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集》星星草

1、历史老师

　　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梦，梦见了我初中的一个同学，我们其实交情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她，而那个历史老师的脸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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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钟已经响了三遍，我却不断地翻身。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才下工，到家都一点了，还不让我多睡一会儿，真是的，回头上课打瞌睡，你负责？！上课？上课？开学啦？要死要死，今天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

　　我猛然从床上蹦起来，在半梦半醒之间刷牙，在恍惚中换好衣服，出了门后却发现没带识别卡，又冲回去拿，一不留神，额头撞在门板上，我晕乎乎的站了十几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路上的景色如同过去四年一样的无聊，灰尘依然扬起半天高，人和人之间偶然的相遇仍是那么冷漠，我的影子也一如既往的孤单而渺小。

　　踏进学校，那几个大红的字曾是我憧憬许久的梦想，四年后的今天，我看着它们，只觉得无比的厌烦。哪里都是一样的，学校不是净土，不过披了一层圣洁的外衣，手心里捏住了几个肥鹅，却把使命和意义挂在嘴边。绣花枕头还包了一肚皮草，这伪善的乐园掩盖住的却是早就腐烂发霉的无数草根。

　　在张教授那儿签了名，换了新识别卡，我看着我的课表：周一，九点，中国历史。一直处于朦胧状态的大脑一下子清明起来。这堂课是万教授教，她极为有名，知识渊博，很多学生挤破了头都进不去她的课，偏生她又极挑剔，一堂课只教十五个人。中国历史不是我的必修课，但是我狂热的崇拜中国历史，因此多方打听，又拜托了张教授和一个系主任，才在周一早上的课捞了个位子。据说万教授非常严厉，我瞄一眼手表--9:50--不禁大惊失色：“完了完了，我迟到一个小时？！怎么可能？！”张教授笑看着我：“你睡糊涂了？我刚跟你说今天只上两个小时，十点开课，快去吧！”我盯着教室号码不动，GJ631，那是什么鬼地方，我在这里四年没听说哪栋楼编号GJ的。

　　忽然旁边一个女声说道：“我和你同班呢，一起走吧。”回头一看，是陈倩予。我和学校的同学不大打交道的，打工赚钱都来不及，没那美国时间。陈倩予和我同班了几次，说过不到十句话，会记得她的名字纯属偶然。现在我却对她的出现有些感激了：“教室在哪里？”她指指对面的□□办公楼：“那里那里，顶楼，校长室楼上，好大的一间教室，我就去过一次。。。”这个人很聒噪，我心想，算了，忍受一下。

　　一路上陈倩予絮絮叨叨说了无数的话，低年级的新系花，隔壁班的师生恋，从前的朋友缀学，甚至教授们的花边新闻，各系的内部隐秘，都如数家珍，令我惊叹不已。走进教室时已经是十点零三分了，我心慌地东张西望，谁知万教授也还没到，其他十三个学生早早的选好了位子坐下，看我们两个这时才进来，都一齐行注目礼。我快步走向一张空桌，放下背包，陈倩予拉过一张凳子，也把书包搁在我的桌子上。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和我粘在一块儿了，心里哀叹，面上却不愿意失礼的表露出来。她毫无所觉，也不管现在我们正在教室里，仍是和我聊天，时不时还要痴笑。真是痛苦！

　　就在这时，万教授走进了教室。她个子中等，头发削得很薄却依然带卷，眼角的鱼尾纹不多但很深，眼神锐利的像刀峰一样。她冷冷的看了我们一眼：“你们两个，不许讲话。”我心里气到发晕，明明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讲，早知道就不跟陈倩予一路走了。

　　万教授果然是名不虚传，才一开讲就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力。我专心的抄笔记，记重点，兴奋地无以复加，觉得上了她的课真是值。然而，我的好日子维持了不到半个钟，不，也许只有一刻多钟，魔音穿脑再度响起：“刚刚她说那个是什么君？”我忍耐地看了她一眼，小小声答：“晋文公。”不一会儿：“第三行周后面，是什么字？”“万教授比去年老好多。那个是什么字？”“楚王就为了这个好细腰，好变态！”“褒姒怎么这么难写？！”

　　我忍无可忍：“你、不要说话了！”

　　万教授刀锋般的眼睛转了过来，牢牢地盯住我，让我背脊一阵发凉。完了，开学第一天就留下坏印象，以后怎么办哪？！我狠狠地看了陈倩予一眼，发誓这辈子绝不和她往来。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时间并不因为我忐忑不安的心情而变慢来折磨我。当万教授宣布下课的时候，我真的是松了一口大气。可是万教授忽然道：“等一等，我还没点名。”

　　我听着她一个一个名字点过来，点到名字的同学都走了，只有我，陈倩予，和另一个女生坐在座位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万教授看着陈倩予，手中的红笔在单子上一划：“陈小姐，你可以不必来了，我知道你有本事得很，请你去别人的课罢！”她又对着另一个女生说：“既然要上我的课，为什么要在下面看小说？你不必再来了！”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用目光恳求她别退我的课，开学第一天就被名教授退课，我还拿什么脸出去见人，何况还是我最喜欢的历史课，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别退课。。。

　　万教授走到我面前，严厉得近乎严苛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举起了红笔，我惊恐极了，低声道：“万教授，我。。。”她却忽然微笑了，那是一个恶意的，刻毒的微笑，让人浑身发软却无从反抗。她把点名表反过来对着我的脸，我看见陈倩予的名字上划了个大红叉，另一个名字也划了个大红叉，其他人的名字都打了勾，只有我的名字，孤零零的缩在角落里。我绝望地看着她。她举起红笔，在我的名字上轻轻地，果断地一划。

　　刹那间，我的世界崩溃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当的一响，又好像有很多脸在我眼前晃动，指着我的鼻子，扭着我的耳朵，轻声说我是个不长进的孩子，破口骂我狼心狗肺又不孝。我不知不觉站了起来，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万教授要走了，我迷迷糊糊的拉住她的袖子：“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我，我一定认真听课。”

　　她望了望我，冷笑一声：“怎么给？让你再破坏一次我的课吗？”我情急之下，拿起历史课本塞到她手中：“我一直希望能听您的课，我、我真的很喜欢中国历史，课本我都已经读了好几遍了，您考我罢，您考我罢，我可以的。。。”怕她不相信，我一边翻着书，一边指出几个我知道的参考图。

　　她冷硬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一丝怜悯，一手翻了几页，指着一张黑白照片道：“那你说，这是什么？是什么朝代什么人的？”我努力睁大眼睛，看见一片山脉，中间夹了一些碑林，一个凸起的山丘，和一个宫殿模样的建筑。这是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万教授的眼神渐渐变得讥讽，我赶忙结结巴巴的道：“这是、这是一个陵，是、是。。。”是谁的？好像是郦什么，难道是郦食其，不，不可能，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墓，那还有谁？还有谁？

　　万教授伸出一指指着照片的左面：“就在这里，都看不见么？”我再定睛一看，那苍郁的树木间，有一个小小的门碑，上面刻着四个奇小无比的字----“郦阳君陵”。

　　“啪”地一声，她合上了书：“你可以不必来了。”

　　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这下彻底完了，这辈子还没有被人退过课，没想到被自己最喜欢的课给退了，我还有什么脸去夸耀自己学习成绩好，如果我这最后也是唯一一项长处也失去了的话，我该怎么办？泪水涌上眼眶，又顺着两颊流下来，咸咸的，苦苦的。窗外的天气依然晴朗，我心中却是一片死灰。拉着万教授的袖子不放，我反复的只是说道：“万教授，求求你，别退我，给我一次机会，我、我真的念过的，求你了，别退我的课，我不会再这样了，求求你。。。”

　　她面无表情，冷淡的，甚至有些嫌恶的看着我。我泪流满面，不断地哀求，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最后，我的记忆在一片黑暗中淡去。。。

　　等我恢复意识时，是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学校护士正在给我量体温。看见我醒了，招了招手，门外走进来三个人，陈倩予，万教授，和历史系主任。原来我晕倒在教室里，把系主任也惊动了。她和蔼的看着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万教授，看着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和削薄的短发，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清明：“我很好，谢谢。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系主任微笑着说：“没关系。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很少还有学生上课这么有诚心了，刚才我和万教授商量了一下，”她瞄了一眼万教授，后者微微颌首，于是继续道：“她也觉得这种求学的精神值得鼓励，因此破例同意让你继续上她的课。”

　　我沉默着，没有接口。不学就不学罢，难道还能为个学分逼死了我？这样冷硬刻薄的老师，不跟就不跟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人再有名气，再学问渊博，但是心地恶毒，也是枉然；我这样苦苦哀求，放弃了我的尊严，也没有得到她的一丝怜悯和同情，纯粹是怕影响不好，才让我回去----我又何苦回去受这个罪？看她的脸色？还要提心吊胆地过四个月这种日子；系主任能帮我一时，不能帮我一整个学期，到时她随便按一个借口，或是论文差，或是别的什么，都可以让我跌到谷底不得翻身；现在想想，倒幸好万教授当时没同意让我回去。

　　系主任看我不搭话，有些疑惑：“你觉得怎样？”万教授却已经皱起了眉头，仿佛我很不识好歹。

　　我踏下床，平静地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算了。”无视系主任惊讶的目光，我平视着万教授：“万教授，你的课很有趣，名不虚传。但是，我不想再上你的课了。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的才华和她的人品是没有关系的\',今天我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我真心诚意的恳求你，苦苦哀求，泪如雨下，你却铁石心肠，毫不动容，而这个错误，甚至不能怪到我的头上，”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陈倩予，她仍是满不在乎的站在那里，耳朵却伸长了听着四周的动静，“我不怪别人，只怪我自己不够聪明。所以，谢谢你的好意。再见。”

　　我拿起背包，大步走出了医务室，走出了教师楼，一直走到大广场上。鸽子扑棱棱的飞来飞去，随着风飘来一阵烤肉的香味，我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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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一个很诡异的梦。我身体倍儿棒，从来就不知道晕倒两个字怎么写，梦里却晕倒了 >_<||||| 最后那段，我承认我写得有点恶俗，不过在梦里我真是这么做来着，很决绝，很清醒（梦里的清醒=_=b)。对白颇为狗血，但我的意思反正差不离就那样吧~~

　　这个故事九成以上都是完全和我梦里的情形一样，几乎没有润色。

　　又及，“郦阳君陵”是我梦里看见的，历史上没有这个人，不明白为啥米会杜撰出这么一个名字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