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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孟德和他的朋友、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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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街道上的行人也较先前多了起来。男人想必是让大雪憋在家里慌得紧了,女人大概是想寻思着能碰到一些急不可待想挣钱的菜贩子,好买些菜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对于这突然多起来的这些男男女女,孟德根本就没在意。不过,他刚从燕子期那儿出来,这雪就嘎然而止,不下了。他有些目然的站在门口,眼无神地仰望着天空,可心里却不像表面上这样的平静。孟德脑海里猛的有一丝念头闪过:老天,我今天是不是太过份了,那可是元让的师傅啊?不!我没错,是人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不过我没有做错,我没有错!
这种念头真的是很让人讨厌,孟德不想再去想,所以,他打算去找陈宫那小子去。
孟德已经十五岁了,自从娘胎里出来到现在他已经有过许多不同类型的朋友,可他一但想找一个朋友来聊聊天放松一下的时候,马上想到的就是陈宫,因为是陈宫很崇敬他吗?不是,孟德可没这么无聊。只因为陈宫对待他时与其他人不同。在孟德的朋友中,有像袁绍这样一帮家里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在他们眼里,孟德只不过是一个宦官的孙子,是他们取笑的对象,没有丝毫的尊严,这种所谓的朋友只不过是在一起喝一些不开心的酒形同虚设的朋友罢了。对于孟德来讲,和这些家伙交往只是为了一些事情上的需要而已。还有一帮人,是像元让、妙才这样的少年英豪、才俊们,他们尊重孟德,对他唯首是瞻。但是,这会让孟德感到除了受人尊重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距离。陈宫不同,他也很崇敬孟德,但并不是一味顺从,他年纪虽小,却和孟德有不同的见解时敢于争辩。在别人眼里,这也许更像是小孩子之间的争吵,但孟德看法不同,至少朋友间就应该这样,既要尊重对方,又要有自己的原则。
孟德来到了一间很熟悉的小屋,小屋还是一如既往地那般破旧,屋外的那排低栅栏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摆设,因为里面从未养过家禽。但是,今天这里并未让孟德感到像以往的那么亲切。因为,从那儿破旧的小屋散发出了一股令他陌生的气息。
“夫人,陈宫在吗?”孟德从不称陈宫的母亲为伯母,在他看来,称夫人更多了一分尊重。话音刚落,就听见有脚步声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向他这里传来。“是孟德吗?快进来坐吧,这外面风怪猛的。”随着开门声,孟德看到那女人的同时,眉宇间不禁轻皱了一下。那女人便是陈宫的母亲,孟德随即看了一眼屋内,就知道陈宫并不在家。他为何知道,很简单,因为他们家小得可以一打开门就能看到屋里的全貌。而让他皱眉的则是屋里端坐着的一个人,此人头顶一毡豹皮帽子,魁梧的身材裹在锦袍下,袍子外还有一件豹皮斗篷不说,就连脚上的靴子也是豹皮的。加之腰间的那枚硕大的玉,就可断定此人定是一有钱的主儿。但再一看看他那张狮鼻、环眼、海口的脸,纵是将脸上的胡须修饰的很干静,仍掩饰不住一种匪气。由此可见,此人绝非善类。陈宫家平日里就难见有外人,今儿居然来了这样一位不一般的主儿,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孟德,别站在那儿呀?快进来避避风寒。”陈宫母亲的话打断了孟德的思路。“啊,陈宫不在家吗?”
“那孩子他一见雪停了,就非要去找你。这不,你又来了,可真不巧。你还是进来吧,他要见你不在家会回来的。”
“不必了。我先回去了,兴许在路上还能碰到他呢?打扰了。”孟德向陈宫母亲做了个了揖,同时又向那个男子瞟了一眼。也就这一眼,又有一些新鲜东西吸引了他,那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年的脸色不是很好,使那张颇为俊俏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憔悴。他就坐在那男子身后,刚才孟德之所以没注意到他,可能是那少年的穿着和男子毫无二至的衣着,加之那颇为瘦弱的身材坐在那个魁梧男子的身边,乍一看,还真看不见他。孟德在看那少年的同时,少年也在看着他,并向孟德友好地点了点头。从他那双充满了睿智的双眼中可以看出,这个少年并非一般,而从他和那魁梧男子的年龄、穿着、感觉来判断,他们极有可能是一对父子。但是,这对看上去不像池中之物的父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家家里呢?怎么看,这里都像是发生过什么事儿似的。
孟德带着这个问题差不多已经快走到了家门口,并远远看到了陈宫正坐在他家门外那尊石狮子前,双手还在不停地揉搓着,可见他小子也`冻得够呛。
“你傻了,坐在这儿等着冻死呀!你娘还以为见我不在家你就会回去呢?看来,她是把你想得太精了。”
“阿瞒哥!”见到孟德回来了,陈宫显得异常兴奋。不过,他的脸抽搐了一下,孟德看得出来他不是冻成这样的,因为受冻的脸不会抽搐得这样厉害,他想,陈宫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孟德问得直截了当。
“阿瞒哥,我、我和娘要离开洛阳了。”陈宫说这句话时,脸上显露出了对这里的留恋。
孟德不由地皱了下眉头。“在洛阳住得好好的,干嘛要离开?你家家境又不好,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不成是老家有亲戚来接你母子了?”孟德想到了陈宫家那对奇怪的父子,这事儿八成和他们有关系。
陈宫歪着个头沉默了良久,孟德也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应。其实,以孟德的耐心是不会因为这样一个对自己关系不大的问题等待那么久的,而是他太清楚陈宫这小子的性格了,逼他是没用的。
陈宫终于把头摆正了,双眼望着孟德。“我打小就没见过我爹,娘也没怎么提起过他,虽然,以前很想知道爹是谁,可时间一久,觉得有娘照顾我就足够了。所以,对我来说,到底有没有爹已经无所谓了。可是,今天家里来了一对父子,娘突然说那个男人就是我爹!一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爹。”
这个冬天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啊!?这是孟德听完了陈宫那番话后的第一反应。
“我刚去过你家,见过了你爹他们。你爹好像是有钱人家,他要接你们母子去过好日子啊?嗯,那个少年是你的兄弟吧?”
“你说的没错,娘一看到我那个爹就高兴得又哭又笑的,本来她还以为爹已经死了的,现在爹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也难怪她会这样。不过,那个少年可不是我的亲兄弟,是爹收养的。”
孟德看着眼前的陈宫,听着他缓缓得说完这些话,不禁感到有一丝丝震惊。对于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来说,家里发生了这等事,他还能这么镇静,实在是太少见了,太少见了。由此,他更加能肯定自己先前的判断没错,陈宫是一个日后能成大事的人。
“来,跟我进去。”孟德拉起陈宫的手向府里走去。别看他俩关系那么好,可陈宫从没进过孟德家,他说不清为何,但就是觉得不应该进去。而孟德再邀请过他几次后,见他还是那么固执也就不再勉强陈宫了。但今天,孟德一定要拉他进去,因为这次恐怕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并且,他相信陈宫也是和他一样这么想的。孟德基本上没想错,可他没想到陈宫刚要走进他家却又犹豫地止住了脚步——还是不想进,站在那里不动。
“干什么?”孟德有一丝不悦。“就要走了,也不到我家坐一下,我还有东西要送你的。”
“阿瞒哥,我来这儿就是和你道别的,府里我、我还是不进去了。”陈宫看着有些不高兴的孟德样子,说这些话时他有些怯意。其实,他也并不是怕孟德,而是觉得惹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不高兴心里很不好受,可他又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那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孟德明白陈宫的心思,所以不勉强他,这大概就叫做知己吧。
从曹府大门处到孟德的寝室只要穿过前庭和一道不长的走廊就到了。可今日,这条不长的路对他来说竟像是延长了几倍一样。而此刻在府外的陈宫也感觉孟德好像走了好久好久。
“这个送给你。”陈宫看到孟德出来时带了一把剑。
“剑?送给我的?”陈宫知道孟德好收藏名剑,家中没有一把是普通的,这会儿真不敢相信会送他一把剑。
“剑是把好剑,叫青杠,把它收好。”孟德把它塞到陈宫手中时,陈宫真的想哭。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了。如果能有缘再见,我希望那时的你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是一个有理想,有大智慧,有抱负的好男儿,我相信,没看错你。”孟德轻轻拍了一下陈宫的头。
“阿瞒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要让自己配得上青杠。”陈宫紧紧地把青杠剑抱在怀里。
“你错了,不是你要配得上青杠,而是青杠配得上你,我才会给你的。走吧,你娘还等着你呢。还有,你爹收养的那个少年不一般,你要跟他处好,多学人家好的地方。”分手之际,还有什么比这话儿让人更感动的。孟德话说的不多,也没有我会想你的之类的费话,说得都是真正为陈宫着想的话。这,怎能令陈宫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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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坐在马车里,怀中还是紧紧抱着青杠剑。人虽已随着马车的颠簸向洛阳城外行去,可心绪还在孟德那里。他不但已把分别时孟德的那些话已牢牢印在心里,他还记得孟德以前说过将来要成大事,比天还大的事。所以,等自己学好本事后,他一定要回来找孟德,帮他成就比天还大的事。
“这把剑应该是你那位大哥送你的吧?”有人打断了陈宫的思绪,他抬眼看去,正是一直坐在他身边的爹的养子。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大该是怕吵醒已熟睡的娘吧。
“嗯。”这会儿,陈宫不大想说话。
“我知道你叫陈宫,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少年的神态很是友好,叫陈宫很是不好意思不答理人家。“那我该怎样称呼你,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大哥,行吗?”
少年笑了笑道:“怎样称呼我是你的自由,无需征求我的意见。你要是叫我大哥我还有点不习惯,可以叫我的名或者字都行啊。哦,瞧我,父亲他一时糊涂,只把我的名字告诉了娘,还没给你说过你,我居然也糊涂了。我叫郭然,字奉义。”
郭然,字奉义。这个少年的名字在爹告诉娘时,陈宫已经听到了。而此时,郭然又特意的告诉他。可见,郭然并没有把陈宫当做小孩儿,而是把他当做大人一样尊重。从这一件小事可以看出,郭然也许真像孟德所说一样,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少年。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从未和郭然说过一句话的孟德就更加的不一般了。
※ ※ ※
孟德没有目送陈宫离去,因为,他不想在一日之内忍受两次目送朋友离去的痛苦,虽然,他明知那份痛苦是在心中。等他转过身来,才发现一名女子靠在大门旁。女子一身打扮尽显富贵,这富贵装在穿在她那轻盈玉体上真是非常好看。再看她的脸庞更似三月里的桃花,清澈可见的双眼,忧如初春柳叶的双眉。如此一位二八年华的绝色女子,令谁看了都会心荡神摇。可孟德见了她时的那一份神情绝非是看到一绝色女子的样子,完全一副看见了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平凡人。
“外面天这么冷,不在屋里烤火跑出来干什么?回去!”从孟德的话里可听出他和那女子该是亲近之人,但从孟德的语气和表情来看,他好像对这女子没什么感情似的。
“我虽只不过是一个弱冠女子,管不着你这个大男人的事。也没奢望你能尽到一个人夫的责任,但你得对的起曹家的这个门槛。”女子并未正眼去看孟德,只是冷冷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而这番话也令刚从她身边走过的孟德停下脚步,朝她打量起来。
“嘿、嘿!”孟德忍不住笑了起来:“丁美湖,你嫁给我几个月来,一天到晚也难得见你出个气儿。今儿是刮起了那阵风?一下说了这么多个字,还全是数落我的字?”
丁美湖侧眼看了看孟德:“你曹家是大户,又在朝里有靠山。你做为家里的公子,应该想得到日后必要入仕。可你呢?不仅未见你如何孝敬父母,勤学经典。还整日和一些狐朋狗友一起飞鹰走狗,花天酒地,嘻闹集市。如此不堪的生活,你日后如何入仕!”丁美湖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说得孟德也不由的愣了一下。
“别自做多情,我虽嫁入你家,可也犯不着为你曹家的事操心。你虽对我没尽到人夫的责任,可我并不想你日后成为一个毫无用处的败家子,让我也跟着你丢脸!”说到此处,丁美湖面容上已有了一丝慍怒。可从她一番言语中也能听出来,这个女子并非是一个啰嗦的人。所以,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一步也不逗留,头也不回的向院里走去。
丁美湖的话让孟德着实吃惊不下,他楞楞的看着丁美湖那风姿卓绝的背影迈着大步走在满是白雪复盖的院落中,才猛然发现自成亲这么久来,自个儿还真没和丁美湖待在一起有多久。也还真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夫人是如此的非同一般,不单是相貌迷人,连骨子里也有一种能迷到他孟德的气质。
“哈!哈!哈!哈!好一个丁美湖,这才是我曹操曹孟德的夫人!”孟德在一阵狂笑当中反手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