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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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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忠波不愧是老刑警,尽管有了一种被少年将军的窘迫感,仍然可以保持平静。习惯性地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儿,问道:“渴不渴?”
如果你本想告诉某个陌生人一个你深埋在心里的秘密,一定会期待看到对方惊讶的表情,或者是进一步的询问。而这些,杜忠波都没有回馈给黎月夕。
黎月夕的脸上闪过一点失落的神情,低下头声音暗哑地说:“可以的话,我想喝点凉水。”
杜忠波起身到外面叫人去买两瓶矿泉水,房门开着,只要回头就能看到黎月夕。
出去调查情况的下属回来,到了杜忠波面前,低声说道:“队长,基本情况出来了。
黎月夕的父亲名叫“黎世翔”是一名机床厂的车工,母亲叫“杨美慧”一直没有工作。黎家的经济情况很差,还欠了不少外债。不过,黎月夕读书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
“有个问题很奇怪。”下属说,“听黎家的邻居说,黎世翔有暴力倾向。”
“家暴?”杜忠波问道。
下属点点头:“他有很严重的酒瘾,曾经两次被医院诊断为酒精中毒。他经常打骂黎月夕母子。”
“多长时间?”
“一年多了。”
杜忠波一愣:“以前没有过吗?”
“这个情况还不了解。他们家是2015年9月份搬到半坡里街这边的,所以,邻居能提供的情况仅限于一年左右。”
杜忠波说:“去查一下他们家以前住在哪里,再去黎世翔工作的地方问问。”
下属点点头,招呼一名同事出去调查情况。
方才负责给黎月夕录口供的下属趁机凑上去,问道:“老大,你觉得那孩子的精神正常吗?”
杜忠波白了下属一眼:“该干嘛干嘛去。”
下属厚着脸皮继续往跟前凑乎:“老大,不是我危言耸听啊。刚才我跟那孩子待一屋都觉得瘆的慌。你说,他才多大啊,怎么狠心杀了父母呢?杀了人还那么冷静,精神肯定不正常。”
杜忠波搔搔头:“如果只是精神问题,这案子就没什么悬念了。”
“老大,此话怎讲?”
杜忠波扭头看了眼黎家夫妻的死亡现场,眼神渐渐沉了下来:“按照黎月夕所说,他是在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杀了人,那个时间被害人应该还在睡觉吧?你看看卧室那张床,铺的整整齐齐。还有一点,现在是秋季了,晚上很凉,可两名死者身上穿的都是夏季的衣服,特别是他的母亲,脚上还穿着丝袜。”
下属紧蹙着眉头去看现场,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案子太邪门了。”
说到这里,前去买水的人回来了,杜忠波拿着矿泉水回到黎月夕的房间,帮忙扭开盖子,递过去。
黎月夕喝水的时候,露出手腕的一条红痕。可能是少年的皮肤过嫩了些,长时间戴着手铐,手腕上被磨破了皮。
那么细的手腕,是怎么把两个成年人砍死的呢?杜忠波想。
喝过了水,黎月夕规规矩矩地把水瓶还给杜忠波,说了声:“谢谢。”
杜忠波坐回椅子上,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杀了他们的?”
黎月夕说:“大概是半个月前。”
“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事吗?”
“不,他们还没做,我不能让他们做。”
又来了,古怪的回答。
杜忠波意识到,跟黎月夕交流不能使用寻常的方法,于是问道:“你认为,你阻止了什么事发生?”
“如果他们活着,会有人死,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别人。”
很少会觉得头疼的刑警队长苦笑了一声,坦言:“叔叔真是有一肚子的问题啊,我们慢慢来吧。好吗?”
黎月夕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该从哪一个环节开始呢?
“黎月夕,你的意思是,你的父母以前死过一次了,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黎月夕有些意外地看着杜忠波:“你相信我了?”
杜忠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那要看你怎么回答接下来的问题。”
黎月夕的手握成了拳头,手铐发出一点卡拉的声音,他好像想着很重要的问题,因此犹豫不决。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使得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黎月夕抿了抿嘴唇,声音暗哑地说:“请脱掉上衣。”
饶是杜忠波这样神经大条的男人,也被少年的要求惊到了。
面对成年人无法掩饰的疑惑,少年再一次说:“脱了上衣,我就说。”
杜忠波忽然笑了:“只要你肯说,全脱了都可以。”说这话的时候,杜忠波已经站起来,解开了衣服扣子。
难得的,黎月夕的脸上有了一点尴尬的表情,他垂下眼嗫喏着:“不用,只把上衣脱掉就行。”
杜队长的身材非常棒,宽肩窄腰,几块腹肌码的整整齐齐。
黎月夕抬起头,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麻烦你转过去。”
杜忠波挑挑眉,转过身背对着黎月夕,黎月夕再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他的背脊,才说:“可以了。”
杜忠波回了头,似笑非笑地问道:“告诉叔叔吧,你想在我身上看到什么?”
黎月夕的眼神淡漠,但也很坚定:“不是想看到什么,是不想看到什么。”
杜忠波暗暗思索,他的身上有刀伤、枪伤还有烧伤,但是直觉告诉他,少年不想看到的东西,并不是这些,而是另外的他想象不出的某种东西。
——
世界上有着太多无法解释的问题,作为当事人,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就像杜忠波,就像温煦。
此时,椭圆形的茶几上摆放了很多水果、精致的点心,还有咖啡壶、茶壶等东西。看上去并不奢华却非常舒服的座椅围绕着茶几依次摆放着。宽敞的房间里不算他只有四个人,他们端着咖啡杯,吃着水果或点心,脸上还带着一点点自然的笑意。
这真是监管部的审核程序吗?温煦第N次怀疑。
坐在他右手边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笑容可掬地说:“小温,从警察局出来也没吃东西吧?尝尝看,这里的茶点非常不错。”说着,从餐盘里取出一小块蛋糕,放在温煦的面前。
温煦本能的想起身说声谢谢,可一想到老板的叮嘱,硬生生忍了下来,只是微笑着点头,表示谢意。可蛋糕,他真是没心情吃。
在温煦的左手边,坐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这会儿也凑过去笑眯眯地问:“小温,今天呢我们就是聊聊天,不用紧张。”言罢,端起许久没有被动过的咖啡杯,轻轻地放在温煦的手上。
温煦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中年女性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周围的私语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温煦的心猛地一紧,这要是开始了吗?
中年女性问道:“小温,你觉得花鑫这个人怎么样?”
话音未落,温煦一口咖啡差点都喷了出去!
这标准的相亲台词是什么回事?监管部的问题太奇葩了!
所有人都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温煦脸上发烫,一个劲儿咳嗽。那位中年女性抿着嘴笑了笑,说:“别紧张嘛,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这个问题要以哪方面回答啊?
温煦放下咖啡杯:“哪个……”叫什么呢?大姐?大姨?还是领导?
“你叫我郑部长就可以。”中年女性如此说。
原来是部长,难怪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其他人的变化。温煦稳定了一下情绪,很认真地回答:“郑部长,老板是个非常好的人。”
“花鑫是好人?”郑部长的笑意玩味,“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真的是个好人啊。”温煦重申了一次,口气中带着一点不悦。他不喜欢别人说老板的坏话。
温煦的再一次申明并没有引起郑部长的肯定,她的眼睛亮了一些,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问道:“兔子还好吗?”
她连兔子都知道啊。温煦忙道:“非常好。”
“看来,你很喜欢兔子。”
说道家里的小温暖,温煦的笑容都柔和了几分:“兔子喜欢粘着我,在家里,就爱趴在我身边睡觉。”
郑部长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似自言自语地说:“那就好。”
问过了花鑫问兔子,接下来是不是该问小七了?监管部问的是不是有点奇怪?还是说,真正的考核程序还没开始呢?现在只是说说家常,拉近一下关系?
——
在花鑫的办公室里,电脑显示屏上正同步播出温煦的审核过程,当然了,这是在某位先生给他开了特殊通道的杰作。
花鑫单手扶着额头,一副不忍看的模样。小七站在他身边,脸上写满了诧异。
小七哭笑不得地说:“这都是什么狗屁问题?监管部的画风什么时候变成居委会了?”
花鑫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这种风格,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小七惊讶地看着花鑫:“大老板?”
“除了他还有谁。”
小七忍不住笑喷了,指着电脑屏幕说:“温煦哪里得了大老板的青睐?”等等!说完这话,小七琢磨出另外一点意思来,“花鑫,大老板不会是无事献殷勤吧?”
花鑫感慨道:“非奸即盗啊。估计,会有一块很难啃的骨头等着我们。”
温煦的审核过程居然是居委会风格,虽然古怪了些,花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郑大姐就是个奇葩中的奇葩。他担心的是,大老板亲自出面关照温煦,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大老板,会为一个待审的调查员发声,肯定有所图。
小七也有些担心,便问道:“要不要找副会长打听一下?”
花鑫摇摇头:“他让我们看审核直播已经越权了,不能再去找他。这事我心里有数。”说完,花鑫关掉了电脑,“走吧,到下面看看。”
小七撇撇嘴:“有什么好看的?”
“毕竟,是我发现温煦的地方,就当去回顾一下吧。”花鑫开着玩笑,打开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即便再不情愿,小七也不好一个人呆在这里耗时间,或者说:他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
电梯下行,在显示板上没有数字表明他们到了哪一层,似乎即将达到的地方是这部电梯的终点站。
电梯门随着“叮”一声打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走廊、大厅这类地点,而是一个被镶嵌在石壁上的暗灰色密码门。
花鑫上前扫描了虹膜,输入了密码,门上传来一个美好的女声:欢迎回来,特级探员花先生。
花鑫厌烦地抱怨着:“这城乡结合部的调调什么时候能撤掉?”
“那要看大老板什么时候下野了。”
花鑫哭笑不得地瞥了眼小七,这话如果被大老板听见,估计有小七受得了。
然而,在他们还没走过密码门的时候,里面如恐龙巢穴般的空间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428.2/93.6/650.7/44.90。警告,警告。S乙级预报已经启动,留守调查员立刻就位,所有管理人员计算轴数。”
花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错变点……”
小七倒是很冷静:“你没听过警报怎么的?紧张什么?”
“动动脑子吧小七,没听见时间轴给出的轴点不对劲吗?”
小七猛地愣住,再去听方才没注意的时间轴给出的轴数。
“428.2/93.6/650.7/44.90。警告,警告。S乙级预报已经启动,留守调查员立刻就位,所有管理人员计算轴数。”
“这是……”小七用心计算起来,“五年前的时间啊。”
花鑫已经预感到那块难啃的骨头是什么——五年了,什么案子五年后才让时间抽给出错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