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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征在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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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都百里开外驻扎着择日将要出征的西路大军。
卯时,天色微茫,正值秋末冬初之时,临近边塞的浮都早已同北方蛮夷一同进入难捱漫长的冬季,不过浮都毕竟是灵诃国新定的国都,加之前朝绵延致今如今大权在握的世家鹤家经营此地百年,处境定不会像隔了两道城门的老邻居北方蛮夷家过的艰难困苦。
西路大军驻扎营地内,随处可见在外巡逻的士兵,寒霜裹着铁甲走动间发出清晰可闻的铿锵撞击声,足可见军中戒备森严,固若金汤。
西路大军当年本是鹤家私军,后因扶持太祖起兵为防太祖登顶帝位后鸟尽弓藏,鹤家先祖便以退为进主动将鹤家军进奉一半的军权,另一半军权便是隐没于军中的鹤家子弟,到如今历经三代皇权交替,这军权早已悉数尽归原主手中,但因先前鹤家军收服于帝王座下,灵诃国军权早在太祖登基后分掌三路大军,故而到如今西路大军的称号沿用至今,未加更改。
一队兵士穿巡过存放粮草的营帐后,领头的小将带着其余人继续巡逻,跟随其后的副将边走边侧身问起小将来,“哎,李哥,你方才看见咱们大军吃用的粮草了没?我怎么觉着较起之前攻打蛮夷带的粮草多了许多,加之先前批下的粮草足足能多供咱们大军在外两年有余,前些年打那些蛮夷的时候,不过三月咱们就启程回浮都了,这粮草这么多,究竟鹤元帅心里是个什么章程啊?!”小将姓李,跟鹤家家族里一位家生子奴仆沾亲带故,故而讨了一份脸面得以进入鹤家二子执掌的西路大军中,不过他的军职倒是他自个儿努力挣的,闻言,他整了整挂在腰间的剑鞘,随意应付道:“你关心那么多干嘛?!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出兵打仗自然有上头的鹤元帅做主,那能由得你在这边妄自揣测,小心监军的秦大人听见这话找你麻烦,到时可没人保你啊!”
“秦大人不是随元帅回都同鹤世子商定战事吗?李哥,你就同我们这些弟兄说说呗,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准备,毕竟咱们当兵打仗是滚刀尖的活计,哪能不上点心呢?!”
“啧。”李小将不耐烦的敲了一记跟在后面喋喋不休的副将,“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问!问!问!问个什么劲!我姑姑确实在鹤侯府内管着几个主子外院的撒扫仆役,不过鹤家规矩森严,我姑姑一家自小身为鹤家家生子这点当然心知肚明,我今天就给你透个底吧,省的你再问东问西的,我们家同我姑姑不过是五服外的亲戚,原来帮过我姑姑几把,不过我们农户小民的能帮人家什么忙,是人家念旧情才把我荐到这西路大军里来,何况这消息就算听见也当不知道,哪能宣扬的人尽皆知,就你一个劲嚷嚷着,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人家世家大户的消息哪是咱们这些人能知道的?!你给我消停些,管住那张嘴!”
正说着,绕过一所兵士住的营帐,帐外搭制着两个照明的火把,草绳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李小将扭头边训着副将边随意瞥了一眼营帐阴影处,顿了一下,一截青色的衣摆在角落处微微晃动,他神色一紧,猛然喝道:“谁在那?!”
跟随在后的兵士闻言拔剑出鞘声立刻此起彼伏,警惕的包围住那处角落以防突变。
“各位军爷切莫动武!”躲在角落阴影处的少年缓缓迈步出来,李戍主仔细辨认了一下少年清秀白净的面孔,又打量了他一身平民布衣的衣着,脑海中有点模糊的印象却又实在记不清这人是谁,恶声喝道:“军营重地,你也敢乱闯,左右!将他拿下!按军规处置!”
书生模样的少年虽然看起来镇定自若,火光照耀下的面容却只剩唇色被咬的艳丽发红,面白如雪,拱手行礼气息不稳道:“在下姜白,乃秦闻旧友,前些日子随秦闻进了西路大军,今日略感腹中饿意,本意想托秦闻两侧伺候的人替我寻些膳食来,谁知道出了帐外不见人影,在下只好自己出来找找,惊扰了各位实在是在下的不是。”
李小将闻言眯眼又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书生模样的少年,回想了一遍秦大人左右是否有这一人,只忆起当初秦大人回都称前去想把家眷带入军中,元帅做主批了,回来就瞧见秦大人不同以往坐了一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进了大军营地,好像约莫也记着有这么个人出入过秦大人营帐,李小将抬手示意兵士收了武器,和缓了语气道: “就算如此,军营重地先生也不可随意乱跑,这样吧,下官先拨两个人送先生回住处,一盏茶的时辰后自有人为先生送上膳食。”李小将还了一礼后,点了身后两人示意道,“下官还有军务在身,就先走一步了,告辞了。”
姜白松了一口气后略显羞涩的笑笑,显然觉得此举有失体统,小声道声别后跟随着两个军士回了营帐。
“李哥,这就是秦大人的家眷?怎么秦大人不带着妻妾过来,反倒带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过来,这不是纯属添乱吗?”离了姜白后,李小将带着一群兵士继续巡逻,副将又在后面嘟嘟囔囔着。
“啧,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想找打啊?!”
细眉淡眼的侍女温驯的垂眸跪坐在文士打扮的男子身旁挽袖斟了一杯茶后,双膝轻退几步,安静的跪在男子身后。
“这几日我就要动身前去旧都接皇帝到这边来,父亲按惯例照旧坐镇浮都,阿铄你这两年拿塞北的蛮夷练了手,对这次出征也算心中有成算,我在这就不多言了,不过,我最近听闻秦闻带了一位家眷进了军中大营。”鹤诤抬手取了茶杯,浅酌一口,他的容貌肖似其父,眉眼凌厉,因母亲带有西域血统,连带着鹤诤的五官也较之比鹤侯爷的容貌更加深邃清晰,右面眉尾同母亲一样存有一粒小痣,举止中却淡然有礼。
鹤诤轻轻放下两指拿捏住的茶杯。
“到底怎么回事?”
鹤家自百年前发迹,最为人称道的并非鹤家族人过人的手段计谋,而是鹤家人无论何时,都不会向同族人狠下毒手,这也避免了鹤家与同时期的各个老世家般兄弟阋墙争权夺利从内部走向衰落,尤其是鹤家这一辈手足,就数鹤侯爷的两个儿子兄弟情谊最为深厚。
鹤铄拉了拉贴的死紧的里衣,肤色跟经常身处朝堂内室的鹤诤大相径庭,反倒是跟着军营里的将士们渐渐转成了蜜色,眉锋英朗,眼尾细长却因着战场烟火的磨砺,非但没有一丝女气,更添了几分锐气。接了大哥的信匆匆回家也没顾得上更衣,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倒是扯到秦闻带来的书生身上来了。
“啧,大哥,你说的那个叫姜白的书生?”鹤铄常年累月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早就不像原先处在家里重规矩,索性他推开身前的案几,落了个全身舒服,“你放心,他进大营前我就派人仔仔细细把他查了一遍,这书生背景挺清白,可都算是土生土长的浮都人,正逢多事之秋,我哪能连这个道理都理不清,更何况这书生进大营之前秦闻考较了一番,这书生的作用也并非只是让秦闻寻欢作乐,既然秦闻给我荐了这么一个人,那我也索性看看这人身上有什么可用之处,大哥你就别在这点小事上心了。”
“我叫你回来也并非单单只是这件事。”鹤诤随意捋平袖间的褶皱,这次鹤铄出征不仅关系着鹤家今后是该身处什么位置,也是铲除前皇室的最佳时机,虽说现如今眼看他们鹤家一手遮天,但同样的,皇室历经三代皇位更替,要不是先皇太过糊涂他们趁机占了先机,现在也不知道大权在谁手中握着,皇家必定也会留有一副底牌,届时就看他们鹤家与孟家到底谁更棋高一着了。
“你这次要出征讨伐的那位孟氏公主虽说不怎么聪明,但她挑的那位夫婿奌王却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据前几年出使的大人和最近的探子回报,这位奌王性情明面上虽然看似粗鲁蛮勇,但从咱们鹤家拿了孟氏的权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奌王并未将孟氏那位公主送还我朝向我们鹤家投诚,他可明知我们鹤家并未对孟氏一族的族人有任何迫害,反倒是以礼相待。且他也不是对孟氏那位公主一往情深的模样,不论是婚前还是婚后照样是花天酒地,孟氏公主陪嫁的封地倒全进了他的嘴中,可见这位奌王他心中所图不小!再加之他所处的地方通通占尽了天时地利。”
鹤诤伸手接过身后侍女捧着的密函,扔给对面懒散坐在地上的鹤铄,双眸深不见底,眉尾的小痣微微挑起,缓缓道。
“所以,我思来想去,不如兵行险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