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 [琅琊榜 靖苏 琰殊]》冒泡苏打

6、第 6 章

　　金陵的秋天是很短的，冬天马上就到了。
　　金陵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前线传来战报，大渝二十万王军犯北境，守军不敌，已失二城，望赤焰军支援。
　　雪霁天青的时候，萧景琰又一次送别了林殊。
　　“此役凶险，小殊……一切小心。”
　　“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等我回来。”
　　“陛下下旨令你驻防东海，你也快该启程了。我听说东海有极好的珍珠，你多带点回来，要鸡蛋那么大的，给我当弹珠玩。”
　　“别闹，哪里就有那么大的珍珠了。”
　　“那就鸽子蛋那么大的吧，不能再小了。”
　　“好，我一定尽力去找。”
　　林殊骑着高头大马出城的那一刹那，萧景琰不知道，这竟是最后一眼。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林殊。

　　萧景琰从东海驻防回来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可萧景琰的心，仿佛还在上一年的寒冬里。
　　皇长子谋逆，宸妃自缢，祁王府抄没满门。林氏附逆，赤焰军被歼灭，晋阳长公主自刎。所有替他们申辩的大臣皆被处死。
　　他殿前呈辨，被父皇训斥，罚他幽禁三月。
　　萧景琰站在一片荒芜的林府门前，心如刀割。
　　他不信，不信祁王兄、林帅会谋逆。他不信，不信他的小殊就这么离他而去了。萧景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酩酊大醉。
　　太痛了，所以不会哭。他抚着小殊送他的朱弓，小殊用过的茶杯，小殊穿过的衣裳，到处都是小殊的痕迹，可小殊在哪里？
　　萧景琰的正妃病了，他一次也没有去瞧过。后来王妃病得厉害，撒手人寰。他再也没有宠幸过两个侧妃，只是常年奔波在外，驻守边防。
　　话很少说，连笑都很少笑了。

　　一晃十二年过去，萧景琰生命的平静被一个叫梅长苏的人打破了。
　　这个人看似温润如水却强硬地出现在他面前，说，我选你。
　　而他萧景琰，像被蛊惑了一样，说，好。
　　他本来以为，失去了小殊，他的生命将不会再有意义了。可梅长苏偏偏每一句话都说在他的心坎里，让他忍不住答应他。
　　就像情不自禁地爱上林殊一样，不由自主地相信了梅长苏。
　　除了一丝疑惑。
　　他说自己是个病弱的谋士，为什么会谈起领兵打仗头头是道？
　　他说自己算计人心，工于心计，为什么怀疑他的时候，他的神情比自己还要痛？
　　他说自己不过为了争名夺利，为什么帮助他做毫无好处的事却能尽心尽力？
　　为什么他有时如一汪深潭难以看清，有时又光风霁月朗月清风？
　　为什么他如此的了解他，甚至是本该成为秘密的内容？
　　他和小殊一样会在思考时搓动衣角，和小殊一样会随手拔出他的佩剑，知道他和小殊一起发现的小道……
　　他病中昏迷，却说，“景琰，别怕。”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一个面目全改，音容陌生的男子，竟是他的小殊不成？可小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小殊，真的回来了吗？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让他毫无踪迹可循？
　　如果他是小殊，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这么相像？
　　萧景琰有一肚子的问题，想不通，看不透。这么多年，他一直追在小殊的身后，却离他越来越远。
　　明明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他当年最爱的小殊，梅长苏不说，他却也不敢问。
　　萧景琰在夺嫡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笃定，梅长苏就是小殊。可他还是不敢去问梅长苏，为什么。
　　林殊是风华绝代的赤焰少帅，降烈马挽大弓，雪夜里能单衣突袭敌营。
　　梅长苏是搅弄风云的谋士，体弱畏寒，弱不禁风。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一个人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但这样的变化一定是足够大的变故。

　　他以为一直以来，他是追在小殊身后保护了他，其实，一直都是小殊挡在了他前面。
　　梅长苏出征前的最后一夜，东宫太子夜访苏宅。
　　“小殊，我真的不想再一次送你上前线了……”
　　“景琰，这江山，要我替你守啊。”
　　萧景琰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吻他，像要发泄十四年来憋在心头的一团火。
　　“小殊，求你，我不要这江山，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
　　触及的梅长苏一片寒冷，萧景琰拼了命也暖不回来的寒冷。
　　描摹着和以前不同的唇线，抚着明显消瘦了的脸颊，肌肤依旧光滑柔软，却不再温润如玉。断骨重续，削皮重生。林殊和梅长苏，里里外外，都成了两个人。
　　“景琰，别怕。”梅长苏攥着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胸膛。“这里，没变。”
　　“林氏对大梁的忠心没变。”
　　“林殊爱萧景琰的心，永远都不会变。”
　　他抱着梅长苏，像抱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先帝驾崩，皇太子萧景琰登基。
　　北境平复，皇帝御笔亲赐长林军。

　　萧景琰又见到了林殊。
　　他已两鬓斑白，小殊还是年少时的样子。
　　“你会不会嫌我，是个糟老头子了……”
　　林殊倚在桥栏上，身形一晃，也变作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林殊之心，天地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