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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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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的尖叫把本来混乱的局面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基于本能和经验,我妈迅速站到我前面,这种简单的保护态势,却给秦月增加了一份莫须有的攻击味道。高博不合时宜的把这种恼人的微妙揭穿:“秦月,你不会是要打——”他突然顿住,转头问我,“你叫啥?”
“扑哧”,这次笑的是皮卡丘。我扭头瞪了她一眼,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隋唐已经进来了,正坐在靠墙的一张床上,斜倚着床栏,双手环胸,一副看客般的表情。
“打她?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品!”秦月毕竟年轻,做不出成年白骨精处理这种尴尬的镇定和风情,但是她的高傲也为她赢了些许主动,她根本就不理我,“宋飞,我只要你一句话。”
宋飞沉默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我,又微微抬头看了眼隋唐的方向,眉头紧紧的蹙了蹙,才说:“我不欠你什么。阿姨说的没错,那天晚上——是佳佳。她才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是佳佳,不是你。”
如果放在几天前,我一定高兴的晕头转向,但现在我只觉得宋飞这些话全是说给隋唐听的。
他看到隋唐摇头,于是很愤怒。他始终未对我娘承认亲过我,却在那之后突然开口说我们相处了很久。刚才他也是先看了隋唐才说这些话的。
那个晚上的确是我,但是我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形下获得承认,而且,我本来对这件事的未来也不看好。对一桩自己都不看好的感情,希望越少越好。
秦月看着我,我第一次正视宋飞,虽然脸上热的如火烧,但我终于让自己开始正视别人了。
我说:“那又怎样?实际上,那天晚上我并不高兴。宋飞,你的确欠我一句道歉,但也仅仅是一句道歉。”我烧着脸把这段话说完,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玫瑰色的梦,大众情人的暧昧举动挑起的梦幻谁也无法避免,但是就像妈妈说的,如果相爱不是两情相悦,而掺杂了太多的别的东西,那就没意思了,还不如没有。
我娘眨了眨美丽大眼,又看了看秦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叹了口气,站起来:“佳佳,这样的人,就算是道歉也不必要了。走吧,谁没有被蚊子叮两下的经历呢?走吧,妈妈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唔,老娘给力!
给我们开门的是隋唐,我依然低着头,藏在妈妈身后闪出这个宿舍。在那时,我以为心底的奢望会就此被理智封杀,但是我低估了别人,也低估了欲望的力量。
老娘的确找我有事。我听了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她有没有在短信里说?她有点扭捏的说:怕短信说不清楚就没写。我老娘可算是走了点心,冲着这一点,她和冯叔叔的事我也不能反对。但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答应吧?不然我的价值在哪儿呢?
我坏心的逗了一会儿老妈,最后郑重其事的表示,她和冯叔叔结婚那天我坚决不会穿的像个花童一样跟在她后面!那多怂啊!
老妈松了口气,告诉我她压根就没想办婚礼。出于补偿,冯叔叔会拿出一个月的时间带她去周游世界。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叙利亚伊拉克埃及这些惹是生非的地方之后,我娘带着满满的信心回去继续她的爱情之旅。至于那个欺负我的男生——呃,也许她早就丢到脑后了吧?!
晚上,皮卡丘很晚才回来,而且一反常态的沉默着入睡了。我被白天的事折腾的七荤八素,心里也只是诧异了一下,并没有多问。第二天,清晨六点,屋里传来皮卡丘的动静。朦朦胧胧中,我看到皮卡丘居然穿着一身运动服出门,好像是晨练?!
稀奇!皮卡丘去晨练?!
我努力睁大眼睛,却挡不住困意袭。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个梦,皮卡丘在红色的跑道上跑啊跑啊,前面有个浅浅淡淡的灰色影子。她似乎一直再追,却总追不上。我睁开眼,自己的腿酸疼难挡,又觉得其实梦里那个奔跑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皮卡丘。
早餐一如既往的吊住了人潮的尾巴。鉴于昨天宋飞已经公布了答案——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宋飞什么时候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的?还是他一直知道?
我端着饭盆站在食堂门口,被自己的后知后觉震得七荤八素!我的天啊,这些人在玩儿什么?怎么就不能有话直说,偏偏要弄这些弯弯绕?还让不让人活了!
嘴里突然被塞了什么,我眨眨眼,看到宋飞正站在我面前。一手端着饭盆,另一只手拿着筷子,一脸轻松的笑眯眯看着我。我吐出嘴里的东西,原来是根咸菜。
“佳佳?左小佳?我是来道歉的。”宋飞笑意满满。初阳的晨光撒了他全身,为淡蓝的运动服撒上一层柔和的金色。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你穿着金盔金甲而来,我却已经不再等你。
或者——
我想起梦里追逐的那个灰色影子……
也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怎么想的了。就那么傻乎乎的看着宋飞,手里拿着一根咸菜。
宋飞晃了晃手里的盆:“怎么样?早餐我请吧。”
没有人可以拒绝香脆甜蜜的糖油饼,反正我不行。犹豫了又犹豫之后,我还是跟着拿着全食堂最后一块糖油饼的宋飞坐在一起用早餐了。
油饼在嘴里翻滚,耳边响着酥脆的破裂声,焦糖的甜香在舌尖缠绵,我正想舒服的咽下第一口,就被旁边的问答吓的没了味觉。
有人问:“咦,宋飞,你怎么没上课啊!这是谁?”
“有事没去。这是我女朋友,左小佳。你去实验室?……”
咳咳咳咳!我把油饼咽进气管了。
那天上午,我一直试图告诉宋飞,我不太想做他女朋友。他的回答也始终围绕着“不太想就是有点想啊?那我觉得没问题啊。”这样的中心思想进行。
后来我觉得应该实话实说,于是义正言辞的说:“其实我也就是被吻了一下,都什么年代了,我真的不介意。你不用负责的。”
“哦,你的意思是那样做不太够么?”宋飞忽然笑的很坏。
我有点走神,这时候的他和寻人启事前高冷的王子,傍晚操场边任性拒绝的男生,还有饭店边被打的泊车小弟,是截然不同的。即使同样的阳光帅气,也总是带了点不同的味道。
什么味道呢?
我茫然的想着。
糖油饼的味道啊!
我恍然大悟,随即警醒:怎么会有糖油饼的味道?
“这样呢?可以对你负责了么?”宋飞的声音有些沙哑,眸色也变得暗沉。
我捂着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人真的吻了!不是亲吻额头的那种,而是嘴巴对着嘴巴。纵然蜻蜓点水,可也是嘴巴啊!
额头上温温的,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轻轻掠过。发丝被轻轻撩起,凉风从发根穿过,我听到树叶在树梢唱歌的声音。
宋飞说:“即使没有路灯,只要你站在那里,我就知道是你。”
他一开始就知道是谁!
可是,他怎么能认识我呢?
我没答应做宋飞的女朋友,但也没有拒绝成功。回到宿舍,我有点坏心的想:好像宋飞的女朋友从来就没有名正言顺的。
皮卡丘不在,另外两个室友家在本市,基本上不在宿舍住,除了中午偶尔过来睡会儿午觉。
宿舍里静悄悄的,我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天空有些阴沉,崚嶒的树杈向天空不服的伸展着,好像青春期不听话的小孩子,抗争着所有的权威——包括命运,却被定格在最丑陋的一刻。
电话响了,我漫不经心的拿起来,看也不看的“喂”了一声。
“佳佳么?我是爸爸?”
我愣在那儿。爸爸?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四年,还是五年,或者六年了?唔,也许七八年了。
我拿着手机,没有答话,也没有挂。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湿漉漉的,泪水模糊了一切,往事却清晰起来。
那年,爸爸的生意正是风生水起的好时候。工厂里的机器开足了马力,我妈买的东西也越来越高档,但是我爸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有一天,爸爸的工厂着火了。
这事本来跟我没关系,但是工厂保安带了派出所的人找到家里来,量了我的鞋长。打扫卫生的阿姨从我的床底下翻出什么燃料,于是我成了纵火犯。
爸爸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哆嗦着手指让派出所的人把我带走。妈妈哭着扑过来,说:“都是我做的。我的脚小,现场的脚印是我的。我怕你回家看到,就把燃料藏到了孩子卧室。都是我做的,我讨厌你天天留在厂里,我不喜欢你们俩天天在一起!我就是要烧了这个厂子,就是要让你变成穷光蛋,这样我们家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爸爸抬起脚,踹在我老娘的胸口,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滚!”
因为并没有人员伤亡,又是家里的纠纷,所以最后也不了了之了。我娘在派出所里呆了三天,我在自己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天后,我妈用斧子劈开我的房门,拉着一个行李箱,笑嘻嘻的说:“走吧,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
现在,他在电话里叫我的小名,还自称“爸爸”,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