,亏了也均摊——负面情绪均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