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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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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晴和早早就下了班,去江淮锦公寓的路上就忽然想吃火锅了,这个冬天格外的冷。连晴和搓了搓手,抬头看了看天,冬日的太阳就是这样,就算阳光如此明朗,过了晌午,你便感受不到自然的温暖。冬天她是不怕的,她一向耐寒。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多啦!”
“是啊。”
楼下超市的售货阿姨扯着日常,谈着这天气。连晴和就忽然想起了初中那个有点黑的的物理老师说的,臭氧层被破坏的满是漏洞,所以才加剧了这种冷热不定。
“又来看你男朋友啊,什么时候结婚呐?”售货员阿姨好奇又八卦的盯着她。
顿时连晴和羞红了脸“八字还没一瞥呢!不着急的。”
“哟,你怎么能不着急呢,下次见小江,我可得好好说说他,多好的姑娘呀,模样又俊心眼又好,我要有个儿子肯定要他把你抓紧娶回家。”
最后连晴和红着脸拎着两个大袋子走了出来,“这阿姨人还是挺好的,就是话多了点。”她想。然后,她抖了抖手里的袋子,低头看着满满两大袋子的食材,心里想着:“这回买的够多,杨苼这回可够吃了。”左手拎的袋子里漏出红彤彤的一角,是火锅底料的包装,香川辣子的,她还特意在一排底料里挑了挑,专门挑了这个看起来最辣的,包装上特意用绿色的字写着正中川辣,希望不要让人失望才好。她真是想不明白,平常口味清淡的江淮锦,吃起来火锅就一定要最辣的,辣的直流眼泪才好。
坐电梯到七楼,连晴和从包里摸索出钥匙。这是江淮锦和杨苼共同的公寓。实际上论起所有权的话,这还是江淮锦的公寓,但他说:“一个人住,太空了。”于是他就硬把杨苼拉来了。一个沉静,一个活跃。他从来都是给人感觉稳稳当当的,可依靠可信赖的。也多亏了杨苼,她才能拿到这间公寓的钥匙,他说“哎呀,连妹妹,我们俩有时候不在家,害你在门口等,呶,你拿着,以后想来就来,随时欢迎。”说这话的时候是这个夏天,连晴和下班早了,同事从新疆回来带来了天山西瓜,到底天山出不出西瓜她也不知道到,反正是从新疆带来的就对了,听着同事把西瓜吹嘘的多么多么好,她就脑子一热就来了,带着这个西瓜,在门口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今年夏天真是比以往热,热的她的内衬都湿透了。江淮锦看到她的时候惊讶极了,她马上脸红了,赶紧摇了摇手里的西瓜,“正宗新疆的。”
江淮锦在厨房切西瓜,西瓜汁黏黏的流了一案板,将西瓜放在盛满冰块的玻璃碗里,端到客厅,便看到杨苼随手把多出的钥匙扔给了连晴和,无置可否。他不是一个爱在外面吃饭的人,却从第二天起,很少回公寓吃饭。
之后,连晴和来的就更勤了,却很少碰到江淮锦。江淮锦从事建筑工程设计,平时很忙,这一点她知道。然而频率高了,总是会碰到的,江淮锦也不是每次都在外面吃饭。如果饭吃的时间足够长,天足够晚,也有那么一两次江淮锦会送她回家,至少会将她送到出租车上。所以,她特别喜欢吃火锅。江淮锦的态度一直都是那样,不冷不淡的,想到这里连晴和忍不住心里低落了一下。两个人,一直都是她在努力,另外一个总是一副无动于衷。连晴和给自己鼓了鼓劲,他对谁不都不冷不淡的么,然而两年的时间,从不认识到现在她手里赚着他家的钥匙,还能时不时的在一起吃个晚饭,虽然是三个人一起,但是别人都说她是他女朋友时候,就连她自己偶尔也自称他女朋友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这就代表,她是有很大很大的机会的。
江淮锦差不多是那个点回家,除了感情之外的事,任何事他做起来从来都是又快又有效率。从小到大,他一直是那个被父母长辈夸奖喜爱的好孩子。
“呐,你喜欢什么样的孩子”有一天他送连晴和回家的时候,她这么问他。其实实在是她没话找话,说出来就想自己扇自己嘴巴了。
他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呢
这是他第一次想这个问题,却纠结了,他脑子就闪出一张脸,一时是脸上显着恶作剧的得意,一时是脸上显着嘲弄的冷笑,一时是安安静静的明媚又忧伤,一时又是他最爱的模样,两支眼弯成月牙,笑意从眼睛里就能流出来。
时间长到连晴和以为他已经自动忽视了这个蠢问题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摇着头说,“调皮些的吧。”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调皮些却也要听话,总之不能太恶劣。”那是他第一次和连晴和讨论他私人领域的东西。连晴和对他,他想他是知道的,然而他拒绝不了,却也接受不了。是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热的和今年一样让人心慌,他和她发生关系了。无论多么让人无法接受,但是喝醉的他,确实和她发生关系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样一个形象,只是那个时期他处于掏空状态,他的生活完全一片空白,就连记忆都是模糊的,空的让人不敢回想,让人心慌。不知过了多久,等他从那个状态走出来时,事情好像已经晚了。想要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是不可能的,虽然喝醉了,然而他却格外的清醒着。想要把事情推给酒后乱性也是不行的,没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他虽然不是学法律的,也知道这事纯粹是“两情相悦”实在不用负责任,但是他的良心却不能。然而她却从来都不提这件事。他诚惶又诚恐,他想找她好好谈谈这件事,她却不给他机会,她说“我不在乎,我知道你喝醉了,我不用你负责。”是呀,她是个善解人意又独立有主见的好姑娘,莫琦也是独立又有主见,但莫琦和她完全的不一样。谁又能比莫琦还恶劣呢,他活到现在,没见过任何人比莫琦再恶劣的了。
这两年来,不是没有尝试过和她或者其他的人在一起,然而结果都是不了了之。他对连晴和说对不起的时候,连晴和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就站在你身边做个好朋友吧。”这不是江淮锦的目的,他不想给别人一个无望无期,没有回应,没有可能的希望。他说,“我并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晴和。”然而连晴和却笑着说:“怎么,放着你这么个大好资源,我用不了我就不能守着留给我其他好姐妹用?再说了,为了弥补我自己,我不能放弃你身边的其他大好资源啊!”这回江淮锦笑了,说:“随时欢迎你替我斩妖除魔。”
本来杨苼是在他身后的,火锅的香味一飘出来便让他连跳带叫窜到他身前,嘴里还说着“连妹妹真是辛苦啦!”这时连晴和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着来人一笑。她在整理蔬菜,娟娟的水顺着自来水管流出来,在水槽里和蔬菜撞出清透的水花。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开始清洗着水槽里的蔬菜。连晴和转过头,便看到了那张温和的脸。江淮锦皮肤很是白皙,却不是白里透红的那种白,很难形容。用莫琦的话讲就是带着书卷气的白,这到底是怎么个白法,到还真是让她说的淋漓尽致。连晴和继续悄悄打量她面前的这个男人,鼻子高高的,嘴唇薄薄的,一双眼睛清澈温和。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总是让人想到静好一类的一瞬就能万年的词,这得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实际上江淮锦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你甚至会怀疑他在生气。
他话向来不多。他总是默默的做。连晴和觉得就是当下这一秒死在这了都是愿意的。在她的未来构想里,便是这样了。妻子在厨房做着晚餐,丈夫站在一旁帮忙,若是江淮锦再搂着她的腰,深情的看着她,那便此生圆满了。她真心喜欢眼前这个男人,这种认知她并不羞涩或者排斥。喜欢就上,不付出的人怎么有脸期望回报呢。她相信自己,她相信她有那个耐心。就算是石头也是能捂热的又何况是人心。况且她有那个资格站在他身边,他优秀,她知道,但她何尝不是呢。般配,别人向来都是这么说,她也这么觉得。只要他不把她推开,她就能一直在他身边站着。想到这,一双乌黑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低着头静静地洗着蔬菜。这个人,温柔的待她,却无情的拒绝着她。也许是因为这次收获特别巨大,所以过程就显得特别艰难。
冬日里,火锅果然让人痛快,吃出一身汗。杨苼在火锅氤氲的雾气中抬起了脸,正想说“江淮锦,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女声响起“小尼姑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字正腔圆,惨惨戚戚。杨笙第一次听到这个铃声的时候差点笑抽,说江淮锦谁再敢说你无聊,我就第一个替你打抱不平,绝对是他格调太低,哈哈哈……当时江淮锦一言不发的瞧他一眼,转身出去接电话了。这都多少年了,他手机都换了好几个,却只用着这一个铃声。记得一天晚上杨笙闲着无聊,拿着手机跑到江淮锦的房间里,问他的手机铃声是哪里搞的,怎么自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个相似的。当时江淮锦从图纸间抬起了头,说,“我这是独家特制的,别的地方没有。”说完停了停,又说,“你不会自己下个喜欢的,再剪辑一下。”
电话马上接通了,电话那头不知在说什么,只见他开始沉默,脸色越来越暗,良久才对着电话那头说,“周烨,别硬撑着。我去帮忙。”
周校长去世了。周校长去世了!其实一年前周校长就已经需要住在医里观察了,这个结果是迟早要来的,江淮锦并不吃惊,只是来的太快,让人心来不及准备。挂了电话,江淮锦的脸色并不好。另外两个看着他,他怔了怔,才看着杨苼说道 “校长去世了。”
“啊?!”一口肉从嘴里掉下来 。
“周烨知道咱俩在一起,让我代通知你一声,葬礼安排在了在这个星期六。”
周敏人是他们大学时的校长,不像其他的大学校长一样只在开学典礼或其他重大事件的时候出现,他是个爱在校园里瞎溜达的校长。他身上既有老派文人的传统又有西洋文化的折影。这是他们那一代文化青年普遍的标志,例如他继父莫濮林。但他觉得除此之外,周敏人老先生多了一份豁达,这个年纪该有的对世事生死的豁达。
江淮锦不再说话了,心里先是想着周老先生,后又想到刚刚周烨的电话:“除了一些世交和亲戚之外,还有一些是学校优秀的毕业和未毕业的学子被通知,但到时候人估计会更多,我爸爸带过的学生们估计是都要来的。”这一定是一个庞大的人群,对了,脑子像突然被电过了一遍一样,周烨刚刚说的,作为学校优秀学子,被周老先生带过的学生,她!他猜想这句话是周烨特意说给他听的。想到这,脑子开始发乱。
如果说作为世交,并不需要家里的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但是她不同,她不仅是世交家的晚辈,她还是周敏人先生最得意和爱护的学生。纵使她执意在国外,也从未断过与老先生联系。她会来,以她的脾气,她会来,就算是知道来的飞机会中途坠毁她也还是会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肯定,他就是知道她会来。
连晴和不知道该怎就说。抬头看他却被他吓着了。那张她平时熟悉的脸此刻阴沉至极。晴和从来没见江淮锦这种表情,于是轻轻晃着江淮锦的胳膊,“淮锦,淮锦!”
江淮锦晃过神,低头便看到一双关怀热切的眼睛,忽然觉得如鲠在喉,半晌才说,“吃吧。”
杨苼忽然一震,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江淮锦,却发现火锅沸腾的热汽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