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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第一年,意识沉浮,我听到有人在我坟前哭。我刚想说哎呀,人死都死了还哭什么哭,却陷入更深的黑暗。
      第二年,半梦半醒,我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一字一句——“秋凉,秋凉。”我的意识松散漂浮,不再能想起这是谁的声音,只隐约中接收到声音传来的无尽的悲痛。
      第三年,我确定我在这一年思考了好几个重大的问题,至于每个问题想了多久,这不属于重大问题,不予考虑。
      我仔细体会了一番,作为一个死人,我可能并没有死透。
      谁也没有死过的经验,但我觉得自己现在估计是传说中的游魂,但为什么没有离开这副身体呢?
      这个问题太难想。难道是阎王爷把我给忘了所以没来勾走我的魂魄?
      可我已经等了这么久,看来这阴曹地府也是办事不利索。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还在原来的身体里,但却没有办法动弹。不是有人压制着,而是没有着力点脱离这个躯壳。更何况,我除了能够在深深浅浅的漂浮般的意识中偶尔短暂的思考一会儿,其余时间仍然在黑暗中。
      没有嗅觉,没有触觉,只有听觉不仅没有离我而去,恰恰相反,它好像更加灵敏了。
      当然,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没有了痛觉。
      心不再痛了,往事碎片有时浮现在我眼前也是走马灯一闪而过。
      难道人死了都是这样?那还真是憋屈,还好我陷入沉睡的时间挺多的,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正当我反复想着这个问题,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在我坟前停了下来。
      我的意识越来越弱,我很熟悉这感觉,又要进入下一次冗长的沉睡了。
      然而我却在陷入昏睡前隐约中听见一句——“就是你了。”
      ——就是我了?
      奇怪的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而逝。
      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当我再醒来时,我重新闻到了花香。

      最先入鼻的是山茶花的清香。
      之后是朦胧的昏暗的世界,随着我勉强支起来的眼皮一下一下跳到我脑子里。
      就好像是睡了一觉,自然而然的苏醒。又像是自己之前只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这感觉我还挺熟悉。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冬天在学校里的澡堂子里洗完澡穿裤子的时候,不小心扭住大腿筋骨,疼得我嗷得一声昏过去,再醒来时身边围了好多滑不溜湫没穿衣服的同学,瞪大眼睛说“她醒过来了醒过来了!”。据说我当时昏过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后来有个学中医的女生掐了我的人中一会儿我才恢复意识,恢复意识后的感觉就和我刚才一样。
      可我现在身边并没有人,更别提有人会嚷嚷“她醒过来了!”
      那倒是真能把我再吓进坟墓一次。
      咦,刚才我说什么?坟墓?
      我缓了一会儿,安定住自己的心神。
      感受到从地面传上来的冰凉,我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环视周遭,那一个一个耸立着的不是墓碑是什么!
      我低头定睛一看,眼前的正是我自己的墓碑,上面还有我照片呢!
      照片上的自己笑得阳光灿烂得,一副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遭遇什么样的悲境的乐观。
      我叹了一口气,毕竟才26岁。
      叹完气我才发现,现在好像并不是悲哀眼前的这位妙龄女子,哦对,那就是我,死得早的时候。
      毕竟,首先,我貌似并没有死。其次,晚上的墓地也真是一片凉爽,我都不自觉开始打冷战了。
      应该是初秋了,这晚上的凉意。
      我不自觉抱住自己的胳膊,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而且,绝对不会是我以前的衣服,我以前的衣服的质地绝对不是这样的。我摊开自己的手掌,细细的生命线蜿蜒不绝,细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倒像是我18岁时候的皮肤。
      我仔细瞅了瞅眼前的墓碑还有埋着棺材的地方,并没有松动的痕迹,唯一能引起我注意的就是墓前摆放的一束山茶花,竟然还是新鲜的。
      所以我决定,不管自己是人还是鬼,或者不人不鬼,我都得先离开这鬼地方,万一一会儿从坟墓里爬出来一个像我这样的玩意儿……那就不太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人家凤凰涅槃不是?
      鼓足勇气的我咬着牙一溜小跑,脱离了这个按说我呆了三年的地方。
      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三年内能发生多少事和这三年的意义。

      墓地守门的大叔看到我对我摆摆手,露出一口白牙:“走啦?回去注意安全啊。”
      吓得我一趔趄。
      受到外界刺激的空当儿,我突然觉得这墓地有点熟悉。
      “听说学校旁边的那个墓地闹鬼哦。”“约个时间一起去看看吧哈哈。”“好啊那就今晚怎么样……”大学时候,几个胆子大的女生男生一起来过这里玩所谓的探险,其中一个女生担心自己被其他几个相互之间关系更熟的女生落单,就拉上了我。
      回忆起当时在门口集合的时候还有耍坏的男生故意在我背后拍了一下,把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哭出来,那男生看清是我后讽刺了一句:“哟,这不是陈秋凉吗,大才女怎么也来玩我们这种游戏。”——真是小肚鸡肠,只是因为之前我们两个人交上去的论文观点截然相反,老师认为他的太过偏激,他就觉得自己一腔才华无处施展郁郁不乐,之后每次见了我都会以一副欠揍的嘴脸讽刺我两句,又碍于我家庭的权势不敢明目张胆。
      当时的我惊魂未定中拉着那个女生走了。
      当天晚上,林默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回去得这么晚我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他当时也没说啥,就是过两天听说那个男生走路滑倒,把嘴给磕肿了。
      当时的我得知后自然不语而明,在林默送我回寝室的时候故意笑嘻嘻地问他:“你说,那个谁,怎么摔得,会把嘴磕到啊?”
      林默坦然地看着我,一脸事不关己:“哪个谁啊。”
      我用手肘顶了顶他:“哎呀,别装了,知道是你,高中时候就这样,谁欺负我了就不声不响地把人家打一顿。”
      林默无限关爱地捧着我的脸,含情脉脉地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摔倒了就先把脸和小腿支起来,离远看以为你是在做两头起。”
      回忆涌进脑海,我在这墓地门口停住了脚步。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动着,鲜活的。
      不是我原来的心脏,不会痛了。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只感觉到些许的疼痛。或许是这灵魂和□□结合得还不够契合。
      林默,我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生怕声音大一些我的心就会更痛一分。
      ……林默。
      ……林默,你怎能……
      守门大叔走了出来,朝我喊了句话:“时间不早啦,快回去吧。”
      回去?
      回哪里去。
      我定定地想:“要不先回学校一趟?至少找个有镜子的地方看看,我现在到底是谁。”
      没错的,时间不早了,我要快回去。

      好歹回母校的路仍然记得,轻车熟路地,我到了母校门口。
      夜幕下的学校泛着奶黄的光辉,里面的教学楼的灯光如同星光点点。
      这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向我趋来,我刚回头,一双粗糙的手抓住我的袖口。
      抬头看,我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庞。
      中年妇女,大概四十多岁,看起来没有保养过,皮肤轻易地泄露了她的操劳和沧桑,衣着很是简朴,特别是那双手,异常粗糙。
      她一脸焦急放下后的安心:“你去哪了!说好的参观参观,你怎么一下午都没回来……明天新生报道,这么晚了,你要是出了点事,这大学还上不上了……”
      话虽说得很严厉,眉宇间却是见到女儿后的安心。
      我仔细打量着她的面貌,虽然时间会夺去一个人的美貌,但看起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眉眼端正,牙齿整齐。
      我假装委屈地支吾着,心里却大致明白了。
      我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虽然阴差阳错,但我回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身体,但是既然我回来了,必然是上天认为我有没有了结的事情。
      可我真的能自己亲手去碰触我生前无法承受的悲痛吗。
      我都不敢想。
      只有不想,我才有力气活下去。
      风吹到我脸上,又是一年秋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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