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23、荆焱

　　回了使馆，原静姝换了平时的衣服，也没想着出门。如今城里戒严，现在的街上想必不安全，还是待在使馆比较好。
　　使馆实际上很大，毕竟是给给各国来使住的地方，不能太小气。来了几天，她还没有四处看过，今日正好了。
　　滕国的建筑风格和雍国完全不同，雍国身处南方，建筑也是处处透着文雅精致，滕国便粗犷多了，但也是另一种美感。原静姝出了屋子，四下转转，院子中有个人工开凿的不大的湖，长廊另一边是一处花园，如今初秋，花是看不到了，倒是红枫如火，十分美丽。
　　原静姝坐在长廊边，看着对面的枫叶，不想却见到了一个客人。
　　荆焱公主。
　　她好似很喜欢红色，今天也是一身红色的衣裙，像是在和对面的红枫比谁更热烈一样。头上梳着回心髻，中间插着火红的凤凰，流苏垂下，水滴珍珠垂到眉心，平添一丝妩媚。
　　原静姝心下诧异，昨晚虽见了这位公主两面，但一次珠帘遮挡，一次夜色昏暗，尽管知道荆焱公主容貌姣好，但是实际上她并没有看清，今日看清后，虽说这位公主的确姿容绝色，但是眉梢的艳色倒不似少女，更带些少妇的媚气。而且昨晚滕国国君刚驾崩，公主的这身衣服明显是很不合时宜的，就算不穿一身白，至少也要淡色为佳，连她都穿了一身藕荷色衣裙。
　　只是她也不好多说，只能笑道，“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倒是不知公主来此有何贵干？”
　　荆焱公主却好似和她关系极为亲密似的，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道，“原小姐何必如此疏远？若按生辰来算，你还比本宫大上一个月，不如以姐妹相称？”
　　原静姝道，“奴婢不敢，公主千金之躯，奴婢怎能以下犯上？”
　　荆焱公主想必也不过是说说而已，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自得，笑道，“原小姐也不必小看了自己，怕是这次回去便会平步青云，本宫这次来只不过是把先前的协议签订下来。”说着她便拿出了协议。
　　奏折样式，表面是银白锦缎，上有祥云暗纹，原静姝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城池并不在上面，但是金银珠宝和兵器粮草，还有精铁倒是分毫不差。荆焱公主在一边道，“皇兄既然说了割城十五座便一定会作数，但雍国和尹国越国有些不同。”她看了原静姝一眼，接着道，“所以皇兄的意思是额外再写一份国书交给雍国国君，将属于雍国的五座城池交上，至于其他的，便让原小姐和江公子做主。”
　　原静姝点头，不管原家和江家多有权势，毕竟还是世家，而非割据的藩王，五座城池在他们的手上除了让皇上忌惮其实没什么好处，但是真金白银和粮草之类的便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了，这样的想法倒是和她先前想的不谋而合，果然，这位新国君的手段不错。
　　“奴婢明白，就是不知递交国书的是哪位大人？”
　　荆焱公主道，“按皇兄的意思，滕国不另派使者去其他三国，就让来此的三国使臣将国书直接带回。”
　　原静姝道，“这也不错，只要派人去给皇上报信就好。”
　　荆焱公主道，“就是如此。本来本宫还想着让几位留下来参加登基大典，但是皇兄说从来没这规矩，而且又要定制龙袍皇冠，又要选择黄道吉日，又要拟旨到民间贴告示，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所以也就将这个过程去了。”
　　原静姝在一旁听着，脸上带笑，心中却是对荆焱公主的不以为然。哪里有一国国君登基，其他三国派使臣观礼的？又不是属国，何况四国边境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摩擦，送个国书已是不易。这位荆焱公主胆色有余，但是智慧却不足，这些年受宠也不知是因为她自己还是背后有人帮助。
　　事情告一段落，原静姝本以为这位公主会离开了，不料荆焱公主又道，“听说雍国和尹国的使者是一同到达的？”
　　原静姝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但是还是谨慎地回答，“确是如此，路上偶遇，倒是巧合了。”
　　荆焱公主脸上的笑有些腻人，“那么原小姐想必和祈王殿下很熟了？”
　　原静姝这时才知道这位公主的意思，原来她是看上了祈王么？
　　原静姝道，“奴婢可不敢，不说身份上差距悬殊，单是男女授受不亲，奴婢便没可能和祈王殿下接触。”
　　荆焱公主道，“哦？那本宫怎么看着祈王挺照顾原小姐的？对了，前两天，原小姐不是还在街上碰见祈王，聊了好一会儿么？”
　　原静姝心下一凛，她虽知滕国不是她们原家的地界，但也没想过会这样被人跟踪，还如此赤裸的拿到她的眼前来说，听起来像是挑衅，胸中不由产生一丝怒气，还未升起便被她自己压了下去。到底不是雍国，对面的还是滕国的公主，而且看着她先前为子桑晟晓尽心尽力，眼见子桑晟晓就要登基，想必这位公主今后的地位只高不低。
　　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公主竟知道么？”她笑道，“奴婢在家时便喜欢这些古玩玉器，来到了这边，一时好奇便出去转了几圈，倒是正巧遇见了祈王，也没说什么，无非是些客套话。”她却没将祈王的店面说出，又没必要还平白惹人猜忌。
　　荆焱公主道，“是这样么？倒是本宫大惊小怪了。你也知道，这次本是要为本宫招选驸马，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听皇兄的意思是要在三个月之内把本宫的婚事定下来的，不然就要再等一年之后了。皇兄属意祈王，本宫倒是觉得岳中郎将更好些，本宫还以为你与祈王有意，也想成人之美。”
　　原静姝心下惊讶这个公主谈及自己的婚事也如此大胆，但也忙道，“公主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毕竟是宫里的女官，怎么会和其他国家的王爷有私情呢？”
　　荆焱公主有些不耐烦道，“本宫知道了。”
　　原静姝倒不太理解这位公主的想法，不管是身世还是才貌，就算看不上祈王，叶随风也比岳迪要好些，这位公主的审美倒是和旁人不同。
　　荆焱公主仿佛遮掩什么似的，又解释道，“若是选了祈王，恐怕本宫就要嫁到尹国去了，只是本宫对故国不舍，不愿远嫁，就想着若是选岳中郎将想必能留在滕国。”
　　原静姝道，“公主对故国的感情深厚，奴婢也十分感动，在奴婢看来，皇上很疼爱公主，公主何不去求求皇上？毕竟是亲兄妹，而且，公主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也会心软的吧。”
　　荆焱公主喜道，“是了，本宫怎么没想到？不过皇兄为人固执，不容易改变想法。”
　　原静姝道，“奴婢家中也有一个哥哥，脾气也说不上好，虽说地位无法和皇上相比，但是奴婢觉得天下的兄妹都差不多，只要公主撒撒娇，想必皇上就能退一步了。”
　　荆焱公主面带得色，“皇兄自是和他人不同，不过这个方法倒不错，多谢原小姐了，若是事成，本宫定有厚礼送上。”
　　原静姝浅笑，“奴婢在此先谢过了。”
　　她看着荆焱公主的背影渐渐走远，脸上笑意消失。
　　这个子桑琯晞的脑子确实有些不好使，为人不会掩饰，又自视甚高。若是昨晚子桑晟晓亲自来的话，定不会被越国的镇国公主占去那么大的便宜，可笑她还以为自己为子桑晟晓做了多大的事。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她提起裙角，走过大理石桥，正要回到屋子，不成想在转角处竟见到了岳迪。
　　他还是一身深蓝色劲装，腰悬玉佩，面容是军人式的刚毅，见了她，不卑不亢地道，“原令人。”
　　虽说按官阶来说，原静姝比他要大上一级，但是他毕竟是外臣，而原静姝是宫里的女官，所以两人实际上差不多，相互不必行礼。
　　原静姝对他的观感不算差，不过因为两人立场不同，也不算好，只是点头，叫了一声，“岳大人。”
　　正要离去，谁知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中郎将，竟然首先对她说道，“原令人毕竟是宫里的人，总归还是要避嫌的。”
　　原静姝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她回问道，“不知岳大人是何意？”
　　岳迪道，“长兴侯与原令人虽说先前曾有婚约，但是既然原令人已经入了宫，就是皇上的人，与其他男子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原静姝气了个仰倒，这是在说她不守妇道？她难道不知自己的处境么？还用得着被人提醒？而且这一路上她都谨小慎微，生怕被人抓到把柄，能不接触他人就不接触，就这样，还要被岳迪当面羞辱。
　　原静姝冷笑一声，“多谢岳大人提醒，岳大人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她想起了方才荆焱公主说的话，幸灾乐祸道，“公主心念滕国，想必是要招赘一名驸马，若是选中了岳大人，只盼岳大人在滕国还是要接着为皇上尽忠才是。”
　　娶一个公主没问题，但若是赔上自己的前途问题就大了。要是真如原静姝所说那般，岳迪只怕今后两面不是人，不管是万俟笙还是子桑晟晓都不会信任他，这对于一个想要建功立业的男子来说可是字字诛心。
　　岳迪闻言果然脸色一变，怒视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原静姝轻蔑一笑，不过是个中郎将，就在她面前逞威风，真当原家人好欺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