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load时光机》君不语兮

1、锲子 真实的谎言

　　老大爷本是个军人，原来人人都道他运气好，十几岁时参军，后来摸上枪时，时代就和平了，他也就不用上战场了；退伍回来后，上面安置了一个好工作，收入稳定。可村里的人都知道，三年前的一个夜里，一直在城里工作的老大爷连夜回了村里，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呆在村里。

　　他平常总喜欢跟孩子们讲故事，每到了放学后，晚饭后，孩子们都喜欢围着村头的榕树，听他讲故事。

　　村里的孩子一般初中后都会出去外面读书了，今年好几个孩子都考进了城里的重点高中，老大爷的小孙子也是其中之一。大家都想着孩子们明天就去学校了，今晚就大家一块吃个饭，当做是替他们饯行了。

　　整个晚上，老大爷都有点神不守舍的样子，也喝了不少的白酒，大家以为他是舍不得孙子，也就不太在意了，只有他的孙子注意到，老大爷饭前看了一则新闻后，才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每逢暑假，老大爷都会让孙子到G市来玩，那段时间里，他总喜欢给他讲故事。

　　“三年了，警察总算是捉到他们了。”半醉的老大爷瞥见了孙子，低低叹了口气。
　　“爷爷你说什么？”孙子听不太清楚。

　　老大爷却没有回答，表情像如释重负般，慈祥的笑着说：“来，过来，爷爷再给你说个故事。”
　　其实老大爷回来后，一直没敢对人说起这事，今天吃饭前看了报道，才知道那个女人被捕了，他的心里才略略松了一些。

　　“好阿！”

　　“这是爷爷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老大爷看见了孙子满脸期待的等待着，收起了微笑，一幕幕回忆着，才开口徐徐道来。

　　那天正巧是他与老乡相约在江边钓鱼，两个人嘴上拉着家常，怕惊了鱼，声音也不大，两人挨肩而坐，正好能听见。

　　收获了条大鱼后，老大爷正回身往身后的桶里放鱼。

　　离着几米外的水泥路上，有一个男人飞跑而过，速度很快，很快，而且他的方向是往更里边走的。

　　这便引起了老大爷的注意，江边这一片老厂区早几年被人买了之后就一直搁在那里，也没见过动工的，全是废弃的厂房，除了他们这些过来钓鱼的人，平常来的人甚少，更何况时间不早了，过不了多久太阳也下山了，还往里边跑的人，确实可疑。

　　老大爷是当过兵的人，观察力和胆色都会过人。于是，他跟老乡说了声，便悄悄地跟着那男人了。

　　老大爷亲眼看见了男人进了一间废弃仓库里，他在外面侧耳倾听，却什么也没听见。踱了踱步，正考虑要不要跟进去，里边便传出了女人的声音。

　　“你过来干什么？”女人有些愤怒的吼。

　　“我不来你就要后悔一辈子了！你看看你这是要干什么？把枪给我！给我！”男人也激动地说。

　　老大爷本能地朝着门口走去，十米开外，却看见了有几个人在守着那里，他顿时不敢靠得太近了，环着厂房背面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隐藏自己也可以看见里边情况的缝隙。

　　他猫着身，往里一瞄，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出声的一男一女现在还在争吵着，男人试图夺走女人手上的东西，老大爷极力细看，确定那是一把手、枪，而男人极力护着身后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躲在木箱旁。

　　“你疯了吗？他们只是小孩子！”男人终于将女人手中的枪甩掉，一脚往自己身后踢走，愤怒地冲女人吼。

　　“这个建议当初是你提的，但现在我们的目的也还没达到，你就这样退了吗？”

　　“不然还能怎样？本来捉了这两个孩子，也只是希望你爸能松口，放过我们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伤害他们！难道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呵呵，我狠心？”女人冷笑。

　　“可他们是你的外甥！外甥啊！”

　　“我还是他的女儿呢，那又如何？他还不是依然见死不救，还如此咄咄逼人！”

　　“可是，这一切都跟你姐姐无关的。听我说，放了他们，我们走，好不好？”

　　女人愈发有些疯狂了，歇斯底里地吼着：“不！我不要！”

　　转而有嗤嗤地笑着说：“无关？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我才落得如此境地的。”

　　男人见状不忍，紧紧的抱着情绪激动的女人，安抚她的情绪，而她，却依旧在他耳边喃喃道：“她从小就比我好，比我聪明，比我会讨人欢心，她得到了我所羡慕的一切，我嫉妒她，我恨！”

　　女人出手极快，抢过男人腰间的枪，直指男人身后的两个孩子，毫不犹豫，扳动扳机。

　　枪声在男人耳后轰鸣，子弹穿破空气，直朝他身后飞去，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孩子的反应比男人快，在看到女人拔枪的那一刻，女孩本想推开男孩，但男孩却朝她冲了过来，整个人挡在了女孩的身前。

　　“啊！”眼看男孩倒在面前，女孩睁大了眼睛，失措地看着他，在静默了几秒之后，惊恐惊声尖叫了。

　　那时子弹已没入男孩的胸膛，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她想要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男孩，却又怕弄疼他了，眼泪不可遏制地涌出来，模糊了眼睛。

　　女孩坚强的忍住了眼泪，伸手一把抹掉，却还是手足无措，只能不断地喊着：“不要！不要！”
　　“姐，没事的，会没事的，别怕！”男孩勉强睁开眼，微微张嘴安慰女孩，呼吸也开始急促了。

　　女孩环顾一周，却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她不确定男人会不会帮她，但只能试一试了。

　　她无助而绝望地大声朝男人喊着：“救救他！救他！救他，求求你了，救他……”

　　女人冰冷地看着女孩，一声一声地求救，她反而大笑了起来，“我恨她，所以，我也要毁了她，哈哈哈！”

　　男人回头看了两孩子一眼，一连骂了几句脏话，冷冷地瞪着女人怒吼：“你真是疯了！”

　　说完男人立马抱起男孩往外走，女孩也颤颤巍巍地跟着他。

　　女人却不以为然，轻笑着说：“你的习惯，救了她一命！”

　　男人和两个孩子已经走了，独留女人在那里一声声地笑着，阴诡地在旧仓库里回荡。

　　目睹了这一切的老大爷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才敢离开。

　　第二天，他没有看见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直到三天后，他前去拜祭老战友时，偶然看见了那个男孩的葬礼。
　　他们选的位置在顶上，很显眼，老大爷默默走近，也算是送了男孩最后一程。

　　可当他看见站在石碑前的女孩，她一直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一大半的脸，但老大爷还是看见了女孩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而让他吃惊的是，站在女孩身后的女人，跟他那天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这件事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那个女孩，见惯了生死的老大爷也因此一直无法释怀，他一直悔疚，如果他在第一时间报了警，男孩或许就会没事了。

　　后来，老大爷才从新闻里得知，当天那两个人，他惹不起。
　　再后来，老大爷就辞了工作，回了老家。

　　说到这里，老大爷已经湿了双眼了，他声音略带颤抖，叮嘱孙子：“到了G市，如果你能见到那个女孩，记得告诉爷爷，她过得好不好。”

　　“嗯，我会的。”孙子向爷爷保证。

　　他想，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女孩长什么样，但也许，他们还真的有缘见到。

　　事实上，他们确实遇到了，十多年后，老大爷的小孙子再次回到了老家，第一时间便是到老大爷的坟上上香，那一天，他背靠着墓碑，与老大爷说了好多好多话。

　　他说：“我一直记着您给我说的故事，一直想象着那个女孩的模样，可在我终于知道她时，却发现原来所有的想象都是不对的。”

　　他说：“爷爷，您知道吗？她是我的伯乐，更是我的朋友，我想去保护她，我想去帮她，可到头来才发现，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说：“她现在过得很好，真的，您就不用再歉疚了。”

　　说着说着，他想起了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她踏上度蜜月的旅程之前，跟他说的话，“谢谢你，我很庆幸，能在撒谎的时候，有你们这些朋友能看出我的真诚，并且始终陪在我左右。”

　　这世上，也许有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无法去改变什么，但至少不要为了隐瞒真相而编造谎言，德国诗人海因里希·海涅说过：“生命不可能从谎言中开出灿烂的鲜花”。

　　再美丽的谎言，再有理的欺瞒，在揭开的那一刻，都会把所有的期待抹掉，取而代之，是开败了的花朵，不复过往，无法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