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长不一定直》萧咒

2、chapter 2

　　九月里，火炉天。
　　开学已一周多，美术系的理论课只剩下一门，唯一能使全系人相聚一堂的课。老教室的破空调开了等于没开，热得这群大三生哀嚎遍野。颜非踩着铃声进门，忽的收到全体淫猥的笑容注目，他一怔，找了个位置坐下。童海兴奋地凑到颜非身旁，他是颜非的室友，这学期搬出去和女朋友住了，也是班上唯一能跟颜非聊上几句的人。
　　“恭喜恭喜，荣登美人榜第一的感觉如何？”童海耸肩窃笑，“这是我们班送你的超大惊喜！”
　　颜非戴着口罩，错愕的表情只能从他眼中被窥探到，“你们干的？”
　　童海还想多说什么，全系最严的师太进来了，他赶紧坐了回去。颜非久久无语，这哪是惊喜，这是惊恐，美人榜是学院学生会整出的幺蛾子，据说已成传统，投票都是匿名式实名制，全院一人一票。颜菲菲入学两年多，拿过两次，她的死对头孙颖也拿过两次，哦，现在变成颜非也拿过一次，简直可以青史留名。但因为这个“美人名”，他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若不是因为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能成为全班“公投”对象？
　　三节课连上下来，汗水湿衣，颜非为了遮掩鼻青脸肿的伤，长发披散两边，口罩从未摘下，热得睫毛上都挂了水珠。一下课他就迅速起身，离开了教室。童海本来想率领全系同学闹一闹颜非的，结果一转身，哪里还有对方的“倩影”呢。
　　任务艰巨，任务艰巨啊。颜非胳膊下夹着砖头似的理论书，查看方才颜菲菲上课给他传的短信，问他开始学打篮球了没，师父人还不错吧？
　　“嗯，还好。”颜非睁眼说瞎话地如此回复道。
　　实际上昨天傍晚他在篮球场边硬是站了一个多小时，从校队开始训练到最后只剩两个人，他都没敢上前开口说请教我打篮球吧。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看《灌篮高手》，三井寿跪下来痛哭流涕地说“教练，我想打篮球”什么的，简直羞耻play。更何况那个看起来近一米九的篮球队长气场惊人，好像并不好说话，他就更没敢上前了。
　　他凭什么让对方教他打篮球？拜托了人家就一定会教他？
　　颜非不是个擅于和人打交道的人，实在是组织不好言辞，他敷衍着妹妹的关心，先观望观望再说。这么想着，他又来到了篮球场边，同样的，场边全是不把嗓子当嗓子使的女生，一看见有人投篮进球，尖叫声可以戳破苍穹。
　　他默默地站在角落，凭借身高优势，毫无压力地观看校队内部的热身赛。那个篮球队长，叫河靖，一米八/九，土木系大三，成绩优异，为人沉稳低调，拿过全省高中生篮球联赛MVP……颜菲菲昨天跟个特务似的传给他一份河靖的个人资料，说是独家最详细的版本，赶紧偷着乐吧。颜非惊奇于这份资料的详实，连对方家里几口人，田里几只牛都写了出来，翻到最后，居然是感情史简介，上面写着一堆校花级花系花钟情于他，巴拉巴拉。
　　“啊啊啊啊啊——河靖！！！——”
　　突然身旁的女生爆发了一阵咆哮，吓得颜非手机差点掉到地上，抬眼一看，那个篮球队长人还挂在篮筐下，球已经弹到了球场边，看来他扣篮了。
　　可怕。颜非想，自己别说扣篮，能不能跳这么高还是问题，学球之路困难重重啊。

　　“啊呀，队长大人，你能不能别这么耍帅呢，你这样我们压力山大啊。”杨希橙佯装苦恼地走过来拍了拍河靖的肩。
　　河靖汗水直淌，喉结滚动，不想和他说话。明明是这群小子求着他表演扣篮，他从了，倒变成罪人了。
　　杨希橙见他不理会他，耸耸肩，眼神一扫场外，忽然发现了什么。
　　“喂喂队长！昨天那个美女又来了诶！”
　　河靖一怔，顺着杨希橙努嘴的方向看去，一堆娇小的女生后头，果然站着昨天傍晚的那个女生，黑发飘飘，鹤立鸡群。
　　杨希橙啧啧赞叹：“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是冰清玉洁的气质一览无余。队长，看来又有大美女看上你了，艳福不浅呐。”
　　河靖懒得理会他糟糕的四字成语，一个人走到场边拿毛巾擦汗，立马有女生贴过来递水，他摇头谢绝了，自己拿出水壶喝水。杨希橙不死心地跟过来，道：“队长，你看那美女痴情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你，你没有感觉到吗？”
　　河靖被他说得不耐烦，又多看了那个女生一眼，道：“她在看谁我管不着，你再胡说我就罚你去跑操场十圈。”
　　杨希橙乖乖闭嘴，闪人。
　　被人围观跟踪又不是第一次了，河靖早就习惯，他无意于那些爱慕他的女生，从不理会各种或深情或痴迷的目光，如果有女生冲上来表白，他就礼貌拒绝。而这种远远观望他的，他确实管不着呀。
　　这天傍晚，那个女生又是留到最后，见河靖和杨希橙收拾东西走人了，她才离开。
　　河靖看她胳膊底下夹了那么厚一本书，站了一个多小时，估计挺累的。杨希橙感叹道：“要不是我喜欢娇滴滴的爷们儿，早就冲过去搭讪了。”
　　河靖瞥他一眼：“品味独特。”
　　杨希橙嬉皮笑脸道：“队长大人不也喜欢漂亮男人，装什么假正经。”
　　河靖背起书包走人，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喜欢气质干净面目清秀的男生，可能是从小臭汗堆里长大，见多了糙汉子，实在倒胃口，反倒是那种斯文安静，皮肤白皙的男生，让他有不一样的感觉。
　　“哎队长——等等我啊——”身后杨希橙这个话唠跟了上来，“我们要不今晚去‘那里’坐坐？”
　　“滚。”

　　万事开头难，且难了近一个礼拜。
　　颜非围观了校队的课后训练整整一周，确实感受到了打篮球的魅力，那种肆意挥洒汗水的激情和跳跃扣篮的爽快，都是他不曾体验过的，因此他更想学打篮球了。
　　然而他还是没能壮起胆子拜托篮球队长教他打篮球。每天傍晚见河靖和另外一个男生留到最后，他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挣扎半晌，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这天中午颜菲菲约他咖啡厅一叙，他赴约，发现坐了一圈女生，颜菲菲见他还戴着口罩，赶紧招手：“哥，这里这里。”
　　颜非走过去，一群女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艺术学院第一大美女哟~”
　　颜非无奈道：“别开玩笑，大家。”
　　颜菲菲和她的闺蜜们简直就是全校的八卦基地，贴吧的事务就是她们在管理，学生会里的骨干她们占了一大半。
　　“哥，明天我们舞蹈团要去北京比赛，下午我们要去逛街采购，你跟我们一起去哦。”颜菲菲笑眯眯道。
　　颜非道：“为什么？”
　　颜菲菲理所当然道：“你的行头已经两个月没换了，需要改变，还有啊，你打篮球不应该买一套专业点的篮球服穿穿吗？”
　　说到这里，一群女生七嘴八舌欢快地讨论起来，完全忽略颜非的感受。他就知道颜菲菲嘴大，这件事居然全让她们知道了。关键是，他其实还没拜到师父啊，真要命。
　　下午这群女生欢快地带着他到市中心买衣服，除了身高略显突兀，他融在她们当中竟然毫无违和感，甚至气质出众。现在一目了然，颜非之所以没能真正成为山顶洞人，还得亏有个好妹妹，定期打理他，穿着打扮完全是按照优质的简约潮流风格来的。颜菲菲还说阿迪的篮球服好看，非得蓝色红色各给颜非拿一套。
　　一群女生跟打扮芭比娃娃一样处理颜非，在她们心目中，颜非就是理想的衣架子。
　　买买买了近四个小时，颜非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宿舍，闺蜜群散了，颜菲菲倒是又跟上了楼。
　　“哥，河靖教的怎么样啊？”颜菲菲笑得一脸诡异，“帅不帅？”
　　颜非还在整理战利品，茫然抬头：“我？”
　　颜菲菲嘁了一声：“当然是问河靖喽，全校有名的大帅哥，球技一级棒，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也不妨碍我花痴他。”
　　要是让外院知道艺术学院系花是这幅德行……颜非道：“其实我……其实……”
　　“什么？”
　　“其实我……还没敢过去找他教我。”
　　颜菲菲倏地瞪大眼，不敢相信，“什么？那你还装模作样说还好？！哥，你从来不会骗我的呀，你居然敢骗你可爱的妹妹……”
　　颜非头疼，摆手解释：“其实是因为脸上的伤还没好，不好意思见人。”
　　要是真说是因为胆子小不敢过去找人家，颜非其实还是觉得丢人的，即便在妹妹面前。颜菲菲一听是这个原因，也就原谅了颜非，甚至关切地过来帮他上药。
　　颜非摘下口罩，闷了一天的脸得以重见光明，颜菲菲望着他白皙的脸上淡青色的淤痕，心疼极了，“好好一张脸，唉，感觉像在看自己的脸被揍成这样……哥，好好学打篮球，争取成为一个热血型男哦。”
　　颜非抽搐了一下脸颊，知道事态愈发如脱缰野马般不可控制。
　　这篮球，不学还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骑虎难下的剧情让我自己都想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