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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山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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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睁眼,发现自己正埋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太阳已经探出来一点,夜晚的凉意却还没褪去,两人相互依偎,汲取着彼此的热度,连心跳都被暖得快了半分。
段誉几乎被自己的心跳吓到,忙想退开一点,不要让萧峰察觉,身子却被萧峰拥得躲不开分毫。正焦急间,一只手忽然插了进来,隔在两人之间,堪堪按在段誉的心脏上。萧峰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大清早就跳这么快,不怕蹦出来了?”
“蹦出来正好煮了做早饭,我可是饿了。”
萧峰忽然发现,哪怕这人再怎么害羞脸红,一张嘴若是空了出来,便没有好话,尤其是这不是好话的话说出来,还能叫人生出几分愧意。他只好低头亲了亲段誉的额头,将他扶起裹好,嘱咐道:“我去找些吃的,很快回来,地上凉,别再躺着了,到下一个地方歇脚的时候再睡。”
段誉像个粽子被搁在碧青的草叶上,他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看着萧峰往快熄的篝火里添了些柴,便又阖上了眼睛。
萧峰说很快真的很快,不到片刻功夫便回转了来,卷了一片碧叶盛了些水,又兜了些野果回来。
火光代替朝阳映着晨雾,马儿在一旁安静的吃着草,段誉正抱膝坐着,小半张脸都埋在外袍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着眼睛装睡。萧峰看得心中一暖,快步上前。
他拿了个果子贴上段誉额头,野果被水洗过,冰凉剔透,刚一放上段誉便被刺得一哆嗦,皱着鼻子看着萧峰。
萧峰把他的脸从袍子里挑了出来,一叶清水凑到他嘴边,笑道:“醒了?来吃点东西。”
叶子做成的水碗柔软无比,稍稍一斜便要倾倒,段誉调整了一会儿方位,无果,只能把脸埋进去,像小狗一样舔着水喝。
萧峰:“……这些果子先垫垫肚子,等到了下一个歇脚的地方再吃些好的。”
“下一个地方睡,下一个地方吃,下一个地方到底在哪儿啊?”段誉抬起头道。
萧峰凝目看了他一会儿,捡了个果子递给他,淡淡道:“我们有马,差不多一两个时辰就能到下一个城镇。”
段誉不告诉他带头大哥是谁,他只能一个一个的去找去问,下一个地方在哪儿,他也很茫然,只知道一定要找到带头大哥为父母报仇。
段誉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所以没有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他叼住那枚果子,忽然凑到萧峰跟前,往萧峰嘴唇上蹭了蹭,笑眯眯的望着他。
萧峰感觉到冰凉的果子轻擦嘴唇,段誉带笑的眼睛里似有流光闪动,这种似有意似无意的挑逗令人心痒,萧峰情不自禁的咬了上去。果子只得小小一个,两人很快便触到了对方的唇。他们一人都只咬下一小口,便将剩下的一块果肉往彼此口里送,你来我往,调情变得角力一般。
段誉拿舌头顶住果肉,定要塞到萧峰口里,萧峰似是无奈的张开了口,段誉猝不及防冲了进去,却被萧峰卷住小舌,狠狠的吮吸了一遍才放过。
段誉气息不稳的攀着萧峰,努力平复内心的悸动,片刻后道:“走吧。”
“不吃了?”萧峰笑道。
段誉瞪他一眼,“路上吃!”
两人离了此地,萧峰心里盘算着,徐长老已死,智光大师和马夫人难以对付,便带着段誉一路向东,往山东去寻泰安单家。段誉怕引得他不快,只茫茫然跟着他走,半句也不过问。
不一日到了山东境内,两人寻了个茶馆歇脚,连日来的赶路弄得二人皆是风尘仆仆,掩去了一身锋芒与气质,倒也显得安全。
段誉撕了块面饼送进嘴里,路边茶铺没什么好吃食,饼子做得又干又硬,段誉就着茶水吞了下去。
萧峰三两下吃完一块饼,喝了口茶,慢慢道:“已经进山东了,这一路来,除了徐长老被人杀害外,再没传来什么大事,但也不可放松警惕。”
段誉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徐长老怎么会死在代州?”
萧峰道:“你是说徐长老为什么会出现在代州?”
段誉道:“不错,有人想陷害你,杀个人扣在你头上,这倒没什么可奇怪的,可为什么会在代州?而且是在我们到之前就动了手。”
萧峰冷道:“这话要问那凶手了,我迟早要把他揪出来!”
段誉一时语塞,他只是想提醒萧峰,暗中算计他们的可能不止一拨人,徐长老早已不问世事,什么事会把他引到千里之外的代州,萧远山吗?应该不是,若是萧远山,只怕寻到他时便给杀了,哪里会婆婆妈妈的把人弄倒代州再给杀掉。
可不是萧远山,又是谁?
段誉想不出,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轨迹,他不知道是该将轨道掰正,还是该让事情越来越乱,乱到真相永远埋葬。
可是,话题怎么又变成了这样?段誉望着茶水中的一粒芝麻,这是刚刚吃完饼后喝水沾进去的,孤苦伶仃的在水中沉浮。段誉忽然扬杯,碰了碰萧峰的,而后一饮而尽,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江湖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我说什么都是多余,总之你万事小心,报仇固然重要,但无论如何,都要先顾着自己。”
“我理会得。有你在,我的性命自然金贵得很了。”萧峰一笑,伸手捻去段誉脸上一块饼屑。
段誉偏头躲开,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你注意些,刚刚还是你说不可放松警惕的。”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一男一女做怕都会有人说些世风日下的话,何况是两个男人,实在是有些引人注目。
萧峰点点头,喝了口茶不说话。
段誉有些不自在,犹豫着想要开口,却被萧峰忽然按住。段誉微微一愣,便听到左近一人的话语传来,“……赵钱孙是谁?听名字倒像个假名儿,这消息能是真的?”
虽然只有半句,但一听到赵钱孙,段誉便蓦地生出了一分不详的感觉,果然,又一个声音接道:“怎么不真,这名字兴许是他取的个假名儿,可他胸口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听说是一片乌青,胸骨尽碎,死得那叫个惨咯。你说,这可不就是乔峰那厮给打死的,这还能有假?”
第一个声音又道:“这……听着倒像是真的,可这一路,我也没听什么人提起过啊。”他说着便压低了声音,还左右看了看,这才继续道:“别是这知道的人,都叫乔峰给灭了口吧。”
另一人满不在乎的道:“瞧你说的,我这不就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吗?这自古邪不压正,乔峰便是跟我一桌吃饭,我也敢这么说,他还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给杀了么?”
“哎哎,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看之前徐长老死的时候,那么多江湖人士全去了代州,甭管有亲没亲,都要去哭上两句,骂上两声,这回,这怎么悄没声息的,不是老哥哥你说,我还真不知上哪儿打听去。”
另一个声音嘿嘿一笑,显出几分得意之情,段誉假作无意的看了一圈,把那人的身影看了个大概,是个身形健硕的中年汉子,侧对着他们坐,依稀能见唇上的一撇小胡子,他伸手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圆脸,无眼无嘴,只有一道竖弯表示鼻子,萧峰也蘸了些水,在鼻子下画了两道骚气的小胡子。两人互看了一眼,一个脸上写着关心,一个脸上一派淡然,倒也没了焦急烦忧。
那小胡子道:“这有什么,不过是这赵钱孙名头不大,今天死个赵钱孙,明天死个周吴郑,哪有人知道啊,自然也没有人巴巴的替他传个消息了,不过啊,他这死不是跟乔峰扯上关系了么,乔峰又跟丐帮这牵扯不清的,我有个兄弟,在丐帮也算说得上话,这才偷偷告诉了我,说这乔峰心狠手辣,滥杀无辜,还说要商量个法子捉拿他。”
第一个人疑惑道:“听你这么说,这丐帮是定要与乔峰过不去了?哎,我说,这别不是丐帮给乔峰下的套吧,故意弄出个名姓都不清楚的人来,好给乔峰按个名头,再把咱大伙儿都忽悠了去。”
那小胡子立刻喝道:“别胡说八道,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杀他自然是因为他罪不可赦。你说话小心着点,丐帮弟子遍天下,要是给人听了去,刚刚那句话就够你死一千次!”
段誉蘸着水,在桌上又写了“胡说八道”几个字,这是萧峰常说他的话,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怎么胡说八道了,但萧峰那么说,他也不会反驳。萧峰看了亦是一笑,捉了他的手指放在手心摩挲。
那两人说了这几句,忽然又转到了风花雪月上,萧峰和段誉听了会儿,再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唤店小二结了账,牵着马离开茶馆。
段誉道:“你信么?”
萧峰侧头:“哪一句?”
“丐帮的人设了套等你。”段誉说着便伸手悄悄勾住萧峰手指,衣摆放下,谁也瞧不出来。
萧峰反手握住那一片温滑,点头又摇头,道:“得看现在主事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