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46、上香

　　原静姝重新受到皇上重用，并被皇上封为御史特允上朝的事，自然会传到后宫去。一石激起千层浪，先前原静姝曾被封为宫令女官，代掌凤印，正一品品阶，那时便惹得许多宫女大为羡慕，而如今的右台御史虽说只是正六品，但可是朝堂上实实在在的官职，和后宫的尚宫尚仪不同。虽说内臣外臣互不相通，但是在大多数人眼里，外臣还是要比内臣地位高的。
　　不过惊异也是一时的，原静姝这个名字虽然熟悉，但她既然已经成了外臣，那么离宫中嫔妃们就远了很多，即使潜意识觉得她有威胁，也不会费尽手段去找她麻烦，大家都静观其变就是。只有少数人从这一件事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兰妃就是其中之一。
　　她在后宫中地位如此稳固，除了身后的叶家外，自身的手段自然也是不可小觑的。她从手下宫女的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顿时便眉头一挑，道，“你说皇上将原静姝封为了右台御史，今后她就是外臣了？”
　　那宫女名为秋蝉，回道，“是，原小姐现在并不住在宫中，住在宫外的宅子里。”兰妃虽然看原静姝不顺眼，但她对规矩极为重视。她手下曾有一个宫女，因看她与静妃关系不好，为了奉承她，在她面前直呼静妃大名，结果被她掌嘴二十，直接丢到浣衣局去了。
　　她当时说话时嘴角带着冷笑，“不过是个普通宫女，就敢直接叫静妃的名字，本宫都不曾这般。既然如此放肆，不如就先学学规矩，免得丢了本宫的颜面。”
　　这话深深地印在众人的脑海里，自此这些宫女再也不敢说其他宫中嫔妃的一句坏话。在兰妃的眼中，宫中嫔妃是她的对手，而这些下等宫女不过是下人罢了，搬弄是非，说主人的不是，这样的下人打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兰妃道，“本宫本想着她被罚到藏书楼那般偏僻的地方，就不去找她麻烦了，谁知她还有今天呢？皇上也是，三年了还没忘了她，找到机会就把她又放到身边。这下可好，觉得女官的位置低了，直接封了外臣的官衔。朝堂上的老臣难道没反对？”她这后一句话，就是问的秋蝉了。
　　秋蝉回道，“大臣们自然是反对的，但是貌似没奏效，最后皇上还是下了旨意。”
　　兰妃道，“这原静姝能让皇上如此优待她，倒是有些手段。”她跟在皇上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本以为已经很了解身边的这个男人，结果从这件事上她倒觉得先前是高看自己了。皇上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要拉拢原家，还是要提拔自己的心腹，还是真的宠爱这个女人，将朝廷大事也当做儿戏？
　　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她潜意识觉得皇上这般做定是另有深意，只是原静姝如今还不值得她花大力气去对付，她便吩咐道，“今后要是再有什么大的动静，传上来就好。”这便是说一些小打小闹不必禀告了。
　　秋蝉低声称是。
　　兰妃又问了另一件事，这次她将声音放低，悄声道，“侯爷那边有什么消息没？”她口中的侯爷并非她的弟弟叶随风，而是六安侯江桓。
　　秋蝉是她的心腹，自然知晓自家娘娘的心思，回道，“侯爷说，最近一段时间政务繁忙，等空闲下来定会补偿娘娘。”
　　兰妃闻言脸上一红，低声自语道，“哪还用得着补偿？他能来看我，我就知足了。”
　　秋蝉站在一边，好似没有听见兰妃的话，见兰妃没再吩咐什么，低头行了一礼，静静的退下了。

　　同一时间，皇上来到了暮山宫。
　　一进宫门，他就往烟昭容那里疾步走去。彼时烟昭容正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身旁一个宫女在她耳边絮絮低语着。
　　她见了皇上的身影，挥手让宫女退下，抬起了眼，懒懒说道，“皇上怎么到妾身的宫殿里来了？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好生安慰才被封了官的原小姐么？”
　　皇上闻言不怒反笑，“又乱吃什么醋？你和她不同，别自己胡思乱想。”他走到烟昭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随意的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没放在心上。

　　宫里的一切原静姝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此时正要去城郊的慈云寺上香。
　　今日正好是十天一次的休沐日，早些年，因着原夫人信佛，原静姝便也跟着原夫人诵经吃素，每年一到原夫人的寿辰，她必定会亲手抄写佛经送上。原夫人身体不好，她便去慈云寺中住了一百天，为原夫人祈福。如今想来，心头也是一阵怅惘。
　　三年已过，当初原夫人对她的恨意，她早已明白，无论哪一位母亲的孩子被自己的丈夫调换，作为母亲的人一定都是心如刀割的。然而她可以理解，却不代表能够原谅。在整件事情中，她并不是知情人，她同样是受害者。一直以来敬爱的母亲竟要亲手杀了自己，这个事实已经足够伤害到她了。
　　她不会去报复原夫人，但今后形同陌路就是两人最好的结局了。
　　虽说她是因原夫人才养成了去寺庙上香的习惯，但原静姝倒觉得佛家的很多言语确实能发人深省，因此即使与原家没了联系，出了宫门一有时间，也还是想来慈云寺一下。
　　慈云寺坐落在都城外的青云山上，许多官家夫人小姐都会时常过来上香，捐捐香火钱。于是便引得好些官宦子弟也来这里，想要偶遇心仪的女子，一亲芳泽。
　　原静姝看着几个有名的纨绔子弟装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六安侯江桓喜穿一身白衣，于是引得京中贵女竞相着素，使得京中素色的布匹都比别处贵了许多。这些人为了吸引小姐们的目光，也是一个个穿着白色锦袍，在这还有些微寒的天气里手中还拿着一柄折扇。
　　即使原静姝不喜江桓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但也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而这些官宦子弟不过是在东施效颦罢了。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和头上的纱笠，原静姝下了车。今日恰好是众人上香的日子，各府的马车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原静姝之前来慈云寺都是坐原府的车，直接走另外的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前方马车过了一盏茶时间还没移动半分，她直接下车来，准备自己走过去。
　　好在所剩路途不远，原静姝过了石桥，前方是庙会，人山人海，身后的素绾和素缜严阵以待，生怕在这样拥挤的地方和自家小姐失散了。
　　原静姝曾在慈云寺住了一段日子，对于一些隐秘的道路倒是知道不少，她一见前方人那么多，心中就有了退意。正准备换一条路，从后山绕到慈云寺，谁知前方有个不大的小孩撞到了她的身上。她一时没防备，后退了半步，那小孩穿着粗布衣裳，低着头对她道歉了一声，慌忙跑开了。
　　身后的素缜也是没来得及拦住那小孩，忙问原静姝道，“小姐可有什么事？”
　　原静姝失笑，“那孩子那么小，我怎么会有事？”正说着，旁边的素绾忽然叫道，“呀，小姐，你身上的荷包不见了！”
　　原静姝一惊，向腰间一摸，果然出来时挂在腰间的流苏荷包没了。那荷包虽说做工精致，但对于原静姝来说也不算什么，但偏巧里面还有一个镯子。那镯子是她及笄之时闻鸿送给她的，她还记得当初自己面对闻鸿时的羞怯心情，正因这份感情的深刻，导致了她不愿再见闻鸿，就连这冰纹镯也从手上取了下来。
　　她那时却是存了毁掉这镯子的心思，但最终还是没下去手，只是将其放在荷包里，仿佛留着一个念想。
　　原静姝慌忙转头，那孩子毕竟年纪小，就算跑得快也有限，这么短的时间还能见到人影，但是庙会里人多，只见那小孩左钻右钻竟不见了踪影。她提起裙角刚要追上去，一个人影擦身而过，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别着急”，转瞬便消失在人群中。
　　不多时，那男子从众人中走出，看神态煞是游刃有余，他身材修长，相貌英挺，不少女子都在悄悄看他，他却恍若未觉。
　　他走到原静姝面前，将手中的荷包交给她，道，“给。”
　　原静姝一怔，认出这是那天早朝后的少年，说了一声“多谢”，将荷包接过。她将冰纹赤玉镯拿出，仔细看了一圈，没有什么裂痕，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少年道，“没少东西？”
　　原静姝笑了笑，道，“里面不过是些小银锭罢了，只有这一个镯子比较重要。”
　　少年道，“冰纹赤玉，价值连城。”
　　原静姝浅笑不语，对于她来说，这个镯子的价值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意义。
　　那少年看来就要离开，原静姝忙道，“你帮我找回了镯子，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来了青云山，想必也是要去慈云寺，不如结伴而行？”
　　少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停下了脚步，原静姝思忖这应该是同意了。
　　她上前几步，和少年保持适当的距离，既不显得轻浮，又不显得拘束，好似和普通朋友一般，问道，“先前就曾见过你，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才好。”
　　少年道，“夏戈。”
　　原静姝心道，这名字好耳熟。
　　将脑海中的人名都过了一遍，终于将眼前的人和这个名字对上了号。
　　夏戈，东浪公世子，大长公主之子，未及弱冠便因歼匪有功被任命为三品大员，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这个应该是男主 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