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伤害的和被原谅的》沣颜

7、第六章

　　走出饭店的时候，我俩都有点醉醺醺的。
　　皮卡丘口齿不清的说：“左小猫，你这人吧忒贪。不仅要长得好的，还要爱你的，现在还要品德好，哪儿来的好事全让你一个人占了呢？看我，就很简单，有钱有感觉，就行。你要是不学我，就算我帮你——”她沧桑的摇摇头，“难！”
　　我们互相扶着，沿着小路往宿舍走。小路弯弯曲曲的有点绕，基本上是沿着运动场周边的小树林延伸。一路上也不知道惊起多少对野鸭子，直到有个男生忍无可忍的指着我们压低嗓子威胁，我俩才嘻嘻哈哈的跑开。晕头转向的走错了路，绕到了运动场边上。皮卡丘大放厥词，声称等她攒够了钱，就在学校附近开一个环境特优美饭量特少味道特好求精不求饱的上等饭店。我正笑话她白日梦，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打断了。
　　“我不参加！”
　　宋飞？！

　　我俩立刻清醒，收腹挺胸哈腰蹑脚，以猫的灵巧和速度窜进了旁边的树林。
　　隔着稀疏的树木，借着夜色的掩护，可以清晰的看到灯火通明的跑道边上围了一大圈人，宋飞的声音就是从那个圈圈中传出来的。
　　我探出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其中一人猛的冲出包围圈，却立刻被另一个男生拽住，大喊：“宋飞！你不能这样！”
　　“我怎样用你们管？马博，你告诉莫老师，我不稀罕大运会，谁乐意谁去，跟我没关系！”
　　“只是参加训练，算我求你不行么？这次有省里的指导教练过来，就这一次。过了这次，你来不来都行，还不行么？”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没兴趣！”
　　“宋飞！”
　　马博一个没抓住，被宋飞挣脱，眼睁睁的看着他穿过操场，走出校门。

　　皮卡丘啧啧有声，果然帅哥就是有型，嚣张的可以。
　　不怪皮卡丘大惊小怪。他们说的大运会，是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据说很多参加的人都是国家队的队员。像我们这种普通的没经过训练的学生如果能获得参加的资格，那绝对是个人和学校的至高荣誉。
　　宋飞就获得了这样的资格。
　　学校为了表示重视，特意从省里请来专门教练对他进行指导，希望能在全国人民面前露露脸。
　　用我们指导员的话就是：“只要不垫底就是胜利！”
　　可是，宋飞居然抬屁股走人，而且连省里来的教练都不屑一顾，真是太有个性了。

　　人群中，秦月正跟马博说着什么，然后掏出手机，向我这个方向走来。
　　她边走边打电话，是以我也能听清一二：“嗯嗯！谢谢曹叔叔，那就下周吧！我们再练练，免得您白跑一趟。……好的，回头我跟我爸讲。”然后她又拨了个号码，说：“莫老师，曹教练临时有事今天过不来了，他希望下周，您看行么？”
　　莫老师应该是这次带队的领队，据说是个说一不二的牛人。他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是国家队的队员，退役以后考上体育大学读了研博，然后进我们学校当体育老师。因为是专业出身，学校里其他的体育老师都入不了他的眼，对学生也常常一副“你们这群废柴，胳膊腿都是摆设”的表情。但是，秦月很不客气，似乎只是通知一下他。
　　不知电话那头如何，反正秦月明显松了口气，接着说：“没问题，我会跟我爷爷说的。上次您送来的小米他很喜欢，说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么新鲜的东西了。”
　　嗯？莫老师给秦月的爷爷送礼？
　　秦月有些不耐烦：“嗯，莫老师，我还有事，就这样吧，先挂了。嗯嗯嗯嗯！”在几个嗯嗯之后，秦月终于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对着电话轻蔑的说了句：“马屁精！”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莫老师——马屁精？那个四肢不是废柴的专业人士？
　　皮卡丘低声说：“秦月是咱们老校长的宝贝金孙女，老爷子对她是言听计从。连咱们校长见了她都得客气客气。据说老校长提醒校长，应该重视这种体育活动，增加学校的知名度。然后就有了重奖大运会参加者的政策。”
　　老校长早就退休了，但是他老人家当年官位太高，即使退休了，在这个城市这个学校依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难怪一贯吝啬的的学校突然对大运会予以重奖，感情这里还有这层猫腻！

　　回到宿舍，另外两个同学家在本市，已经回家找父母撒娇去了。只留下我们两个没人要的可怜娃在宿舍里洗脚刷牙。
　　皮卡丘的酒劲儿已经过去，揉着脑袋问我：“我跟你讲过宋飞的家么？”
　　我正洗脚，就摇了摇头。宋飞的准女朋友是秦月，我已经被远远的抛下。那些让我心动或者心慌的东西放一放冷却了，就不会再打扰我。
　　皮卡丘说：“宋飞家——以前挺富的。一直到初中，他都是个真正的公子哥儿。他爸爸做汽车代理起家，后来还做了房地产。我们处长说，宋飞十岁的生日礼物是一辆保时捷911。幸亏没出过事儿，不然咱们今天就得在电视上看他了。”
　　洗脚水有点凉，我想起了我十岁的礼物。美丽的娃娃妖娆的笑着，一滴滴的水从闪亮的水晶灯坠上滴落，哭声和笑声混合在一起，有点烦人。红底细长的高跟鞋在我眼前晃啊晃，我把头垂的更低，最后干脆附身去撩洗脚水。
　　“反正是各种有钱，后来破产了。”皮卡丘自言自语，“据说宋飞的爸爸的情妇比他的财产都多，破产都是被女人闹得。”
　　我说了一个年份，那一年很多地产商都悄没声的破产了。我那老爹也在那年差点破产，但是他身边的女人救了他，也挽救了他们婚姻与感情。当然这个女人不是我妈，只是从那以后，我就更像一个没爸的孩子了。
　　皮卡丘说：“对，就是那年。不过，之前宋飞妈就和他爸离婚了，按理说没什么影响。但是破产对宋飞爸打击挺大的，一下子就病了。”皮卡丘不胜唏嘘，“你知道宋飞妈妈做了一件什么事么？她对着上门讨债的人承诺，要帮宋飞爸爸还债。据说当时场面很乱，宋飞妈妈拿着菜刀一刀砍在红木桌子上，说要么今天就踩着他们一家子的尸体把债结了，要么她一力承担，保证还清，而且‘人不死，债不休’！一下子就把那帮大老爷们儿都镇住了。”
　　我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小小的仰慕一下。相比宋飞妈，我妈就是太顺了，到哪儿都能找到养她的男人。这种英雌救人，最后患难与共深情到永久的的故事永远轮不到她。
　　“可是宋飞对他妈妈很有意见。本来他妈妈离婚后自己开了一个小超市，生活还算过得去。可这样一来，为了还债节衣缩食，生活质量也直线下降。他爸爸那债务可是天文数字，他妈妈就是开家乐福，也不见得一下子能还清！宋飞妈妈把他爸爸接回租的房子，一边给他治病，一边替他还债。而宋飞自从考上大学离开家后，就一直没回去过。”
　　“问题是，宋飞妈妈离婚时没分到财产么？”
　　皮卡丘立刻露出仰慕的目光：“他妈妈是神人啊！男的出轨，她明明有理，却提出只要宋飞跟着她，她可以一分钱不要！”
　　“那对宋飞好么？”
　　“反正就这么离婚了。相当有骨气！”皮卡丘立起大拇指。
　　“骨气不能当饭吃。”我冷冷的说。
　　“咦？左小猫，在这个问题上，你好像比较看重钱哦！”
　　“你说的，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情，就要很多很多的钱。”我讨厌见异思迁的男人。
　　“可是一般你都要不到。”皮卡丘一针见血，比如她就欠我很多“工钱”！
　　我端着洗脚盆站起来，皮卡丘立刻疲软。颠颠的从我手里接过盆子，跑去水房倒了。这是我们两个和好的节奏，她可以随便欺负我，但我生气时就必须服软，不然大家就彻底玩儿完！
　　熄灯了，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窗户外面的夜空。这个城市的污染并不严重，我能看到微小而闪亮的星星。就像那个突兀的夜晚，嘴唇被温温的酒气覆盖，星星陡然变得很亮很亮……

　　一个念头突地跳进我的脑子，我忍不住轻轻皮卡丘：“既然没人知道宋飞的情况，你也是自己连猜带蒙弄出来的。那秦月怎么知道的？”
　　皮卡丘突然像喝羊肉汤呛了似的猛咳几声，随着一阵翻身压床板的声音过后，大声说：“不知道。”但是随即，她急切的补充：“也许是她找老师问的呢！你想啊，我都能问出来，她更能了！或者，老师讨好她，知道她追宋飞，主动告诉她呢？”
　　顿了顿，皮卡丘又说：“小猫，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宋飞很忌讳自己的身世。现在秦月以为自己拿到了宋飞的弱点，却不知道这是宋飞的逆鳞，如果她继续在奖金上做文章，试图以此帮助宋飞，结果只能是触怒宋飞。到那时，左小猫，你知道的，机会啊！”
　　秦月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大气自信天生就是强者。这样的人就算还是孩子，也不会没有分寸。至于老师，也许他们可以被皮卡丘糊弄，但绝不会去用这样低端的手段讨好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所以——
　　“皮卡丘，你卖给秦月消息的时候是不是没说全？”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有一声低低的咕哝：“有些人自以为很了不起，那就随她去喽。”
　　嗯，好吧，我承认，我也不喜欢秦月那样的人，就像猫永远不能欣赏狗的叫声一样！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