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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5 ...

  •   在六位尚书合力和稀泥之下,季沧海未被扣上什么罪名安然出宫回了将军府,府中众人早想知道永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玄夜、白夜跟着押送逆犯的队伍脚程慢尚未回来,而季沧海刚一回皇城便急着进了宫,出宫之后只身呆在书房里并没有要同人交待事情的意思。洪修和绯夜被众人推搡着端了晚饭去探消息,此时其实早已过了饭点,书房中只有一点烛光,青花瓷的烛台在柔光下泛着暖光,季沧海府上的器物大多以实用为主,这个精美的烛台还是叶悔之特意寻来摆在季沧海书案上添些意趣的。

      洪修和绯夜敲了门将晚饭摆在季沧海面前,正想寻个话头开口,却是季沧海先说了话,“你们去将龙骧卫的雷河、冯且安和苟富贵寻来。”

      绯夜给了洪修一拐子让他去寻人,洪修想想自己嘴笨留下来也问不出个一二三四,倒不如顺着绯夜的意思自己跑个腿,没准剩下绯夜和将军两个人倒好开口,洪修和绯夜如意算盘打的好,可季沧海却全无开口的意思,只当绯夜不存在,绯夜叫了两声将军见没人理也识趣的闭了嘴,桌子上的饭季沧海没有动的意思,只是起身又点了两盏灯让书房中变得亮堂了些,洪修带着雷河三人进书房的时候,只看见季沧海和绯夜都在原位上,而且两人并不像是交谈过的样子。

      雷河、冯且安和小狗同季沧海行了礼,季沧海点点头,看着三个人发问,“如今的形势你们大概也都清楚,叶悔之不会再留在我这边,他去到振威军中想是身边没有什么趁手的人用,你们三个是同他一个帐子出来的,可愿离了龙骧卫去振威军中帮他?”

      正如季沧海所说,雷河三人是同叶悔之在选拔营中同吃同住一个帐子混出来的,关系自然比别人更亲近,叶家出事三个人担心叶悔之,可叶悔之如今诸事缠身又回了将军府中,他们并不好贸然前往打扰,如今有能帮得上叶悔之的地方,雷河和小狗毫不犹豫的立即点头,“属下愿意。”

      冯且安拉住雷河和小狗,看向季沧海的眼神十分冷淡,“我们三人入龙骧卫时日尚短才能有限,只怕会辜负将军所托,不如将军另觅他人吧。”

      雷河不解的压低声音问冯且安,“书生,干嘛不去,就算咱们本事差些,可对季九总比别人对他尽心不是。”

      小狗瞪着眼睛在雷河和冯且安之间看来看去,冯且安做事精细、处事圆润,既然冯且安出口拒绝定然是有道理的,但是他十分想去叶悔之身边,如今叶家遭逢大变,他得讲义气,这个时候就应该全力帮衬自己兄弟,龙骧卫的前途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季沧海了然的迎上冯且安的目光,“你以为,我是派你去做细作?”

      冯且安面上恭谨,眼神却毫无屈从之意,“难道将军不是?”

      雷河和小狗一脸惊愕,闭了嘴只看着冯且安和季沧海一问一答,他们两人之前一心想去帮叶悔之的忙完全没想到冯且安提的这种可能性,细细想来如今满皇城都知道季沧海将叶惊澜挫骨扬灰的事,此等大辱必然使叶家和季沧海仇深似海,既然明知道将来叶悔之会寻仇,如今季沧海又怎会好心帮衬让叶悔之做大,想来想去冯且安说的才最合情理。

      季沧海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难掩疲惫,“我将你们视做至信之人,事情我只讲一次,到你们那里为止,再不可外传半句。”

      书房中的另外五人答了声是,季沧海继续开口,“永州之事是太子设计构陷于我,我将此事认下是想将计就计,待在太子身边也许日后会有大用,太子性情并非国之良主,于公于私我都不想由他继位,然而我认下此等暴行定然会饱受唾弃,叶悔之的性子你们知道,他必然不肯答应我如此行事,如今倒不如连他一同蒙在鼓里,这戏反倒也演的更像些。”

      冯且安拱手认错,“是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将军高义。”

      季沧海淡淡摇头,“你能不畏我的权势当面相护,可见我没选错人。你们三人去了叶悔之那里就说是听了永州之事义愤难平,商议之后一起脱离了龙骧卫前去帮他,白夜现在还在路上,我已寻了他的错处逐出龙骧卫,待他回到皇城也会同你们一起待在叶悔之身边。”

      冯且安发问,“我们这么多人贸然前去,会不会让叶悔之也觉得将军是另有所图。”

      “人之常情,”季沧海深知叶悔之的性子,“你们只要真心以待,时日久了他自会知道你们是在尽心帮他,况且我让你们去帮他,他信不信你们与你们帮不帮又有什么直接干系。”

      冯且安信服,“将军说的是。”

      “冯且安,”知道此人心计更胜于他人,季沧海多交待了一句,“振威军诸事你不必回报于我,但如若叶悔之那边有什么难处,你大可去寻玄夜知会一声,我自会暗中想办法解决,是否需要我相助这尺度你自己权衡斟酌,叶悔之便托付于你们了。”

      冯且安三人去投奔叶悔之之前设想了许多情形,然而实际却是叶悔之对他们并未表示出任何疑惑,或者说是根本无暇顾忌他们,叶惊澜的尸首已经没了,叶家只好以衣冠冢替代忙着叶惊澜出殡之事,叶宗石夫妇尚在病中,柳半君刚刚出了月子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叶家大事小情全要叶悔之做主,更何况振威军那边虽多是叶宗石旧部,但叶悔之若不尽心尽力也难以服众,看着几乎瘦了一大圈的叶悔之,冯且安三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再让叶悔之费心,叶悔之匆忙却妥当的将他们安置在振威军中,三人也是规规矩矩的自处,生怕此时再给叶悔之添什么乱子。

      因着叶惊澜并无尸身,奔丧、守灵、大殓这些程序几乎尽省,皇上尚在病中未避晦气,叶惊澜虽是追封公爵之位,出殡排场却十分寻常,只是算定了日子低调发丧。叶惊澜的两个孩子尚在襁褓,跪拜之礼是柳半君抱着孩子行的,叶家未备鼓乐,灵堂显得越发清冷,两个孩子身着孝服不哭不闹,只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因着长子年幼,“摔盆”只能由叶悔之代劳,叶悔之沉默不语拿起烧纸用的阴阳盆,奋力将瓦盆摔向地上,像泄尽了满心的悲愤,阴阳盆落地摔得粉碎,一地的残破宛如人心。

      摔完阴阳盆,家眷依礼绕着棺材顺行一圈,然后棺椁便被十六个壮汉稳稳抬起,头前脚后的抬出叶家大门,待出了门口又沿着习俗将棺材转了一圈换做脚前头后,寓意再不回看直往极乐。

      送葬队伍最前面的是叶惊澜的妻弟柳龙骧和副将林琅,他们二人开路,一人插放路旗引死者亡魂,一人扬撒纸钱买通鬼魂,两人身后是扛着引魂幡的叶悔之,再后面柳半君和管家分别抱着两个孩子,孝子后面是十六杠的棺椁,送葬队伍最后是纸扎的仪仗。天色尚未大亮,送葬队伍缓慢静默的前行,叶家并未知会亲朋前来,队伍单薄得有些凄凉,一路上众人沉默不语,只有错落的脚步声和路旗纸钱撒出去的淡淡细响。

      送葬的队伍需要从未阳街转到直通西门的青板街,未阳街正是季沧海的府邸所在,送葬队伍静静路过将军府,时辰尚早将军府大门紧闭,仿佛并不知觉门口曾有谁经过,叶悔之侧头望了一眼他无比熟悉的地方,却第一次觉得陌生而疏远。

      一路行至未阳街尽处,送葬队伍转弯踏上青板街,刚转过弯走在最前的柳龙骧和林琅便愣住了,连带着整个送葬队伍也停了下来,青板街两侧静静的站满了百姓,祭棚一处挨着一处直铺到西门,十里霜缟、满目素白,站在最前面的百姓见到送葬的队伍纷纷鞠躬行礼,柳龙骧和林琅红着眼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柳半君和管家满目泪水不能言语,叶悔之压了压情绪行至最前,对着送葬的百姓深深鞠了三躬答谢,然后低声吩咐队伍,“走吧。”

      送葬的队伍一路前行,行过处百姓纷纷跪下身去,低低的抽噎声从人群中传出,他们这一跪,跪碎了桃花灼灼旧梦,跪碎了鲜衣怒马少年,那棺椁里躺的是他们承安最明朗的少年,皎如玉树、健若劲风,多少人见过他白衣银甲意气风发,多少人赞过他少年英才赤子之心,并马承安年少客,会挽长弓醉射雕,然而过往如何锦绣,如今便更添伤情,叶惊澜死了,昔日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少年将军,如今已成了如烟故人。

      送葬队伍眼看便要行至西门,不料却突逢变故,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孙伏虎带着护城军匆忙赶到,送葬队伍被孙伏虎当面拦住,柳龙骧冷眼望着独自骑在马上的人,“你是谁,这是何意?”

      孙小寒虽坑了太子,但孙贲在太子面前立誓誓死效忠,是以太子帮孙贲的独子孙伏虎寻了护城军守将的官职,禁卫军、护城军和忠义军关系着皇城安危,他自然想方设法安排自己人手,孙伏虎有太子做依仗此时正是来寻仇的,眼前眉目如画的小柳状元他自是认得却全无惧意,只是哼笑一声,“皇城重地,你们竟敢聚众滋事,如此大逆不知罪伏法,竟还敢问我是何人。”

      宫中安危有禁卫军护卫,承安城外有忠义军驻守,是以其实护城军平日也就管管地痞流氓家长里短,前任守将是个热心面善的,同百姓官家都相处的极为融洽,这么多年护城军由他带着,连带着下面的人也大都和善,孙伏虎手下的一个小头头不知道一大早被带出来竟然是拦叶惊澜的送葬队伍,此时颇觉不妥上前低声进言,“大人,小的看百姓们井然有序并未造成什么乱事,而且这又是送葬,都说死者为大,是不是就让他们直接出城算了。”

      “死者为大?”孙伏虎满眼恨意望向叶悔之,“我姐姐莫名死在叶家,谁说过一句死者为大,我们家连替她发丧都不敢,谁说过一句死者为大?”

      叶悔之声音冷得犹如冰锋雪刃,“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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