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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厉害的小女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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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女儿把今上的奶娘给推下水了?!
听到这个消息,阿绫的第一反应是:一定是那个奶娘不好!
时子嘴角有些发硬,“这个,不管怎么说,那个毕竟是今上的奶娘……晴子的脾气,也该收敛一下了。”
“有什么惩戒吗?”阿绫比较关心这个。
“倒没有听说。”时子摇摇头,“有些事情,我们也不方便打听。对了,过几天我要进宫看看德子,你也跟着去看看晴子吧。”
“是。”阿绫退下,忧心忡忡。
“不用担心,”晚上耳鬓厮磨之后,重盛搂着她说道:“晴子是个聪明的孩子,吃不了亏,我倒觉得,你应该可怜帅局夫人,她毕竟是今上的乳母,众目睽睽被推下水,实在是……呵呵。”他无奈地笑笑。
“我可怜她作什么?她算我什么人?”阿绫皱皱眉,“晴子虽然脾气大一点,但她懂得是非,肯定是那个公子夫人无理取闹。”
“你现在猜也没有用,等见了晴子,你问问清楚不就好了?”
耐着性子熬了几天,阿绫跟着时子夫人进宫觐见,先拜见建春门院,再拜见德子。见到阿绫,德子一脸愧疚。
“我没有照顾好晴子,绫子夫人。”她满怀歉意地说。
阿绫只觉得心里一沉,心不在焉寒暄几句,就匆匆忙忙去找女儿。等到了女儿的房间,就见一个身着朱红色小挂的少女伏案写些什么,听到有人开门进来,一回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娘!”
阿绫仔细端详着飞奔而来的女儿,上看下看数个来回,见女儿神采奕奕,没有丝毫憔悴之色,这才松了口气。她拉着女儿坐下,细细地问了女儿在宫里的状况,吃的怎么样?睡得安稳吗?为人相处如何?甚至有没有人给她写情诗都问了。
“哪有啊?娘你别瞎猜,我才多大?”晴子扭捏了一下,“我在这里都挺好,就是,就是想您,想哥哥……”她低头喃喃说着:“不过,我早晚得独自生活,就当从现在开始慢慢适应吧。”她拉着母亲的手,笑容璀璨。
阿绫心里一酸,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晴子差点没哭出来,但是忍住了,紧紧拉住母亲的衣襟。
“我都还没问你,”她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你怎么把帅局夫人推下河了?”
晴子脸色一冷,“那女人欠揍!”
阿绫一愣,直到女儿开始讲述,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高仓帝奶娘,人称帅局的公子夫人,是公家出身藤原公重的女儿,虽上了些许年纪,但人生得风姿妖娆,平时照顾高仓帝又很好,很受今上的信赖。她和高仓帝经常一同出入,甚至有人看到今上夜宿她的房间,所以宫中一度传出她和今上的暧昧传闻。是真是假众人不得而知,或者是知道却又装作不知道,不管怎样,她的地位可见一斑。按理说这种人,就算见面不礼让三分,也要避免跟她产生龃龉,但俗话说的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晴子也不想找麻烦,但麻烦偏偏来找她。
主动挑衅的人是公子,挑衅的对象还不是晴子,而是刚被册立中宫的德子。而挑衅的原因也很简单:公家出身的女子看不起武家出身的女子,哪怕贵为中宫,也要被评头论足一番。但在晴子看来,这位奶娘大人不喜欢德子还有其他原因。
“任何女人,任何接近今上的女人,她都不喜欢。”晴子冷笑。
“哦。”阿绫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也难怪,谁让人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
“她又哪门子风韵?就只有脸蛋还有几分看头,今上的眼光,啧啧!”晴子撇撇嘴,“那天我与德子姑姑赏梅,她偏来无事生非,怪得我吗?”
那是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晴子等几个女房跟着德子在赏梅,那边公子也带着几个侍女过来看花,见到德子也不行礼,眼皮一抬,径直向这边走来。
什么东西!晴子心底翻个白眼。
德子脸色也不怎么好,但也不好跟她计较,毕竟这位是她丈夫的奶娘,也算是自己长辈,便主动打招呼,“公子夫人。”
“哎呀,原来是中宫,您穿的衣服跟这梅花是一个颜色,妾身都没看到你,呵呵。”她做作地掩口而笑,“不过请恕妾身直言,您这衣服的颜色,未免艳了一点,与您的身份不太相称呢。今上喜欢清雅的美人,想要得到今上的恩宠,您还有多注意一点呢,呵呵。”
德子不由抓紧衣袖,脸上尴尬地笑笑,“多谢您的提醒,以后还请您多指教。”
“呵呵,指教不敢当,只是今上年纪尚轻,要以国事为重,不能过多沉湎女色,中宫年轻貌美,这方面还是要矜持一些,免得被人说成惑主就不好了,您说呢呵呵呵。”
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您说的是。”
呸!晴子忍无可忍,堂堂中宫被一个下人欺负到这个份上,要这份尊荣还有什么意义!她冷笑一声,推开前面的人,挡在德子面前,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女人,俏眉一挑,“公子夫人说得好没道理,中宫与今上乃是夫妻,敦伦本是常理,怎么就妩媚惑主了?难不成要今上与中宫老死不相往来才是顺应天理?另外别说我们中宫,建春门院夫人贵为国母,平日服装也以鲜亮色为主,可见衣服不看身份而是看人,人对了,穿什么都对,人要不对,就算涂抹个胭脂也浪费。话说您今天脸上的粉过多的,离远了看我还以为下雪了,自己还奇怪怎么就在您那边下雪呢恕我直言,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涂这么多粉,是不是也很不相称?”
“扑哧!”德子那边的女房全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德子心里虽解气,但也很担心,伸手拉拉晴子,让她回来。
“你!你!”公子气得脸色发青,“你算什么身份?!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算什么身份?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是德子中宫的女房晴子,倒是公子夫人你貌似对自己的身份不清楚。我们平时对你客气,容忍,不是因为我们怕你,而是因为你对今上有功,你是今上的奶娘,但说明白了,你不过是照顾今上的下人。中宫理你,是因为她有教养,从道理上来讲,你只能跟我们这些女房说话,根本没资格对中宫说三道四。别以为我们让着你,就忘了身份,失了分寸!”晴子目光冰冷,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
“就是,不过是个下人,嚣张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么大年岁了,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听完晴子的话,本来都敢怒不敢言的女房们都醒悟过来:凭什么那么容忍她啊!德子的担心却加剧了,看着公子扭曲的面容,她连忙想把侄女拉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恼羞成怒的公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大骂着想要冲过来打晴子,晴子皱眉要躲,却发现旁边就是池塘,不由愣了一下,而就这一下,被公子一把推到了水里。
“啊——”德子尖叫了一声,女房们也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连忙向周围高呼:“救人啊!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公子看着自己的手,脸色惨白,有侍女提醒她赶快走,她忙不迭点头,却在刚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从水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衣服向后用力一拉,随着一声惨叫,她也掉到水里,手忙脚乱,上下翻腾,拼命呼叫。
德子她们一脸震惊地看着慢慢爬上岸的晴子,区区一个池塘,对于从小跟着母亲东奔西跑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冷冷看了一眼池塘中不停折腾的异物,切了一声,“瞎叫什么!水根本不深,自己爬上来!”
“晴子你没事吧!”德子连忙握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后,确定没有事,刚放下一半的心却又提了起来,“你这回可闯祸了!”
“这件事情与您无关,是我自己看不惯这个婆娘,我这就去向法皇和建春门院夫人请罪。”晴子非常冷静地说:“您回去吧,不用管我。”说完不顾德子的阻拦和他人的眼光,清理了身上的污泥,一身湿淋淋的去找后白河夫妇。
消息传到清凉殿,本来一到下午就会有睡意的至尊夫妻一下子精神了大半,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觉得有趣,看着面前一脸从容的姑娘,刚要问些什么,就见那边被好不容易捞出来的公子哭哭啼啼赶来。两人相看一眼,正好,一起问吧。
然后就后悔了。奶娘大人哭天抹泪,光是阐述自己对今上忠心耿耿就用了半柱香的时间,让后白河二人好不烦闷。强忍着不把她踹出去的冲动,耐着性子听完公子的一方之言,后白河揉揉耳朵,看向晴子,“是你把今上的乳母推到水里的?”
“准确点说,是拉。”晴子干脆地说。
“哦,那你认罪了?”后白河挑挑眉。
“晴子何罪之有?”晴子抬起头,朗声说道:“于公,晴子是中宫的女房;于私,晴子是中宫的侄女,有人恬不知耻的当众羞辱中宫,晴子自然要挺身而出。”
“法皇大人,这个女子污蔑妾身!您千万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啊。”公子连忙说道。
“法皇大人您想看戏吗?晴子可以一人分饰几个角色,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给您演一遍。”晴子毫无畏惧。
“有意思,”后白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演吧。”
然后就看小姑娘声情并茂地饰演了奶娘大人,德子与自己三个角色,后白河只觉得肚子很疼,偷眼看看滋子,虽然用扇子遮面,但却全身发抖。
“很好,很好。”后白河强忍住笑,“你的意思,朕已明了。帅局失礼在先,是吧。”
“法皇大人,绝对不是这样……”公子急忙要分辨。
滋子放下扇子,冷眼看去,“帅局,法皇没有问你话。”
公子哆嗦一下,面带不甘地说:“是。”
“这件事晴子性子太急,失了分寸,是晴子的错。但是晴子请问女院大人,今上已御龄几何?”她问道。
滋子一愣,“今上今年十一岁,怎么?”
“晴子的兄长今年十二,可他自七岁开始,母亲就让兄长独自安歇,别说母亲和兄长乳母,就连下人也不许晚间留在他的房间,因为那时兄长已渐渐懂事。今上今年十一岁,大婚已完,早就通晓人事。而帅局夫人身为今上乳母,竟然与今上过度亲昵,甚至留今上在自己房中过夜,这才是不合时宜的。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行为失当?中宫乃是法皇与女院大人的养女兼儿媳,她做的不好,自有您们二位和陛下来管教,一个乳母竟然越俎代庖,敢问她把您们几位置于何地另外今上与中宫本是夫妻,人家闺房中的事情,与乳母何干?晴子的伯父是今上的乳父,但晴子在家中也从未听说,伯父会过问今上某天睡了哪个妃子和睡了几天!”
“噗!”本来正要喝茶的后白河一口喷了出来,他指着晴子大笑不止,“你!你这张嘴!”
滋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口下留德!”说完看看丈夫,笑而不语。
后白河了然,看着面色惨白的公子,冷冷地说:“帅局公子,僭越在先,失礼在后,更发狂伤人,念在其对我儿有功,禁足半年,罚俸一年,以后没事情的话,就不必再见陛下了。”
“法皇大人,妾身冤枉!”公子瘫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拖下去!”后白河一脸不耐,挥挥手,命人强行将公子拖了下去,然后他转向晴子,说:“至于你,就算她千万般不是,你也不能失了身份。你也给朕禁足一个月,罚俸半年。”
“是。”晴子吐吐舌头。
“行了,回去吧。德子一直在等你,朕没让她来。”后白河笑了笑,让她退下。后来高仓帝想找后白河求情,未果,只能无奈叹气。一件本来可以引起轩然大波的事,就这么被解决了。
“现在宫中都传,中宫身边有一个年纪虽轻,但脾气却不怎么好,还荤素不忌的女房,嚼舌头的人少了很多。”晴子笑嘻嘻地说。
“你还笑呢!”阿绫叹口气,“以后这种事情少做。”
“娘你怎么也说我?”晴子撅起小嘴。
“你这个孩子,这种事一次两次可以,但做多了,以后这种麻烦都来找你解决。坏人你当,好人他们做,你想过没有!”见女儿一脸愕然,阿绫摇摇头,“除了禁足和罚俸,还有吗?”
“法皇让我去上西门院夫人那里静心。”晴子低着头说。
“也好,跟女院大人好好学学。”看着一脸局促的女儿,阿绫将她抱在怀里,“你还小呢,以后这种事情多得是,那么多人在你前面,轮不到你出面。让别人知道你不是任人宰割就可以了,懂吗?”
晴子偷眼看看母亲,点点头。